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女生楼比较靠近食堂和水房,大凡去食堂吃饭或去水房打水都要经过我们的窗下。我们常常站在二楼的窗前对楼下经过的男生评头品足,或起外号。有个瘦巴拉叽的男生,特爱穿一条不规则条纹的紧身裤,带一个金边小眼镜,于是“眼镜蛇”就这么叫开了。还有一只“大灰狼”,“大灰狼”走几步会慢慢回转身向后看一下。长的头发永远都没梳过的样子。眼睛冷冷地瞄着别人,总是独来独往。“杆地儿”是一蒙古族老师,苗条如细杆儿个头又不高。他的小妹上初一,胖鼓鼓。“杆地儿”照顾小妹,经常看见“杆地儿”用双手捧着小妹的脸,我特羡慕。别人咋有那么好的哥哥呢?常常有人拿几天前剩下的硬馒头,瞄准窗下的几个男生抛去。有一次特别准,刚好打在一帅哥的饭盆上。那只馒头稳稳的坐在了帅哥的饭盆盖上。帅哥扬起头:谁在抛绣球呢?岚赶紧缩了回去。后来这位帅哥成了我的男朋友,再后来成了我丈夫,我儿子的爸爸。现在这帅哥成了我前夫。帅哥又娶了别的女人。我叫了辆出租车,急火火的找到帅哥质问他:你答应过我的,就是我不爱你了,你也永远爱我,为什么还娶别人?
帅哥答:我娶别人,和我的承诺并不矛盾。
我气呼呼打的回了家,一路上泪流不止。心想明天“大少爷”就要娶别人了,他干嘛这么急火火的给我儿子找后妈。
路上我买了二斤风干牛肉干和五斤山楂,就着牛肉干吃山楂直到天亮。
我给好朋友尚打电话,告诉她“大少爷”结婚了。尚半天没说话:不会吧……这么快!可也是,这么优秀的男人,你不要,得有多少人抢着要。
“大少爷”的新女朋友问我儿子:得卢比,你妈妈长的什么样?儿子:我妈妈个子矮,头发少,脸上有斑点。好嘛,整个就不能要了,但儿子还是最爱他亲妈妈。
儿子跟后妈生活了不到一年就回到了亲妈妈的怀抱,后妈酗酒、抽烟。每次有朋友来,只要我喝一点啤酒,儿子就会跑过来用他的两只小胖手揪我的两个脸蛋往起提。我心里明白:儿子提醒我,酒后,两个脸蛋会像他后妈一样又红又肿好难看。“大少爷”跟我儿子的后妈生活了不到三年就离了。
去年,我在儿子的日记中看到:
我暑假去了科尔沁大草原,认识了我的新妈妈,新妈妈有四大优点:
一、爱笑,不笑不说话,不说话也笑,笑得很真诚,不是皮笑肉不笑,我亲妈妈不怎么笑。
二、是电脑通。她在网上开了一个皮艺雕刻店。她的顾客遍布全世界。我亲妈妈是个电脑盲,相当于文盲。
三、心灵手巧:给我用牛皮雕刻的笔套,笔筒还有钱包,同学们都嫉妒。我的亲妈妈答应给我织一件毛衣,从我两岁时,十年过去了,那件毛衣仍然以一堆毛线的方式存在着。
四、会烧饭菜。新妈妈做的饭菜好好吃哟。我的亲妈妈从不做饭。噢,对了,三岁那年,我的老爸出差到美国,姥姥去了上海老姨家,家里的阿姨生病住了院。我好担心,我和妈妈会挨饿。那一天,亲妈妈带着我买回小猪排。亲妈妈做的小猪排,至今记忆犹新。
我为爸爸高兴,看起来这一次,他好像很幸福。我想我的亲妈妈也会为爸爸高兴的。因为我和妈妈最希望爸爸幸福了。
我突然想起了,去年儿子暑假去的科尔沁看爸爸,兴奋地给我打电话:妈妈,我看到了新妈妈,新妈妈比你好,然后哈哈大笑着挂断电话。我希望“大少爷”这次别再失败了。
我不会做饭,不会烧菜,一进厨房头就大,买回的蔬菜,母亲说我总是把菜摊上最难看最不好的买回来,黄瓜是弯的,西红柿不是圆的,每回买菜从不挑,总是卖菜的给什么是什么。
一年暑假母亲带着儿子去了科尔沁,先生又出国了。两个月我只喝牛奶,吃鲜桃。白天放着竹帘,拉着窗帘,点上宜家紫色的蜡烛,音响里放着老柴的《悲怆》,读着尼采《快乐的科学》,黑格尔、海德格尔的大部头,还有梅特林克的随笔《双重花园》。
两个月后,我走下楼,我真想学猴子上树,学牛想吃花园里草坪上的嫩草。朋友说我喝了两个月的牛奶吃了两个月的桃有这种想法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