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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与吃有关的记忆

上大学报到的第一天,我没有吃午饭,就去学校附近的八一市场买了一大堆水果:有苹果、橘子、还有柿子、山楂。回到宿舍,洗洗干净,爬到我的上铺像一只秋季的田鼠,咯吱咯吱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我就忘了我在哪里了,我吃得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然后我边剥橘皮边往嘴里送橘肉,顺手将橘皮从上床往下面扔。这些橘皮和苹果核还有粘糊糊的柿子皮全都扔到下铺尚的床上。我的行为把下铺的尚、岚、丽,还有莲给惊呆了。认为我是野蛮一族,恐怕还没有进化完全。尚颇有教养的将这些垃圾拾起,装入一个小塑料袋直等到我从上铺面无表情的爬下来。微笑着对我说:对不起,这是你的果皮,还给你。

其他几位都在偷偷地看我的表情,我冷冷地说:没关系,我并没有将其送给任何人的意思。说完就将那袋垃圾重重地摔在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我那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文明。倒是他们的文明让我觉得有几分做作。

大学食堂里的饭比起我高中食堂来那是天上、地上,食堂里的饭菜品种之多像天上的星星,我一个人是数不清的。这么多好吃的,我真的不知选什么好了。通常我会选择二两米饭,四分钱;一块豆腐乳,二分钱;一份凉拌豆芽,五分钱;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二角钱;加起来,不会超过五角钱。这样一个月我的伙食费在十五至二十元之间徘徊。偶尔我也会改善一顿:买份土豆烧牛肉,通常情况下我只吃土豆和肉味,牛肉都拣出来送给尚。因为尚是我的好朋友,特喜欢吃牛肉,虽然我也特喜欢吃牛肉,我口上说我不喜欢,这样尚才会接受。其实我也没什么可以给尚的,作为好朋友,我总得做出点什么,这样大学四年我的牛肉烧土豆,我只能吃带有肉味的土豆,直到现在我都不怎么吃土豆,我真的吃够了。毕业后,我去尚家,尚的妈妈做的酱牛肉,我一个人吃了有一斤半,尚的眼睛都直了。尚说:原来你也喜欢吃牛肉。尚的眼泪都快流了下来,写到这里,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尚在大学里有时像我的家长,我没钱了,几乎都向尚借。那时,尚在我眼里是那么富有,她总是有花不完的钱。大学毕业后,她存折上有一笔四位数以上的存款。

那时,认为最好吃的东西是兰州牛肉拉面。尚偶尔会请我和海吃一碗牛肉面。临了,我和尚连汤都喝掉,海会非常鄙夷地说:这汤太脏了。你俩怎么喝得下去。我和尚会异口同声:难道这面不是长在这汤里的吗?海说:那恐怕有点不一样。接下来海环顾四周,看到一些民工样的人在吃面,会说:要是让我老妈知道我到这么肮脏的小饭店吃东西,会骂得我狗血喷头。回来的路上,我和尚闻到路边上的烤羊肉串,五分钱一串,有四到五块拇指甲大小的羊肉丁。辣辣的、香香的,还有那特殊味道的孜然,是羊肉串气质的核心,缺少了孜然的羊肉串还能称其为羊肉串吗?海在一边道:这焰熏火燎的,只有未进化好的生番才吃这个,不屑地撇着那双颇有造型的薄嘴唇。我和尚过瘾地吃着。最后,海也经不住了,涎着脸要求尚给她吃一口。尚将肉串高高举起道:生番和野人才吃这个,你这样的文明人是不能吃的。海伸手去抢,尚给了海,就冲你这抢夺的野蛮劲,给你一串。海同样吃得狼吞虎咽,全然忘了她老妈的教诲。

就在学校旁边的八一市场的门口,两个卖朝鲜泡菜的少妇,一个胖,个子高一点,我们叫她“大女的”;一个瘦,个子矮一点,我们叫她“小女的”。“大女的”泡菜比“小女的”要好吃一些。每次经过,这两个少妇都会冲着我们灿烂地笑,通常我们都会买“大女的”的泡菜,可是因为“小女的”充满讨好而又真诚的笑容,我们也会象征性买“小女的”一些,萝卜条呀,辣白菜等不太贵的咸菜。我最爱吃的是“大女的”做的蒜茄子,可太贵了,比牛肉还贵。常常是狠好几天的心,省吃俭用半个月,才能买二两蒜茄子过把瘾。尚喜欢吃“大女的”做的辣桔梗,也特别贵,肯定比酱猪手贵。至今我和尚再谈起这“大、小女的”,忍不住哈哈大笑。那时,我们无论买谁的都像恩宠了谁,却冷落了另一个。常常为了买谁的,我俩一路上都会讨论好久,临了,总是两个人的都买。这就像丈夫娶了两个老婆,宠幸哪一个都不合适。但总得分出个彼此吧!

在“大女的”和“小女的”摊位的后头是一家回民开的羊肉面馆,来这面馆吃面的几乎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相当于我们学校的“小食堂”。一小碗羊肉面四毛钱,好吃得很。羊肉汤煮面,配上羊肉碎加番茄做的卤汁,我一顿能吃两碗,男生有一顿吃八碗的。

小面馆的老板是哥儿六个人,加上这六个人的六个老婆,既是老板又是厨师又是服务员,正宗的家族生意。哥儿几个很是和气,女人们也团结,和气生财嘛!有一年暑假开学回来,我和尚去吃羊肉面,关门。门口贴一告示:全家去欧洲旅行,暂时关门一个月,九月三日开门营业。

后来,我第一次回呼和浩特,特意去母校旁边的八一市场寻找这家羊肉面馆。没了,这家人到底去干啥去了。又到哪发财去了没有人知道,可至今那羊肉面的味道还存留在我的味蕾记忆存储卡里。恐怕我这辈子也忘不掉了。那时,我常在心里头想,大学毕业后,我也想在哪家大学旁边开一家面馆。尚更直接想嫁给一个开面馆的,最好还会做一手好吃的朝鲜泡菜,对了,还得会做酱牛肉。

大二那年,我们班老包在食堂向我借两块钱饭票,买了一屉小笼包子。因为我就剩下一角饭票了,晚饭我只吃了一个馒头夹豆腐乳。晚自习回来,尚说老包吐了。满走廊都是小笼包的味,第二天,杨希清说:昨晚老包吐出来的都是完整的小笼包子。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高兴,活该,借钱还吃那么奢侈的肉包子,真是报应。

直到现在,老包还欠我两块钱饭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