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方法亏她想得出来,不过这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没那闲工夫陪她玩,他的时间有限。
他指了指两个方向:“那边有一片木桩子,你可以拿来练习,这边有一片树藤,如若你可以双脚不离地穿过去,最基本的轻功,你也就学的差不多了。”
“就这么简单?”
她似乎不太相信,看了看那边,待回过神,身边哪还有男子的身影,他溜得太快,不过一瞬眨眼。
这轻功……
只是,当她看到那一片木桩的时候,嘴巴陇开,怎么合都合不上。
她高高的扬起头,看着那一丈高的木桩,他能不能告诉她,她要怎么上去?难道像个猴子一样先爬上去?
咬了咬牙,脑子里闪过一片心法内容,提了提聚齐在丹田内的劲气,直冲而上,眼看着就要够着了,没想到运气太过,停不下来,越过了木桩的高度,直冲云霄。
在半空中,一着急,体内的劲气突然提不上来,没了一股力气支撑,她直接给摔了下来。
傅花隐,你为什么不说,木桩下面是一片淤泥地!
说的好听点,是沼泽,不算太深。
她几乎能想象到,这儿被她砸了个大坑,好在,这是淤泥,再大的坑也会被淤泥回填,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在下面设个淤泥了。
摸了一把满是泥巴的脸,衣衫沾了泥水,更沉重了,试了两三次,找好一个角度,她终于成功跃上,拽着木桩子,立在顶端。
木桩太小,只容得下她一个脚,金鸡独立,也就这个姿势了,当然,站上去之后,她再次把傅花隐给骂了一遍。
他这是要诚心摔她的节奏,刚开始木桩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后面距离越来越拉大,不把轻功运用得行云流水,没有强大的内力支持,怎么可能穿得过?
她突然很庆幸,他没有在下面设个悬崖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她有点太低估他了。
当她穿过那片树藤,差点没收住脚的时候,就明白他真的设了个悬崖,那断裂开的悬崖缝隙在两片树藤林之间,另一侧,又是另一片树藤了。
看着悬崖底下的深度,沙石呼啦啦往下掉,她吞了吞口沫,这个男人,还真是……太危险了。
天边,泛起黑色。
没有灯火的夜,异常的黑,她听到了很多鸟叫的声音,细细碎碎,响在她耳边,她摸了摸身上,没带火折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又不能先走,这个地方,她也出不去。
夜晚,有些诡异。
呼呼的声音,似是有一群鸟儿被吓飞了,她看不见,却听得很清楚。
难道这林子里有其他大怪物?
摸索着身边的树,一跃而上,她蹲在树枝上,月牙微亮,黑夜里有月亮也并不是将东西看的清楚,这儿的树又这么茂密,将月光都给挡了,她更看不清这下面有什么。
一声怪鸟叫,她微微吓了一跳,因为那只鸟,是擦着她的耳边过去的,声音太清晰,震动了她的耳膜。
第二只鸟是擦着她的脸庞过去的,那深深的爪子在她脸上留了痕迹。
第三只鸟……废话,她要是再不躲,今晚保准被鸟给喂了。
只是黑灯瞎火,她看不清鸟从什么风位来,也不知道鸟会攻击她哪个部位,只能一味的用耳朵听动静,听声音,根据听到的,躲避鸟的攻击。
起初她无法将明确判断,身上被鸟七七八八抓了十多道痕迹,然后才慢慢掌握了其中规律。
当她准确无误的躲避了第三十只鸟的时候,身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很好,你耳力的灵敏度不错。”
不错你个头,有本事你也被鸟追着咬,你也会练成这样的耳力,他要拿鸟考验她,也不提前跟她说。
“要是提前跟你说,你还会这么用心去辨别鸟袭击的方向吗?”
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只怕她要提前知道是他搞得鬼,估计会把他骂的更惨,更不会管什么用耳朵去听方位。
只有在危险的时候,才能激发身体潜意识的能力,比起口头教,他更喜欢实际行动。
给她危险,他不会留情的。
单黎夜禀了禀神,看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位,可惜,黑乎乎的什么都找不到,他隐藏得倒是挺好。
“不用找了,我不在你身边,这是千里传音。”
她青了脸,居然没有想到还有这招。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走,难不成你要让我在这里过夜?”
“你想走,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
“就这点小把戏,谁说我坚持不住,不过听你的意思,你还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打了引号的惊喜,当然意味着是惊悚。
“不错,这些鸟儿太调皮,不如你把它们抓起来,抓不完,那你今夜也就别睡了。”
他的声音,懒懒的,很有音调韵味。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鸟?”
远方的那个男子,抿着唇,开口:“乌鸦。”
“它们可是会吃人的乌鸦,你若想在这好好过一个晚上,不被它们咬死的话,那就解决它们。”
他的音,云淡风轻。
单黎夜咬了咬牙,恨不得把他撕碎了似的,抓鸟?抓乌鸦?
亏他想得出来。
他最好祈祷,她没有放一把火把这儿给烧了,什么影月少主,她凭什么因为他一句话就要去做,三年,她一天都难以待下去。
傅花隐,待她找到机会……一定整死他,一定。
树林太黑,抓鸟完全只能凭耳朵的敏锐度,她必须得把自己当成瞎子,眼睛只会干扰她的判断。
鸟散开在林中,她微微提力,快速朝某一个地方出击,手指准确的夹向一个方向,温厚的,是鸟儿的翅膀。
抓鸟,太容易了。
她睁了睁眼,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刚刚提起的内力因为抓到鸟那刻太兴奋忽然释松,忘了吐纳。
那她现在是在空中?
她动了动身体,猛的一下摔落,卡在树枝中,怎么也挣扎不出来,一声怒吼从林中传出,震飞了树上栖息的乌鸦,乌鸦鸣起刺耳的叫声。
“傅花隐,我跟你没完!!”
咿咿哇哇哇。
“……”
树上的枯叶,抖了两抖。
第二日,某男掏了掏耳朵,昨夜似乎被她的吼声给震碎了耳膜,看来这千里传吼的本事,她也给学会了。
啊,不,是河东狮吼。
当他白衣飘飘干净的一丝不染站立在她面前的时候,他微微抽搐了嘴角,心中的笑意还是给硬憋住了。
她有点像个街头乞丐。
裙子被勾破了很多洞,干泽的泥巴紧皱着,脸上也有擦破的痕迹,泥巴居多,头发乱糟糟的,比起传说中的沙漠狼女,他觉得她现在这幅形象很贴切。
何况,见到他来,她也没有太大惊讶,坐在小石头上,把袖子卷的很高,白哗哗的手臂沾了太多淤泥,她还用很脏的手擦了一下很脏的额头。
当然,她面前有一团火,确切的说,她在烤肉。
是鸟肉。
“你再等会,马上就烤好了,世上独一无二的烤鸟肉,也就我这一家。”
她翻了翻烤的呲呲响的肉,随便指了指周围:“坐,寒舍简陋,花隐哥哥就随意坐了,不过看花隐哥哥你这么白嫩,还是别坐了,站着,免得弄脏了衣衫还得我赔,我可没钱。”
傅花隐抽搐了一下身体,看了看周围一片狼藉,最终还是选择站着,问:“我让你抓的鸟,就这些?”
她只烤了两只鸟,他还是数的清。
单黎夜抬手指了指左边,连眼都不抬:“都在那了,如果花隐哥哥舍得,我也不介意把它们当做午餐。”
看向她左边,傅花隐眼角又抽了抽,似乎不太相信,一排排的树藤串在树木之间,而鸟的翅膀被硬生生的穿过树藤,像烤肉串一样的扣着。
数百只鸟,场面还很壮观,鸟活蹦乱跳的,没死,不过伤了翅膀,也是个半死之态了,她留了情。
她一只手被他弄骨折,没办法,就算手再多也不可能把鸟都给抓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伤了它们的翅膀,不能让它们飞,她觉得没有把鸟的脚割伤已经算她很仁慈了,至于用树藤把它们串成一串,是她想给他一个示警。
鸟是他的,她给了他面子。
傅花隐的脸色变了变,很奇怪,似乎觉得她这个方法是挺不错,似乎又认为,她还不够狠。
“都是一群没有用的鸟,留着也没用,如果小灵儿喜欢的话,全部送你。”他补了句,眼角带着深深的笑意:“只要你吃的完。”
单黎夜怔了怔,手中的烤鸟停了停,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他唤她,小灵儿。
听上去,太亲昵,实际上,开口的话没有任何温度,就像她唤他花隐哥哥一样,都明白这并不是代表着什么,只是一种对人称呼的礼貌。
对,礼貌。
单黎夜失神的刹那又回了神,微微凝笑:“花隐哥哥太客气了,只可惜这儿没什么好调料,不然我一定大做一顿,请花隐哥哥吃。”
“好啊。”他无声应承着:“你想要什么样的调料,我给你,就在这儿做。”
她瞬既眯了眯眼:“花隐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要调料吗?”
“是啊,有调料当然好,可是花隐哥哥,我们一定要在这荒山野岭吃?听说江舟城香满楼的厨房不错,那儿调料种类十足十,不如我们去那儿。”她的笑脸还是挂在脸上。
“你想离开这儿?”他笑的一脸惬意:“离开这儿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轻功赢得过我,否则你永远也不可能离开。”
他看得出她打的算盘,想逃?
落到他手里,怕是没这个机会。
“花隐哥哥,有时候做事还是要留些退路的好,不然搞不好哪一天,别人就不会给你退路。”
她直接懒得在他面前装烤肉了,扔了已经烤好的鸟肉,理直气壮的站在他面前。
又是抬头。
她看他,只能抬头,怪自己,太矮了,比他挫了半截,似乎也没有比下去的必要了,这样一个强人,她怎么赢?
她如果想动手,他也不会留情的将她另一只手给折了,反正,轻功并不需要用手。
废了,更好。
最后,她叹了一声,一脸的无辜又懒漫:“算了,我知道我现在打不过你,三年就三年,有一个这么执着想教我武功的人,学了武功,我也不吃亏,那照你刚才的意思,只要我轻功赢得过你,你就放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是。”他回应。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赢你,到时候你别反悔。”她放出话,刚出口,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想起了什么,凝了眉:“不过你得先放我离开一天,我得给龙怿山庄报个信,免得让他们担心我失踪了,还有龙云,他一直都在碟谷外边等着我,我都来不及跟他说就被你带出来了,他肯定还在傻傻等着。”
他叫龙云?
提到这两天一直站在碟谷外边守候着的十二岁少年,傅花隐不自觉的拧眉,那个少年,姓龙?
不应该是。
那个少年……
“我不答应你这个条件,除非你赢我。”傅花隐挑了眉色,眼瞳紧锁,那眼神——想跟他谈条件,除非赢。
她紧咬着牙齿,又不好发作,心底再次腹黑了他一遍——傅花隐,小气鬼。
于是,她过了最难过的一个月,她每天都被他逼着练武,练轻功,还要被逼着和他打架,当然,她怎么可能赢得了他,不是被他打,便是被他摔,她毅力太强,打倒后仍然不死心,一次又一次站起,弄得他都不知道是继续打她好呢?还是继续打她好?
她轻功已是无限好,虽然不能追上他,至少不会被他甩开,她每天像膏药似的黏着他,一有机会就偷袭,当然,每次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一次的代价更甚。
他给了她一个绝佳好的偷袭机会,她也以为自己会成功,哪知一个脚步收不住,不知是她瞄得不对还是她看花了眼,总之,她整个人像火箭似的,华丽丽的从他身边跃过,风风火火的掉入悬崖底下。
傅花隐起初愣了片刻,竟然就这么看着她掉下去。
还在坠落的过程中,她又暗骂了那个男人一遍,当然掉到崖地后,她更是把他全身上下问候了一遍。
该死的傅花隐。
她四仰八叉的躺在一片草头上,手脚不能动,还好摔下来时她做了最坏的打算,用内力护住自己,不然这一摔,不把五脏六腑全部震碎才怪,还好只是摔断了胳膊,摔断了腿。
她这样不能动弹,躺了两天,期间有一只红色的鸟叼了果子给她吃,她对那只鸟很是感激,直到第三天傅花隐才出现,像是好心来崖底救她。
她一身狼狈,他一身优雅。
她咬了咬牙:“你见死不救。”
他好笑:“你自己要故意摔下来,我为什么要救?”
这个人,这个男人,太无情了。
就算她是故意,他怎么可以不救。
她被震得太重,傅花隐不敢随意挪动她,只得在原地给她接骨上药,陆陆续续又躺了三四天,身体能微微的动了,他才把她带出崖底。
一月之期已过,她这破身体自然不可能还能与他打一场,他给她上了最好的药,把她送到蝶谷之外,见那小少年把她带回龙怿山庄才安心。
她手脚被震断,在龙怿山庄又躺了大半个月,整个山庄都为她忧心忡忡,尤其是她终于见到了她久违的父亲,听到她受如此重伤,竟是连夜赶回来,看他着急的模样,她只是觉得,这个父亲……兴许是真的关心她。
安晨也是为她担碎了心,问她怎么受的伤,她打死不说。
期间,秦楚潇偷偷来过一次,对她被伤成这样显得非常忧心,她梨花带雨哭诉,要他把所有的绝世武功都一次性教给她,什么心法,什么剑法,什么拳法,什么掌法什么的,统统教给她,她就不信,她败不了傅花隐那个家伙。
秦楚潇一听是影月人做的,立即换了脸色,淡淡道:“学武功是要循序渐进的,这样,为师下月再来教你醉剑第三式,你好自为之。”
然后一溜烟,跑了。
本来这什么破影月是他秦楚潇该管的,现在是她受苦,他当然能避则避,打死也不要管影月,何况连璃月圣女的位置都留给她了,这影月,还是她去管吧。
至于他,负责逃跑。
有这样一个师父,她只能叹气又叹气,脑子里迅速又把秦楚潇方才演示的剑法过滤了一遍,思考着,床边出现了一抹人影。
她斜眼瞧了瞧他,没理。
他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只淡淡看了眼她的伤,眉头皱的有些深:“龙怿山庄好歹也是世家,用的药怎如此不精。”
她心里腹黑,是啊是啊,比不得你傅花隐的药阁,随便一瓶药一株草,能值个万儿八千的,哪能比得上啊。
然而,她还没腹黑完,他曼斯条理扯开了她的衣衫,用他自己名贵的药给她上伤口,甚至还不耐道:“如此,好得快些,你我的约定,还未结束,可不能这样浪费时间。”
三年,他说的。
可是,她的确是想学武,可她为什么要当影月少主?
他为什么一定要她当?
她不愿意的事情,从来没有人强迫,这个人,又犯了她一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