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说过,陈启林他家住的这个三合院儿的正房里,住的是汪家,这汪家的长子叫汪云辉。他和陈启林同岁,是同一个年级在同一个班。他白净,团脸,稀疏的黄头发总是站立着。他个子也很高,但要是和陈启林站到一块相比,他却没有陈启林的身材健美。陈启林的骨骼结实,肌肉发达,体态匀称。乌黑弯曲的头发,衬托了他那鸭蛋形的长脸,浓黑的眉毛仿佛一只展翅的雄鹰在他那直挺的鼻梁上方飞翔,他那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总是闪动着坚强而智慧的光芒。
由于陈启林和汪云辉是近邻,所以他俩不久就成了好朋友,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打柴,一起采集山菜,有时两人也会一起去上山摘野果。
就在这年他们刚上中学的秋天,两人约好先去大青山的峰顶上摘山枣(圆枣子),然后等过几天再到红松林里去打松树籽。结果这两次上山,他们都“出师不利”,甚至还险些要了陈启林的性命。
首先说在大青山峰顶发生的事。这大青山是原始森林,到处都是古树参天,怪石嶙峋,有的地方还遍布藤蔓。在清水公社的街里,远远地望去,给人的感觉那峰顶好像不远,可是一旦走起来,却一时半会儿的攀登不上去。
那天,他俩一大早吃完早饭就带着干粮开始向大青山峰顶进发了。他俩披荆斩棘,寻路而上,一直走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登上峰顶。他俩登到峰顶之后,爬上大树向四处极目瞭望,顿时体验到了“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而此时又有一阵秋风吹来,更是让他们感受到了此处的秋高气爽。
他俩玩了一会儿,就开始找山枣藤子树,不多一会儿,他俩就居高临下的找到了挂果累累的圆枣子树。那是一棵爬在高大的山核桃树干上的圆枣子树,那上面不仅有圆枣子,在那棵核桃树上还有很多的核桃。他俩看清了位置之后就下树向那边靠了过去。等到了圆枣子树的下边时,他俩又发现大树的底下有一小堆一小堆的圆枣子,他俩捡起几个一捏是软的,可是放到嘴里一吃却没味儿。这时,汪云辉好像想起了什么,他赶紧低头使劲地吐了几口急忙说:“快别吃了,这可能是黑瞎子(就是大黑熊)在圆枣子没熟的时候吃完又拉出来的。”
陈启林刚试着吃一口就吐了出来,然后惊奇地问:“你说这有大黑瞎子?那我们可要小心哪,我原来住的那个地方没有大黑瞎子,只有狼和狐狸什么的,但我听说过,那大黑瞎子可厉害了。”
“我也只是听说过,但没见到过。”汪云辉也说。
陈启林向四周望了望,又仔细听了听说:“我看咱们还是赶快上树摘点就赶紧离开这地方吧!”汪云辉也点头答应。于是他俩就都爬上了树,拿着兜子开始摘了起来。树上成熟的果子很多,他俩一会儿就装满了兜儿,可是这个时候他俩还不想下树,还想继续摘点那香甜的圆枣子在树上坐着吃。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啊——”的一声,一只大黑熊从树下的不远处向这边扑过来,而且那叫声在森林里还不停地回荡。他俩同时如惊弓之鸟,汪云辉顿时吓得腿直打颤,不知怎么办才好。陈启民在另一个大树杈儿上,赶紧退到他身边说:“别慌!咱俩现在下树还来得及,下树后就朝另一个方向迂回地跑,快下!”可是汪云辉却战战兢兢地说:“应该往树顶上爬!”
陈启林坚决反对地说:“不行!我听说黑瞎子也会上树,我们斗不过它的,赶紧下树快跑吧!”说着蹭!蹭!下了树,然后他在树下双臂张开,做着接东西状,叫汪云辉:“赶紧的下来,快!”树上的汪云辉一看,不下也不行了,他抖着腿,一松手就掉了下来。随后,陈启林拉着他的手连扯带拖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迂回地在树林里穿梭着跑下去。此时那只大黑瞎子,也正好扑到了大树的另一侧的大树干上,它还在啊——啊——地叫着。
陈启林和汪云辉一阵疯狂地奔跑着,不一会儿就都累得不行了。陈启林回头一看,黑瞎子没有追过来,便在一棵大树下松开了汪云辉的手说:“歇会儿吧,没事了!”汪云辉一听也回头看看,发现黑瞎子果真没追过来,便一屁股坐下去躺在了地上,说:“唉呀我的妈呀,吓死我了,黑瞎子是这样的!”陈启林再回头看看,听听,确定再没有什么动静,就也坐在了地上。
汪云辉一边喘着一边说:“我摘的圆枣子都扔了,连包都扔了!”
陈启林也喘息着说:“我的也没拿回来,在树下接你的时候,也把那包丢在那里了。”接着陈启林又说:“扔就扔了吧,你看那大黑瞎子多凶。还好,我们都保住了性命,没受到它的伤害!”
陈启林和汪云辉歇了一会儿,在下半晌,他们俩两手空空地回到了各自的家。
再说他俩在一个礼拜天去红松林里打松籽的事儿。由于红松林离家比较近,不用带午饭,所以他俩吃完早饭就各自背着背筐,向公社北边的最大一片红松林里走去。这时已是松籽成熟季节,差不多每棵红松树上都结了塔。他们挑有最多和最大松塔的树,然后爬上树去摘。开始时,他俩相距不远,在密密的树林里,爬上爬下,手上粘满了松树油,粘粘的。
这是一片人工林,是纵横排列整齐、株距差不多相等的红松林。林子底下是一层红松多年落下的针叶,厚厚的一层,既干净又松软,好像一块无边的大毡子,一点杂草都没有。他俩在这林子里摘着,摘着,距离就拉开了,汪云辉跑到山坡的另一边去了。
这时,陈启林在高高的红松树上刚刚摘下五个大松塔,还没等他下树时,就看见在相邻的另一棵红松树上爬着一棵山葡萄树。那棵树上结满了紫色的山葡萄,一串挨一串的,鲜艳夺目。陈启林一看那熟透了的山葡萄,非常的喜人。于是他就喊汪云辉,想让他去摘。可汪云辉说他那边也有不少,他正采摘着呢。他说这边的,就留给陈启林自己摘吧。
陈启林一听,又看看那些距离他不是很远的山葡萄,觉得自己把身子往那边歪歪伸手就能摘得。于是他想,上下树太麻烦,再说在此之前上树摘松树塔,爬上爬下的也很累了。这回就不下树,就在这棵树的顶上,往那边一悠,就会串到有山葡萄的那棵树上,省得上上下下的费力气。然后,他就这么做了。可这是他的一个极为错误的决定,而这个错误的决定,又是只差一丁点的,就要了他的命。
因为这红松的树皮纤维和树干的材质都非常脆弱,禁不住用力的弯折,而刚到这大山里的陈启林并不了解这些,所以,在陈启林左手抓着这棵树的树尖向对面那棵树一悠时,树尖儿刚一打弯就“咔!”的一声折断了,而这时陈启林的右手正够着对面的那棵树。结果,他左手抓着这棵树的树尖,没等悠过去,就一下子头朝下,大头栽葱似的掉了下去。只听“扑通!”一声,他顿感自己的五脏六腹一热,接着伴随着一阵短暂的剧痛,他就没有了知觉,一下子昏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苏醒过来。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点痛,等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趴着的。然后他又慢慢地抬起头,可是就在他这一抬头的过程中,不禁吓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他刚抬起的头是紧贴着壹根被镰刀割下的小树干。这是当年植树时,栽树的人同时栽了一大一小的两棵,那棵大的长起来了,而小的被人用镰刀给割掉了。但这个被割掉的小树干的根部,是用镰刀斜着向上削出的一个尖儿,离地面足有一尺多高,如同钎子一般的立在那儿!
陈启林一看,心说:“谢天谢地,又让我逃过了一劫!这要是再偏一点,自己的脑袋就得让这个小树干给穿了‘糖葫芦’啦!”。然而,他躲过了死难,可那活难却是难逃!等他再一起身,往左边一看时,他就傻了眼。“呀!左手怎么断下来了!?”只见他这只左手从手腕的关节处,整个地断掉,隔着手腕的肉皮插到胳膊这节上了。就是手这节和胳膊那节错开,上了落儿地包在肉皮里,而这只左手里还攥着那个松树尖儿!看到这时,陈启林明白了,这是自己在掉下来时,左手先触着了地,然后自己整个一百多斤的体重都杵到手腕上,把这个手腕关节触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