念云城,客栈,午。
她跟了他几天,她没有心思去数,从进入龙怿山庄到他离开龙怿山庄,一直都跟着。
他兴许知道她在跟着他,兴许不知道。
从那夜跟着龙姑娘进入龙怿山庄,她便隐藏在山庄的某个角落,看着他们两个人在梨花树下聊到天明,她从来没想过,当龙姑娘离开的时候,他是那样一个表情。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真的对龙姑娘……
三年前,莐谙还在山庄,每次都是她亲自去传递消息,每一次她有意的经过那一株梨花树,她可以看到树下练剑的少年。
直到有一次,她故意去如雨轩,中了龙姑娘的银针,倒在那颗树下。
他会救她,这是她从没有想过的事情,他知道她的身份,不过也有好几次他也想把她擒了交给龙姑娘处置,每当举剑对着她,他似乎总是要下一个很大的决定,这一剑,到底要不要砍下去。
她肆无忌惮的,依旧来龙怿山庄。
渐渐的,他放下了对她的戒心,那个过程很漫长,他甚至知道她躲在暗处偷看他练剑,偶尔一两次,她还会现身与他相较高低。
可自从在剑山发生那些事之后,很多都变得不一样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他的感觉。
如果以前觉得他算半个知己,现在已经超过了知己。
林燕衫抬了眼眸,看向周围的一片废墟,杂乱的大院子,枯叶满地,而眼前,一颗梨树却长的很好,似乎有人经常打里一样。
他,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倾家堡。
十年前,这儿就已是废墟,江湖中人都知道的事情。
站在梨树下的龙云微微偏首,眼睛撇过暗处的角落,不温不淡的声音:“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林燕衫一惊,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有些尬尴,只好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跟了我一路。”一句话,龙云不再多解释,上前几步,在那株梨树的树干上刻字,一点一划。
林燕衫走过去,这梨树只刻了两个字,而他刻字似乎很有规律,从底部而上,这两个字似乎有些时间了,有过风干的痕迹。
但现在,林燕衫看着他现在刻的字,初现雏形的时候,她几乎是奔上前制止住了他,脸上似乎还有些红辣。
“你……你干嘛……写我名字,不许写。”
“名字中带‘燕’字的人很多,你凭什么认为我写的是你?”
龙云的目光淡淡的看向她。
林燕衫的脸蛋更窘了,硬是把他的手给按住:“我管你写的是谁,就这个字,我说不许写就不许写。”
他掰开她的手,继续刻。
“喂,你说你刻什么不好,刻这个干嘛,你可以再刻几个‘心’字,如果你觉得‘灵’字太难刻的话,也可以刻一个‘若’字,只要是代表龙姑娘就——”
后面的话没了音,龙云直接点了她的穴位,外带一句。
“你不觉得你很烦。”
林燕衫心里默念,不是觉得,本来就是,谁让你在梨树刻了一个‘心’又刻了一个‘灵’,不就是说明你把心给了龙姑娘吗?
那现在,你刻‘燕’字,又算什么?
将那个字继续刻完,龙云才把目光看向她:“你打算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林燕衫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不解开她穴道,她怎么跟他说话?
龙云无奈,在她身上连点几下。
“我可没有跟着你,再说了,这里又不是你家,你能来为什么我就不能来,你别以为你在这儿刻了字,就把这儿当成是你的地方。”
一解开穴道,林燕衫没好气的用手甩了甩额前垂下的长发,上前走了好几步,说话的目光却始终不敢看向他,似乎有些被他撞破的尴尬。
可是,她爱跟谁跟谁,他管得着吗?
龙云没有理会她的话,转身朝另一边离去,林燕衫随即跟上,在他旁边问道:“喂,你为什么要离开龙怿山庄,那现在你是去找归海九狼报仇,还是去魔教送死?”
龙云停了脚步,看着她,正要开口说话,一旁冷不防冒出一句冰清冷凝的女子声音。
“送死何必去魔教,我现在便可以成全他。”
林燕衫早已警惕起来,执剑环视四周:“有本事现在出来说话,鬼鬼祟祟躲在暗处算什么。”
话音落,四抹青色的影子施展轻功而来,稳妥的降落在地,将两人包围了个彻底,最后一名青衣女子降落在龙云正前方。
五个人,皆是冰冷之色。
“龙姑娘?”
林燕衫一惊,看着眼前的女子,以及系在她腰间的寒冰宝剑,不禁皱了眉眼,眼色冷了几分:“不对,你是魔教那个叫七月的杀手,寒冰剑怎会在你手中,龙姑娘呢?”
“她的死活,和你没有关系,这位姑娘,现在你该担心担心你自己,是否还能活着从这倾家堡出去。”五月冷冷发话,微勾着手指,而五指上缠满了长长的丝弦。
手如同蛇一般律动,长长的丝弦一扫而出,直勾林燕衫的脖子,却被一把横出的剑挡住,丝弦缠上剑身。
龙云冷凝了眼神,手中之剑的力道不减半分,五月用尽了霸力,紧拽着丝弦,几乎快把弦割入自己血肉内,却仍然动不了他一分。
三月微一收敛目光,直径跃过龙云,腰中软剑朝林燕衫扫去,而一月二月七月几乎也是同时而上,直攻龙云。
整个院内,瞬时尘埃丛飞,刀剑声响一片。
林燕衫一侧身,闪避过迎面而来的金针,再次与三月战成了一团,而另一边,龙云唯独对七月下了狠手,试图拿到寒冰剑。
七月招招抵制,正打斗中,却见一把非常快的剑一闪而过,将几人与龙云硬生生的隔开,那浅白的影子再度飘过,直接将三月扯开。
一袭白衣飘飘的公子,背上背着两把剑,其中一把,已落在了林燕衫脖子上,轻蔑的眼中还带着一丝调侃。
“我说三月,就这样一个小姑娘你也拿不下,这么多年,你的能力不见长啊,要不要为师给你示范示范一下,这剑该怎么用。”
三月瞪了他一眼,恨不得现在就拿金针戳他几个窟窿,她的剑术是不如他,但如若论别的,见不得他就会赢她。
为师?不过就是她跟他学了几招,想做她师父,做梦。
“乐护法,这儿好像没你什么事吧,不在你的北冥国领地待着,又跑回西岩做什么。”
五月收回丝弦,凝视着眼前的男子。
“听说七月姑娘得了一把好剑,我感兴趣得很,所以想来比划比划。”乐初氿邪邪一笑,直接点了林燕衫的穴道,将她推给三月看守。
“不过——”还没等七月开口,乐初氿将眸光挑向了龙云以及他手上的飞云剑,眸子有些明亮:“比剑术,我对这个小子更感兴趣。”
“听说以前倾家堡也是名剑之家,很可惜我没有机会和倾家堡主一战,不过我现在很有兴趣和他的儿子打一场,你说呢?倾家少主,倾云。”
林燕衫愣了片刻。
他是倾家少主?
倾家堡十年前被屠满门,江湖人尽皆知,他竟然是倾城的儿子。
倾云。
那这片废墟,可是他曾经的家!
乐初氿微微挑了眉眼:“如果我还没有记错的话,你还是魔教的叛逃者,倾家堡被屠之后,你被人带入魔教,八年前又逃离魔教,蒙龙释峰相救,在龙怿山庄换了姓氏,这寄人篱下每天过着逃离的日子想来也没有滋味。”
“你应该知道魔教的的规矩,妄想逃离魔教的人,最后都只有一个下场,不过现在你有一个选择,拿剑和我一战,赢了我,我就放你一次,输了,那你只有认命乖乖跟她们回魔教。”
“如何?”
乐初氿的声音清爽凝肃。
五月看着这局面,不知该怎么决断,望向了七月,后者则是冷冷收回了血鞭,头也不回的离开,连多余的眼光都没有给过乐初氿。
这点,乐初氿还是挺心寒,好歹这七个女子之中,就只有她的血鞭能与他一较高下,可她从来不对他出手,对人从来都是一副冰冷的面容。
“七月姑娘。”乐初氿回身,看着她的背影:“教主的话,无论你是如何得到这寒冰剑的,这寒冰剑还得劳烦你亲自交到教主手中,我虽然不知道七月姑娘对那个龙若灵做了什么,但是,我希望七月姑娘过得了少主那一关。”
七月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展身离去。
其余四位青衣女子知道七月一贯的态度,只好留下来看这惊艳绝伦的决战,饱饱眼福也不错,即使最后没有将龙云带回去,那也不是她们几个的错。
要怪就怪这视剑如命的三护法,非得找人抽架。
林燕衫将目光在乐初氿与龙云身上徘徊,不禁为龙云担忧,乐初氿的饮血剑在江湖中名气大的很,饮血,饮血,出鞘必定得见血。
龙云,能应付得了吗?
乐初氿抽出了背上的另一把剑,饮血,指向了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