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的关系,就像一条抛物线,抛得越高,往下跌的弧度就越大。
忽一日,兄弟俩都觉得和对方交往很吃亏。于是便择出对方的一大堆不是来。
哥说:“人真是可杀不可救,吃了果实忘了树!当初要不是我帮你搬到街上,你能有今天?哼,搞生意赚了俩蹦儿,就尾巴翘上了天!”
弟说:“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给你恁多好处你咋记不住?哼,不就是我住你的两间破房子吗?还想让我把你竖成活佛爷!”
后来兄弟俩发展到谁也不理谁。
哥有好茶再不让弟去品尝。
弟有好酒再不请哥来共饮。
妯娌俩见了面,更是“噗噗”啐着唾沫,有时隔着墙还和尚骂秃子,旁敲侧击。两家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了。
后来因为陈谷子烂芝麻的琐事,两家还大动“干戈”,大打出手,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
弟一气之下搬走了。
弟口口声声发誓再不认这个哥。
哥叫叫嚷嚷发誓再不认这个弟。
可是隔了一段时间,哥又思念弟,弟又想念哥。两人都在心里痛悔不已,都觉得对不起对方。兄弟俩不约而同又走在一块。
哥说:“弟呵,你甭和哥计较,你还是搬到哥这里住吧,哥决定把房子卖两间给你!”
弟说:“哥哇,你甭与弟一般见识,都怪弟不好!俗话说: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不打普天飞!不管咋说,我们毕竟是同一奶嘴子吊大的。”
两兄弟虽没搬在一起,但关系却比以前更密切。
原载《三月三》1999年第7期
原载2003年1月16日《中国铁道建筑报》
梦里梦外
……我抡起巴掌狠狠地揍女儿。可怜的女儿在我的巴掌下东躲西藏。女儿的哇哇大哭是无声的。胳膊又酸又麻。浑身大汗淋漓……
——踹掉被子,猛地“挣”开眼皮,醒了。果然做了一场梦。回想刚才的梦境,我的心里怅然若失。我不知梦中的女儿究竟做错了哪门子事情,我为什么如此狠心地揍女儿。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了。当初因为文学创作,每天总是接到一些文学爱好者的书信和电话。这其中不乏一些文学女孩。于是妻子醋意大发,吵架是免不了的。为了我的文学事业,为了这个家,我只好背起行囊远行到省城进行文化打工。坦率地说,我爱这个家,更爱我的女儿。但我怎么会发生在梦中打女儿的事呢?
这个上午在单位里,我总是心神不宁。想起梦中之事,我总是愧怍不安。我知道我这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但每每想起这件事,总是对女儿产生深深的内疚,仿佛我真的做了这件事一样。
上午快下班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抓起话筒,拨响了通往家里的电活。我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听一听电话那端女儿的声音,以便减轻我心灵的负疚感。
伴随一长串的“嘀”音,接电话的是妻子,而不是女儿。正在读小学的女儿,这会儿还未放学回家。
妻子说:“你还知道有这个家呀?”
我说:“说傻话。这不,正是因为想家了,才给你们打过来了电话!”
我在电话里简单询问了有关女儿的学习情况,并把昨夜的梦又向妻子复述一遍。没想到电话那端的妻子,火气十足地说道:“好哇!居然做梦都在打女儿,真变心了你呀!我正想把电话打过去找你……有一位女孩子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给你寄到了家里……要说得罪,只能怪你女儿少不更事,无意中拆看的,我在这里代女儿向你赔礼了!告诉你,你真要不珍惜这个家,等待你的将是一纸离婚书……”
我捏着话筒,怔怔地跌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天啊!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一幕?
原载2001年5月27日《新安晚报》
邻居家的狗和鸡
邻居家里豢养一条狗。
那狗总被关在高墙大院里。狗主人有一个怪癖:无论出门,还是待在家里吃饭睡觉,都喜欢从门外上一把大锁。这样,那狗就被一扇门隔在里面彻底过着“囚禁”生活。狗,硕壮如狼,嘴大如盆,犬牙交错,咆哮如雷。狗每天都扒在门缝里,若一位狂躁患者,拼命向门上突撞,狺狺狂吠,不时用爪子抓挠地砖,啃啮门槛,吱吱啦啦,刺心锯肺。狗挣扎累了,就无可奈何地伏在门下假寐起来,养精蓄锐,伺机“东山再起”。当门外稍有动静,那狗又“汪”的一声蹿起老高,张牙舞爪,吓得打门口经过的人,多远都要绕道而行,狼奔豕突,魂飞魄散,屁滚尿流。
人们皆畏葸从邻居门口经过。每当听见狗的吠声,都要不寒而栗,汗毛排队。狗主人更不敢有丝毫懈怠,对狗总是严加防范。那狗仿佛对世人都怀着一种仇恨的情结。主人每次把它牵出来屙屎撒尿时,无论见谁,它都呜呜咽咽,大有跃跃欲试撕咬的状态。
有一次,那狗硬是挣断链子,斜刺里扑上去,居然咬住了一位年轻女子的乳。
狗主人对狗更不敢掉以轻心,从此用更粗的链子,把狗锁在屋里。那狗便在院里,腾挪跳跃,狂吠不止,咬树,咬风,咬天上的日头。
一天乘主人不备,那狗带着链子逃出家门。主人跟在后面,无论怎么吆唤哄骗,它都概然不理。狗一直顺着公路向前奔跑。后来被迎面而来的一辆风驰电掣般的“东风”扫倒在地,喋血而死。
邻居家里还养有一只鸡。
那只鸡虽没有市井上的斗鸡雄伟高大,但却野蛮刁钻,善格斗。那鸡从笼子里出来后,首要任务就是扬着脖子,对觅食到门口的群鸡穷追不舍,啄得众鸡“丢盔弃甲”,咯咯大叫,满天窜飞,“鸡犬不宁”。
有时遇有不服气的鸡,邻居家的那只鸡就是斗得羽毛缤纷,喙角溢血,仍不败退。时间一长,邻居家的那只鸡就成了“群龙之首,山中之王”,没有一只鸡不怕它的。那鸡威震四方,藐视一切。有时我们在路上碰了面,它不但不让路,还梗着脖子,翻着眼睛,抖着羽毛,一副破釜沉舟要与我们决斗的架势。我们用脚踢它,它竟跳跳跃跃,顽抗到底。平时遇有年龄小的娃子,更是不在它的话下。有多少小孩子,被它追撵成一只拼命逃遁的鸡。最危险的一次,有一个小孩子还差点被它啄瞎了眼睛。
邻居家的那只鸡,自然又被主人押解庖厨,成了刀下之鬼。
邻居家里还喂有一只猫。
那猫天天在深宅大院里喵喵凄叫。
我们担心终有一天,那猫又冲出来变成一只虎。
原载1998年5月15日《申城晚报》
人
吃饭的时候,老爹对儿子广升说:“儿呐,你知道邱豁子为甚死得这么早?”
广升答:“不知道。”
老爹道:“你想呀,邱豁子老伴去世才三个月,邱豁子就跟着撒手而去,邱豁子想他老伴呵!”
“想老伴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哇。”
“这你就不懂了!为什么说两口子恩恩爱爱叫‘肌肤相亲’哩?说句丑话吧,老伴和老伴在一起就是不那个,但只要皮肤挨皮肤,也能达到阴阳平衡!中医上不是还有‘阴阳失调症’吗?——你想想,邱豁子老伴去世了,邱豁子能不思念吗?人一思念多了,自然就百病迭出,就头疼脑热,就胳膊腿痛,就比别人死得快……”
广升一边唿唿噜噜喝着稀粥,一边颔首致意。老爹的话他信。老爹曾读过几年私塾,又懂得一些医道。
老爹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燃上,极舒泰地吸了一口,又慢腾腾地呼出。老爹又说:“其实这个‘人’字呐,男人就是一撇,女人就是一捺,一撇,一捺,才组成了‘人’!男人要有女人撑着,女人要有男人支着,谁离开了谁,都会趴下不成为‘人’!……”
广升被老爹的这番道理说得心服口服。
老爹和广升闲嗑了一会儿牙,便去招呼他的老伴去了。老伴近来患有高血压,一直吃药打针靠人服侍。
儿女们对爹娘都很孝顺。娘病重的时候,儿女们端药送水,寸步不离床头。
儿女们倾其所有,还是没有挽留住垂危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