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人喜欢安静,却偏偏不得宁静。
傅花隐才走,戏谑的声音便隔空响起。
“嫂嫂手下的轻功,倒是不错。”
树叶抖动,南宫旭伴着笑意,从树后走出。
他一直都在,怕惊扰两人,算是躲得远,但两人的交谈,他一句也未听到,除了最后那句——要她看好戏之外。
“但小旭的隐藏术还得提升提升。”单黎夜笑意盈盈,学着南宫澈的语气,调侃脸色已略有难看的他。
南宫旭果然瞬间阴沉了脸色,恨得牙痒痒。
小旭……
地上的枯叶抖了抖。
那是他有时略有生气或者不满时,算是大哥对他宠溺的称呼,如今到成为了她的笑谈。
“我有一个消息,不知道你想不想听?”南宫旭略过刚才的不悦,把玩着手上的珠子,寻到她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不想。”
“……”
“那权当我说给那颗树听的。”
南宫旭是什么人,寻不到乐子便会自动找乐子的人,她领教过他嘴巴的刻毒,也领教过他追人的轻功,越是让他感兴趣的事情,他越要抓紧,越是要好好的感趣一番。
别人越不跟他急,他越跟别人急。
只是这些,他自是不会在南宫澈眼前表现,南宫澈虽略有耳闻,却也不太管着他,任他而为,南宫澈甚至对这双胞胎兄弟是至死不渝的相信,根本不怕他背后会捅他刀子。
而事实也证明,南宫旭不是背后捅刀子的人,相反的,他也极其听从南宫澈的话,从来不违抗。
她叹息,果然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
只是以后,若南宫澈夺了天下,多了权利纷争,多了欲望与野心,那样一个皇宫之中,还会有兄弟吗?
“嫂嫂其实早知道那个人前几日在疯狂的找你,如今他甚至已经知道你就在肃杀宫,我倒是耐闷,既然知道你在这,却不来找你,不知道是怕了肃杀宫,还是表面上是在找你,实际上是在与一女子在游山玩水……”
听南宫旭的语气,不用明说,那女子,该是六月了。
她权当不理,走到书柜旁拿起了书,借着光读着。
南宫旭青筋挑了挑,要想不让她如此平淡冷静,想看一回她难过伤心的样子,怕是很难。
挑了眉毛,南宫旭一笑:“好,我不说那个人,但络仙儿你总不能不关心?”
她忽的抬起压抑的眼眸,冷冷的盯着他:“你对她做了什么?”
南宫旭温笑,她问的不是络仙儿怎么了,而是南宫旭对络仙儿做了什么,她的确是个很敏感的人,对他也了解的人,既然他敢说出络仙儿,那必定在络仙儿身上又找到了乐子,她这么问无可厚非。
南宫旭耸了耸肩,靠着书架:“也没什么,就是在美人怀中温存了一下,滋味还不错……”
她的脸色难看至极,南宫旭偏移身子,他脸上的笑意略显:“说萧南翌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不怒,我还没对络仙儿怎样,你便来气了,在你心里,络仙儿比萧南翌更重要吗?”
她凝了脸色,问:“你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仙儿?”
南宫旭微讶:“你不知道?难道你没派人打听?”
说着又瞟向树上的百灵鸟,他以为那些特别的传讯工具会告诉她什么,但或许他想错了地方,她确实是在和一方人传讯,更深一点似乎在筹谋什么事情,以至于她没闲工夫打听络仙儿。
他又想起了白天的那碗药……
他大哥不愧是他大哥,连一碗药都做得极其保密,他问过医房,那些人被下了死命令,问什么都不会说,即便是死。
但也不能太小看了他南宫旭,不过是一碗药而已,费点心思与时间,总能查到。
“嫂嫂,你那么相信独孤决这个人,对付女人,比起他来,我可算是温柔的,他这个人情绪阴晴不定,又嗜血杀戮,说不定哪一天若对络仙儿不再感兴趣……”
“我不相信。”
她忽然来的一句,令南宫旭摸不着思绪,而她的神情也表示着隐隐的担心,她似乎是在担心以络仙儿的性子,会制不住独孤决,担忧络仙儿的安危。
但她随即又来的一句话,证明他又猜错了她的想法。
“但我相信南宫澈。”
单黎夜向脸色微凝的南宫旭递去数眼,又拿着书坐会位子上,不缓不慢的解释给他听:“我不相信独孤决有一天会对络仙儿不感兴趣,我只是担心独孤决在西岩闲逛了数月,难不保想回东凉,而仙儿……”
“她也会跟着去。”南宫旭想通之后,接替她的话:“而独孤决一旦踏进东凉任何一方土地,东凉皇帝又对他如此忌讳,定会加重人手跟踪他,若是教东凉皇帝的人发现他身边有个西岩公主的话,那这事儿可就有趣了。”
“所以我才说,我相信澈。”她淡淡一笑,翻开了书本。
南宫旭微愣,看着她微妙的称呼变化,连他有时候都猜不透大哥的心思,她却可以如此斩钉截铁的说相信大哥,这是要做到多么了解对方才能毫不犹豫开口的话。
虽然南宫澈与东凉皇帝有盟约在先,不会太干涉对方,但若是东凉皇帝想挟持络仙儿来要挟西岩的话,南宫澈又怎能不阻止?
因为用络仙儿来要挟西岩皇帝络清,是不太现实的,也不可能成功的,她对她那位父亲虽只有几面之缘,但是她感觉出络清也是一位隐忍的强者。
女儿与江山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皇宫中有如此多的公主,一个络仙儿又算什么,何况还是一个不算得太宠爱的公主。
战场铁血无柔情。
肃杀崖,风凉,雾气漫天。
冰凉的风打在她的脸上,扬起了她的雪色苏衫,左手扣着寒冰剑,血凤玉的樱结微微晃动,轻垄的蒙雾遮住了她低垂的眸子。
底下是蒙蒙的一片大雾,只漏出数个山尖,似是云雾缭绕的仙境之地,立在山崖边,饶有仙气附体般,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然。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山顶,喜欢这儿的凌然飘逸,喜欢着这儿俯视一切,难怪南宫澈也时常望着下面凝思,一看好几个时辰。
身后有脚步声,她禀神听着,脚步声停下的时候,她肩上是时候的披上了一件雪毛裳衣,还有背后温良的声音:“崖上风大,你的身子……”
“你把我想的太弱了,好像我风吹便倒似的。”她调笑一般,缕了缕身后的厚重的雪毛衣。
他上前走了几步,与她并肩而立。
黑色披风随风荡漾,男子平静的望着崖边,双瞳如墨,掩藏着一股破竹的气息。
双瞳略过她手上的剑,没有波澜的问:“你要走?”
“因为他来了。”
他,萧南翌。
差不多摸清了肃杀宫的路线,制造了混乱,肃杀宫内外慌乱一片,只不过肃杀宫的大主子还能闲情逸致的立在这儿跟她说话,那就说明,南宫澈还有能力拖住萧南翌一会儿,也不怕萧南翌会把他的肃杀宫弄得怎样。
“你这么躲着他也不是办法,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
“没想好怎么跟他说,与其让他选择,倒不如我自己选。”
“你倒是很会替他想。”
她微微一笑:“不是替他想,是替我自己想,如果我告诉了他,你猜他会怎么做?”
“我只知道,他不会让你死。”南宫澈凝了眸子,望向她的腹处:“所以他一定不会要这个孩子,甚至他会不惜一切在孩子未出生前扼杀,即便他知道你会很恨他。”
她望向别处,南宫澈说的一半正确,另一半夹着他自己的想法,如果换做是他南宫澈,他绝对会这么做,如果不是她以死威胁,只怕他早已这么做了。
她凝了微冷的气息,望向崖下山尖:“听说,龙剑桭又攻下了几座城池,又该恭喜,离你的计划又近了一步。”
“跟我料想的相差无几罢了。”南宫澈偏头看她,气息凝冷:“其实我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能让络清交出西岩江山,只不过,必须得牺牲你,你和络仙儿虽同是他的女儿,但本质不同,他不会为络仙儿舍弃江山,但为了你,他会,不过可惜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你这个女儿。”
她笑了笑,扯动了面容上的冰霜:“那为什么不牺牲我?”
南宫澈没说话,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他有把握赌络清会对她会极度重视,可他却没把握赌,在这个漫长的计划过程中,会不会有他意料不到的危险,会不会近一步把她推向死亡。
他不敢冒险,也不能。
“若哪天你赢了天下,我觉得,你一定会是个好君主。”她闪了闪眸子,瞭望者远方。
“好君主?”南宫澈自嘲:“你知道我的双手沾满了多少人血腥,他们之中有些无辜,有些该死。”
她眸光平视前方,波澜不惊:“没有哪一个君王是不染鲜血的,就算是三百多年前一统大陆的君主冥邪,他在统一大陆之前,沾染的鲜血不比你少,可他也为大陆创了一个盛世,你,也不比他差。”
南宫澈微微凝气叹息:“我很敬重冥邪,不是因为他一统天下,而是身为帝王,他可以做到一生只挚爱一人,只娶冰儛玥一人。”
崖上,清风冷凝。
“雨儿。”
她来不及思考什么,整个人被拉入了南宫澈怀中,触着他身体上的温暖,她阖上了双眼,想挣扎开。
但身后那道炙热的目光,有点灼人。
“阿黎。”
她听到了微微启齿的两个字,夹着冷风,有些许听不清了。
这又算什么呢?她温存在南宫澈的怀中,却听见身后数十米之外那人叫她的名字。
南宫澈,你低估了萧南翌,他来的比想象中的快。
她没有松开,反而更加抱紧了南宫澈,贴在他脖颈下方,睁开着双眼,却没有回头,她不敢看他,也不敢回头,更怕听到熟悉的浅浅呼唤。
看着她掐着自己黑色衣衫的手指骨泛白,南宫澈微微寒了面容,即便方才他是想抱一下她,可现在,敢情他是临时的挡箭牌,不知道是为了激怒那个男子的醋意,还是想用这招赶走那人,不过她的确还没有办法面对那人。
南宫澈没有动一分一毫,随她演戏,直至眼前男子的怒容与身影消失的越来越远。
——那人,是真的暴怒了。
只是他的肃杀宫被那人搅的天翻地覆,倒是有点惨了。
南宫澈又轻轻开口:“雨儿,冥邪陵皇墓的清风凝香丸……你可以考虑……”
:邪(在此处读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