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剑桭望着她,两眼紧绷,只见身旁的白衣女子,身形展开,瞬间护到了皇帝面前,挡了那华服蒙面男子对皇帝致命的一剑,徒用两手与刺客过招。
皇帝虽能武,却也敌不过黑衣男子直面的杀气,连连挫败之下,差点命丧黑衣男子之手,若不是她挺身出手……
皇帝看着她,征凝片刻,才呢喃:“叶儿,是你吗?”
是她来保护着他,不让他死,不让他受半点任何的伤害,他却一直在伤害着她,直到她死,他也没能护她……
刺客执剑,她空手,这便有了一些差距,令她一次次的在刺客剑锋下游走,而那刺客早已是两眼愤然,若不是她出现,或许已得手,这么一次次的打乱他的计划,再有韧度的人,也会就此怒意连连。
两人的身影交缠在一起,四目相对,那双眼睛——果然是他。
身体在半空飞快的旋转着,剑过,木柱碎裂,掌过,掌印在柱中嵌入一尺,谁也不肯放松,谁也不肯罢休。
无剑,却以掌风为剑,有剑,却如掌风般割去。
两抹身影擦肩而过,修长的剑身从她衣袖边无情划过,衣衫碎片成飞,若这剑在偏离半分,割破的又岂是她的衣衫,只怕已皮肉翻滚。
洁白的五指,从他胸前游刃般游走,离开时,胸口五爪印明显,若在入半分,抓破的又岂是胸前衣衫。
大批的侍卫在进入,刺客的数目开始少之又少,虽遮着脸,她仍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煞气与怒意。
她的掌气收缩自如,而他霸道又凌厉的剑气在剑尖倾吐,他唇中憋出两个字:“撤退!”
两字出口,刺客如同来时一般,整齐有素,翩然朝殿外厮杀,踏离皇宫屋顶,翩飞而去。
“我与你,定会再见面!”
那时,他定会再与她决高下,他不甘心,她亦不甘心,多年未逢对手,立于最顶层的人,是渴望对手的,没有对手,寂寞难耐。
刺客口中飘然落下的几字,只有她一人听得见,抬眸间,刺客悉数退离得无影无踪。
一场风波,便就此散去。
某一位妃子受惊,已摆驾回寝宫,皇帝陪同,便由太子掌政,令各官员悉数疏散回府,再调遣龙释渊最精锐的手下,守护在寝宫周围。
因这场厮杀带来的后果,在太子的整理下,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也与她无关了。
御花园。
络轩与她并肩而行,惹得不少路过的宫人直瞪眼珠子羡慕,络轩是个王爷,无论他现今身处何地,总归还是不少人梦寐以求做他的王妃。
宫人自是羡慕又哀叹,这位王爷身边已有人了,何况这两人瞧起来又是如此般配,于是不到片刻功夫,宫里头已是谣言满飞。
此时的她,并不悠闲,在看到许多宫人意味不明的眼光之后,一直沉默的气氛,终是由她先开口:“王爷找我,可是有事?”
他摇首:“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方才那样危险,你怎能独自一人去战那刺客?我怕若是惹了那些刺客,他们会冲着你来,龙儿,你以后还是莫要再与皇宫牵扯,我也并不希望你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她愣了足有半响。
他那担心她而表现出的深情,是不会插假,只是,她不能,也不可以接受他的好,她虽然不知七年前发生过什么,但她知无论有过什么,都是以前那位龙若灵与这位王爷发生的,与她无半点干系。
即便他想还七年前救性命之恩,但他却也还错了人。
他的好,本该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自始至终,她都无法不清不楚的接受。
“王爷。”她看着他:“多谢您的善意提醒与关心,但这是我的事情,我不喜欢别人强加插入我的事情,还请王爷您,莫要干涉。”
“龙儿……”络轩皱了皱眉。
“王爷。”她轻轻开口,迎上他的目光:“无论我做什么,我自有我的分寸,王爷,我只能多谢您的几番相救,还望王爷……以后莫在与我纠缠。”
“为什么?我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难道你也认为所有与我在一起的人,都会被我祸害么?”
她又足足愣了片刻。
做朋友?
可惜,她不是他该交的朋友,如若她不是龙若灵,他便不会对她如此好,便不会说只想与她做朋友。
可她……不是龙若灵,不是以前的龙若灵。
她沉蕴了片刻才道:“王爷,我并未如此想过……”
“算了,我知道。”他略显悲凉:“我是个不祥之人,你避开我也是正常,只要你能平安,做不做朋友其实无所谓,龙儿,以后你若有任何难处,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帮你到底。”
说到最后,他又变得有精神起来,双手扣着她的肩,对她甚是关心。
向那双搭着她肩的双手,她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不知所措间,一宫婢快步上前说话,解了她的围。
“奴婢见过王爷,见过姑娘。”那宫婢瞧着王爷搭在白衣女子身上的手,只是低头微微一笑,若不是急事,宫婢也着实不想打扰了这幅‘美景’。
“是你,有何事?”络轩自是认得眼前这名宫婢,开口道。
那宫婢不急不缓的再次开口:“王爷,婉妃娘娘着奴婢来宣话,娘娘想邀龙姑娘在雅心小亭一聚,无论如何,也恳请龙姑娘赏脸前去。”
络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对那宫婢道:“本王与龙姑娘一同前去。”
那婢子还是惊讶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在前头领着路。
她将目光移向络轩,后者只是一笑:“我陪你一起去,正好可以去看看婉妃的病情怎样。”
她默然点头,却没料到婉妃有病。。
雅心小亭。
婉妃收回诊脉的手,挥手让太医下去,才柔声道:“让轩儿你费心了,这几日吃了你带回的药,倒不似以前那么严重了。”
“这一整日,怎不见十七妹,也不见她在您身边候着?”络轩皱眉。
“这野丫头,我哪还能管得住。”婉妃咳了咳,年过三十,却仍然不减她的教养与风韵:“前几日,皇上口头定了她的婚姻,估计这会儿野去哪儿伤神了,你就多多担待一下她,从小她就只与你亲近。”
婉妃又看向她,笑道:“瞧我,只顾自己的病,倒忘了龙姑娘了,龙姑娘,尝尝我亲手做的点心。”
朝那盘向自己递来的点心看了一眼,她终是委婉的拒绝:“不知道婉妃娘娘召我前来,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天色已晚,我不方便在皇宫逗留太久。”
婉妃叹了气息,直奔话题:“龙姑娘,你可知皇上为何对你如此好?”
听到敏感的话题,络轩也不由的微微敛了敛眉目,她却是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还请婉妃娘娘告知一二。”
“实不相瞒,龙姑娘与我一位姐姐,实在是太相似了,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我那位姐姐,亦是皇上心头挚爱,几乎差一点,皇上都为她罢了整个后宫,专宠她一人。”婉妃轻轻凝了气息:“想我那位姐姐还在的时候,最疼爱轩儿,将他如自家儿子般看待,轩儿也是乐得跟她一起玩,还差点好几次动了我那姐姐的胎气——”
她将目光落向络轩,后者低沉着眸子,看不清的表情。
“不知婉妃娘娘的那位姐姐,是何人?我是否有幸能得一见?”
婉妃叹了声才道:“恐怕……不能了。”
她又皱眉,顿了顿才道:“莫非她……不在人世了?”
婉妃不多说,轻轻颔首。
“婉妃娘娘,实在抱歉,我不该提起那些伤心事。”
“倒也不是,只是我见着你,还以为是我那姐姐……”婉妃又笑了笑:“龙姑娘,本宫也抱歉得很,屡屡与你提起一个你不相识的人,若不是龙姑娘有名有身份,我倒还以为你是我那姐姐的孩子。”
她望着络轩沉眸久久不说话的两人,心中也是一禀,又问道:“婉妃娘娘,方才听你说,娘娘那位姐姐有身孕,那、她可有孩子?”
婉妃朝络轩递了几眼,面容略有几分哀意:“我也并不知道我那位姐姐是否有诞下龙子,因为十七年前,她死在宫外,没有人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否诞下,又是否也已经被歹人一起杀了……”
她皱了眉头:“那歹人是什么人?竟然对一个女子下如此重的手,连孩子都不放过?”
婉妃无奈的摇头:“皇上查了十七年,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她微微轻叹:“皇上对一个女子竟也如此情深。”
那青叶殿之下的石洞,怕也是为那女子而建的吧,那一笔笔的叶字,道出了多少无奈。
提起那石洞,她忽然又皱了一下眉,转而看向络轩。
络轩与那女子是相识的,甚至情分很深,那络轩见到她第一眼,应该也会惊讶她与那女子为何如此相似才对,可他,从没有提过,即便上次约他去青叶殿,他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或许是早知道,她与那女子相似的。
那末,他对她如此好,到底是因为七年前龙若灵救了他一命,还是,因为她与那女子长的像?
然而无论哪一个,都与她无关,她不是龙若灵,也不是那个女子。
她忽然开口:“婉妃娘娘,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您。”
“龙姑娘请说。”
“皇上的表字,可是清扬二字?”
络轩莫名的眼神看向她:“父皇的表字,就连贴身伺候父皇的宫女嫔妃也不一定知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经络轩这么一说,她几乎已肯定她猜的没错,那扇屏风后的两字题字的是皇帝,落笔清扬,一个女子,当真被皇帝恩宠到了这个地步。
一宫婢疾步赶来,焦虑的看着小亭中坐着的三人,踌躇之间却是难以启齿。
婉妃收回目光,淡淡瞥了那宫女一眼:“何事如此慌张?”
那婢子定了定神,才回话:“回娘娘的话,太子与皇上在虞妃寝宫议事,奴婢听随行的邱公公说,太子已向皇上开口要了龙姑娘……”
“什么?”
宫婢还未说完,正要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络轩,可那座位上哪还有王爷的影子,只道是一声惊讶过后,身边有一道疾风略过,再然后,没了身影,宫婢愣在原地。
她望着那抹身影离去的方向,叹了气,如此有气度的王爷是不该为她的一点小事而如此不顾形象,如此的惊慌。
婉妃看向那宫婢,着急问道:“那皇上可是答应了?”
那宫女望着婉妃,突然笑的明媚:“娘娘放心,皇上没有任何表示,更何况皇上的心思,岂是奴婢能猜透的,不过王爷的心思,奴婢倒是可以瞧出一二。”
皇帝没有表态,那就说明,王爷对龙姑娘还是有希望的……
婉妃笑着对宫婢打趣一顿,也是顺了顺气,忽即看向她:“龙姑娘,本宫冒昧问一声,姑娘芳龄何几?”
“十七。”
“那也不差,轩儿也是二十又二的年纪,与你也不差几岁,身份也是匹配至极,如若姑娘没有意中人,不如考虑考虑轩儿……”
凉亭。
皇帝一路人行到凉亭边,身后太子一直尾随。
待皇帝一座下,太子络烨便单漆跪地:“儿臣有意娶龙姑娘为妻,儿臣恳请父皇成全。”
“父皇,不可以!”方到凉亭的络轩听到这一句,哪还顾什么,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微微抬眼,眸光扫了一眼慌张行至凉亭,诚恳跪地的络轩,平静淡淡说道:“怎么,你也是来请求赐婚的?”
赐婚?
络轩冷静解释:“儿臣只是认为太子刚得一太子妃,便该全心全意对待,若再此时冒昧与他人赐婚,只怕会佛了宇大人的面子,也同样让晴儿难堪,宇大人在朝中为相多年,怎会忍心让自家女儿忍受这屈辱,到时候只怕朝堂上又是一番别论,只怕会影响太子的声誉,何况这婚可是父皇您亲口认准的,君无戏言。”
络烨又道:“父皇,儿臣没想过悔婚。”
“那太子是想同得两位美人?”络轩轻轻冷笑。
“这又有何不可?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何况我是太子。”
络轩又咄咄逼道:“如若龙姑娘不愿意呢?”
络烨很自信:“她一定会愿意。”
她到凉亭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幕,两人的谈话也一字不漏听到,她只是轻轻好笑了一下,只当看了一场戏。
其他的,她别无想法。
看着这两个儿子争口舌之辨,皇帝只淡淡抿了一口茶:“都起来吧,都跪在这儿只会让朕看着心烦,朕得好好想想,谁才是最适合那龙姑娘的人。”
络轩络烨相视一眼,互看对方不顺,只得起身,静静立在一边。
她这才走向凉亭,用江湖人的方式拱手道:“民女见过皇上。”
向旁边太子王爷看过一眼,她又道:“皇上召民女前来,不知是已经免了民女的罪,还是该治民女的不敬之罪?”
皇帝扫了她一眼,随即问道:“你跟太子认识多久了?”
她抬眸瞧向太子,又收回视线,简约回答:“两天。”
“两天?”皇帝冷笑,随手放下茶杯:“只认识两天,太子就敢向朕要你,连轩儿也对你有意,你该是有多大的本事,要闹得这两兄弟不和?”
可笑,不近女色的一国太子,仅两天就为她沉迷,这样的女子,多半该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早知道有这样的人,依古往今来皇帝的手段,是断不能留的。
一时间,她无言以对,静静的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