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我,龙若灵又岂会放过你,你是她仇人之子,你们是仇人。”
仇人,仇人。
两个字狠狠砸在他心上。
林燕衫颤抖着双手,不敢去看他,也不敢看单黎夜,心慌。
似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双方对峙,看着陵墓中心,看着倾云如何抉择。
“这是我与她的事情。”倾云剑尖抬起,指着袭紫陌:“我如今要的,是你的命。”
袭紫陌冷哼:“倾家堡的人果然都是些软柿子,当年倾城不敢杀叶书渘,只等她动胎了才肯动手,你呢?你也不敢正面和我交锋,等我落败这田地,才肯出来杀我,倾云啊倾云,你若真想报仇,就该与我真正战一场,而不是捡现成的便宜。”
倾云面目清冷:“当年你杀我爹的时候,又何尝捡的不是便宜,你若真想找我爹报仇,又为什么不敢和他正面交锋,不与他战一场,反而用下毒这种伎俩,今日,我只是以牙还牙。”
“这样啊。”袭紫陌似笑非笑:“既然知道你爹是被下毒的,那你,应该去找下毒的那个人才对,那个下毒的人……刚好也在场呢。”
倾云锁眉。
半路中,单黎夜僵硬了面容。
一声疼痛嘤咛从墙边上传来,倾心紧蹙着眉,五月回神,赶紧再帮六月做了简单处理,然后,看着萧南翌……六月的伤,不能再拖了。
单黎夜看着倾云,看着傅花隐,整个人绷住,不知道脚步该往哪移。
她想漏了一点。
灭倾家堡满门的是袭紫陌没错,但有些事情一旦追究起来,很多人都会牵扯,譬如,当年下毒的人,若没有下毒之人,袭紫陌何谈能灭倾家满门?
持剑的手,没有移动半分,倾云的目光仍是死死的盯着袭紫陌,似是在等她说出下药之人,又似乎在给袭紫陌缓冲的时间,让她有一个等死的准备。
“六月姐姐!”
那方墙边的惊慌声将单黎夜的思绪拉回,倾心的脸色苍白如纸,胸口间已是染红一片,单黎夜皱了皱眉,方才五月说的话,她听得清楚,能救六月的,只有一个傅花隐。
傅花隐本是在与南宫澈交手,直到见倾云拿剑指着袭紫陌时,两人才停止了打斗,纷纷偏头看向那边,当袭紫陌说出‘下毒之人’几字,他的眼皮明显的跳了跳,乎兮间又察觉单黎夜看过来的目光,身体更是凝冷了一瞬。
“你猜猜,他会是谁?”
袭紫陌的眼眸,邪魅。
一万个心声说不能相信她的话,可心中更深处又像是没有防守一样,汹涌澎湃,倾云的眼睛没有移动,心底却是早已将在场的人过滤了一遍,一个一个的,没有遗漏。
十年前能动手下毒的人。
武功定也是强中高手。
更重要一点,对下毒这方面,一定很擅长。
在场的人?
萧天寒?
他下蛊入神,弄毒的手段也并不差,且不说魔教与倾家堡会否有过过节,单是那倾家堡中诸多的武林秘籍,便已能让人心动,萧天寒夺宝灭门这个可能性,很大。
想到一件事,倾云很快又否定了萧天寒这个人,他的武功已是无人能及,不会为区区几本秘籍而杀人,他在魔教这几月,了解过萧天寒,他若想杀人,不会用下毒这种伎俩,更不会让袭紫陌捡便宜。
那么……
“花隐。”
听到单黎夜的叫唤,一直紧绷身体的傅花隐偏了首,见她朝自己走过来,神色更是比他更紧张,皱着眉:“帮我救一个人。”
想了想,傅花隐看向萧南翌身边那个失血过多面容憔悴的青衣女子。
救人?帮她救情敌?
萧南翌对那女子的在意度可不低。
“你要救她?”傅花隐悠悠收回视线,定点落在单黎夜身上。
“嗯。”
“好,我傅花隐救人一向讲究公平,要我救她可以,你让萧南翌把丹丸交出来,否则,一切免谈。”他的脸色很不好。
“你又何必……”
“黎夜,不是我不大度,清风凝香丸和你,他选择抛弃你,我只是想知道,她和你,有没有什么区别。”
单黎夜看着他,苦笑:“你是在拿她和我比吗?”
拿倾心和她比。
比谁得到萧南翌的在意多一些。
还是比,萧南翌更在意谁的生死。
傅花隐望向她,抽噎了一下喉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替你不值。”
“我希望你救她。”
她的语气坚定,他轻闪了一下眼皮,看着她,良久,开口:“好。”
那一个字,他酝酿了很久。
他心底是不愿的,可她此时的这个表情,像极了她在求人,不带低调,他忽然的心软,应了下来。
她希望他救,他便救。
走到六月旁边的时候,四月五月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傅花隐便开始为六月查看伤势。
站在离六月几米内的萧南翌淡淡的抬起了头,似有若无的瞟了单黎夜一眼。
眼神,很凉。
单黎夜心底暗自踱量,他应该猜到了她要花隐这么做的原因。
几米外被七月等人守护着的萧天寒微微闷了一声,一个‘嗯?’字,提了一个调,似是对傅花隐过来救六月的行动有些摸不透。
那道削尖轻薄的红衣男子侧影,令萧天寒想起了一个人。
为见叶书渘,无隐曾上魔教,用引血法导引叶书渘之血过滤到青梅体内,叶书渘一番好心,却未料到,自己的血不足,虽保住了青梅的命,却只能让她如同活死人一般沉睡。
叶书渘死了,无隐与他动了一场武,无隐大败。
逃离魔教之时,无隐携走了一个七岁的少年。
是魔教的一个医僮。
但又不仅仅是一个医僮的身份,‘魔医’凤卿潋之子,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他不知袭苏泷为何收留这个女人,也不知这个女人最后去了哪里,抛下了自己的儿子,丢在魔教,失了踪迹。
那个少年很听话,根骨奇佳,兴许是继承母亲医性的缘故,少年对药物异常熟悉,一朝被药长老选中,成为一名小医僮,整日只知捣弄自己的药。
少年很少出房,但无隐在为叶书渘与青梅引血那夜,那少年竟然默默在一旁看无隐那种奇怪的引血法,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在他与无隐动武之时,少年更像无关紧要的旁观者一般,冷冷的站在一边,看着这场决斗。
无隐大败之时,少年对他萧天寒用了药,趁此机会,无隐带走了那个七岁少年。
从此,再也无半点消息。
凤卿潋,傅花隐,仔细瞧起来,是有几分相似。
闷痛一声,六月微微睁开眼眸,朦胧的眼雾中看清了为自己上药的人,嘴角不禁苦笑,她也觉得自己,太自不量力了。
若那一剑能杀了袭紫陌,她绝不后悔自己做的。
只是,为什么救她的人,是那雪衫女子身边的傅花隐,自始至终,那两个人都没有说过半句话,不过稍稍的一个眼神示意,那女子便要傅花隐过来。
五月说了谎,她知道的。
不是没有药,她只是想知道,一个六月和龙若灵,他会选什么,他真会为救六月而跟那女子求情吗?
六月心底暗自苦笑,他什么都没有做,而那女子,把所有一切都做了,连给他求情的机会都省了。
何况,他还不会。
一阵暗器叮当的声音,从那方远远的传过来。
所有人立即转了头,看向那边,红衣女子火红的针,刷刷而过,倾云挡去了几根,却还是让红衣女子钻了空子,一根针,插在了他腰下三分。
方才引诱倾云的话,不过是袭紫陌一计。
眼看场中局势,袭紫陌心知难以脱身,若不解决倾云,死字难逃,她并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兴许该说,她知道,却已忘记那个少年是谁,更或许,那个少年已死在她派人追杀的人手中。
那个下毒的少年,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而见倾云神情游丝的一瞬,她发了暗器。
“倾云!”
林燕衫早已飞奔过去,却见有人比她更快,一抹雪白的衣衫,早已将倾云挡得严严实实,寒冰剑破,划开了袭紫陌身上的一道口子。
袭紫陌握着伤口,冷冷退开些许,还想再攻,奈何体内蛊毒乎兮间加痛,整个身体猛然一抖,疼痛难忍。
南宫澈看了一眼龙剑桭,再看一眼袭紫陌。
看着林燕衫过来,忍忍的眼神,倾云咬着牙:“我没事。”
袭紫陌的人,有伤的带着伤爬起来,没伤的执剑冷冷站在一旁,将袭紫陌围了个彻底的保护圈,慕容佑站在最前头。
这边,萧南翌与青尘站在最前头,领着烟雨楼与魔教一众。
双方,对峙。
柳烟护在袭紫陌身前,眼神清冷:“主上先走,这儿我们几人挡着,等援兵一到,这些人,也不足为惧。”
援兵?
萧南翌与青尘相视一眼,皱了眉头,听她的语气,看来这援兵的数量还不少。
意思是,军队?
前者再向萧天寒撇了一眼,见他闭目养神,打坐逼毒,悠然收回了视线。
如若真是军队,是几千人马,还是几万人马?
陵墓中有太多的财宝,若南宫澈与袭紫陌合谋,真想得到这批财宝,没个几千人,根本不可能运的出去,何况岛周边海盗横生,都是些见财起意的海上巨盗,若想将东西安全的运送岸上,只怕还得加个几千。
再看魔教,伤者众多,烟雨楼也只剩下寥寥几人,这几个伤残的人,去跟几千人马斗?
真的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