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侯姬昌,被囚羑里七年,受尽磨难。长子伯夷考不顾群臣阻谏,只身前往朝歌探父,被纣王斩杀,制成肉醢以测试姬昌的心智和忠心,姬昌忍辱含诟,食子之醢。纣王见姬昌吃了自己儿子的肉醢,以为不足为虑,才得释放姬昌回归西岐。
鬻熊已年近百岁了,偶感风寒,病卧在床。姬伯归,文武百官迎于十里长亭,姬伯唯不见鬻子,便问道:“何以未见鬻子?”
姬发答:“近日偶感风寒,病卧在床。”
姬伯顾不得与众官多叙,直奔鬻子居所。
鬻熊见姬伯归,慌忙起身相迎,姬伯急忙搀扶,说:“老夫子不必多礼!”
鬻熊潸然泪下,说:“微臣恐怕不能执鞭相随了……”
姬伯:“先生何出此言?偶感风寒,不日可愈,何必多虑?”
鬻熊:“主公啊,老夫来西歧,指望为公建立一番功业,岂料天不予时,至今无尺寸之功,实乃惭愧!”
姬伯:“先生差矣。孤陷羁囚,先生教化儿孙,佐姬发,平犬戎,安庶民,救西岐于危难,献良策而出本侯,功莫大焉,何言无功?”
“区区微劳,何足挂齿?主公知遇之恩,臣万死难报。”
“先生千万莫如此,好好将息要紧。”
“可惜微臣老迈,时日不多了,故有一言,欲献主公,请纳之。”
“先生何言?孤洗耳恭听。”
“主公得以回归,实属偶然的机会。如今上有无道之君,下有谗陷之臣,西岐处危亡之中,望我主早图。”
“先生何以教我?”
“臣有八字方针,即”西定、北扩、南收、东征“北取须密、耆国,以张其土;西定犬戎,南收羌、蜀,东征崇侯虎,取丰邑迁至以都,而后联络天下诸侯,特别是南方诸国,则天下可定了。”
姬伯:“先生之策,可谓良策了。可是,所缺者是将帅之才,如何求得?”
鬻熊:“臣有一旧识,若得此人,大业可成了。”
“此人与之先生相比,若何?”
“他有经天纬地之才,移星换斗之术,微臣十不及一。”
“先生如此过誉,定是非凡之人,不知高姓大名,现居何处?”
“东海人氏,姓姜名尚,字子牙,号飞熊。祖上封于吕故称吕尚,早年与臣结识,曾为忘年之交。臣来西歧时,听说效力于当今,后来不满纣王荒淫无道,辞官而隐。今在何处,尚不得知,主公可以寻访。”
“姜尚之名,孤早有所闻,世人都说是天下奇才,只恨无缘相识。如今既然隐于山野,孤自然要竭力寻访。”
鬻熊:“愿我主能早得此人,也就可以得天下了!”说罢,已是体不能支,气若游丝,侍者即刻端来参汤,姬伯亲手相扶,执羹喂入口中。
片刻,鬻熊缓过气来,勉力说道:“主公,微臣还有一事相求。”
姬伯立答:“请先生讲来。”
鬻熊:“荆楚之地,国之南土。当年禹划九州,铸九鼎于荆山之巅,以镇南国。荆山之中,臣还有一个重孙,名叫熊绎,年方七岁。臣请接来托付于主公,让他接受周室教诲,领略中原的礼仪,他日得为周室镇守南疆,不知主公可否允在下之请?”
姬伯忙应:“这有何不允呢?先生的孙儿也是寡人的孙儿啊!”
鬻熊:“谢主公。荆楚尚有精兵数万,可追随于主公帐下,效犬马之劳。”
姬伯:“鬻子之情,日后定当重报。”
鬻熊长吐一口气,静静地望着姬昌,瞑目而逝。
姬伯见了,大惊失色,急忙传唤医者,医者略作诊视,叹道:“禀侯爷,鬻子已经亡故了……”
顿时,姬伯呆若木鸡,百愁攻心,万悲骤涌,痛哭失声,泪如倾盆!把七年被囚,积郁于胸的怨、仇、爱、恨一切都发泄出来,只哭得天悲地惨,声嘶力竭,日月无光……突然,从口中吐出一块肉团!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跪倒于地,祈祷上苍。不料姬昌反如释重负,精神重振。原来所吐出的正是无限积郁,后来传言甚多,那都是后话了。
鬻子三日未葬,姬伯下旨:“待本侯访得姜尚,当送鬻子归楚而葬。”后三日,姬伯带领散宜生,前去寻访姜尚。
……
中原大地上,有一条重要的山脉——秦岭,史称南山。它从昆仑而出,东西横贯,气势磅礴。岭之南北,各有一条重要的大河:即汉水和渭水,两河并向东流,汉水注入长江、渭水流进黄河。数千年前周王朝源于渭水流域,创造了伟大的中原文化。荆楚则崛起于汉水流域,孕育了一个强大的楚国,创造了独特的荆楚文化,与中原文化融合,共同形成了伟大的华夏文明,为中华民族之发展建立了卓越的丰碑。
渭水汹涌澎湃,哺育了无数生灵,也塑造了无限风光的大好河山。中有一条小溪注入渭水,人称磻溪,溪边就隐居着一位高人——姜子牙。
北方的早春,新草未绿,寒风依旧,残雪点点,刚刚吐出了一点绿芽的垂柳,在溪边如丝如线,轻风摇拂。一潭碧水如绿玉镶嵌在山弯之中,潭边巨石上,坐着一个白发老翁,手执钓竿,朗声唱道:
学成大道出昆仑,
堪笑当今不自明。
垂钓蟠溪隐贤哲,
满腹经纶售圣君。
歌声飘荡,顺着溪谷传入到了一群人中。
原来,西伯侯为寻访姜尚,已踏遍了泾渭,正向磻溪而来。姬伯说:“散大夫,此人唱的什么?老夫耳背,未曾听得。”
散宜生:“此人自负甚高,无非标榜自己而已。”
姬伯:“标榜自己吗?能够标榜自己的人,定然也不是等闲之人。且上前搭话。”
散宜生向姜尚躬身一揖,道:“老夫子何等雅致?坐青山之怀,钓碧潭之中,歌渭水之滨,惜无琴和,得知音也。”
姜尚:“在下顺其自然,融于山水,临清流而歌,登东皋而啸,孤芳自赏,何用琴耶?且阳春白雪,和者甚寡,能和者,自然也非凡俗了。”
“妙。不知先生钓到鱼未?”
“俗云愿者上钩,自有钓到的时候。”
姜尚说罢提起鱼竿,看看鱼饵,又垂入水中。
散宜生笑道:“先生钓鱼,却用直钩,如何钓得到鱼也?”
姜尚:“老夫只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有何奇怪的呢?”
姬伯应道:“妙!好一个能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先生是位高人了!”
姜尚问道:“阁下何人?”
“在下西伯侯姬昌。”
姜尚躬身施礼,说:“原来是老伯侯!山野草民,不知礼数,还望恕罪。”
姬伯忙扶:“不知先生大名,今日得会,老朽幸甚!何必拘礼!”
“山民姜尚,贤侯且受在下一拜!”
“原来正是孤日夜所求而无缘得识的贤哲!今遇先生,如久旱逢雨!不知先生可佐本侯治国平天下吗?”
“不敢。贤侯智者如云,何用老朽?”
“惜不足先生万分之一。”
“何以见得?”
“鬻子之荐。”
姜尚笑道:“仅鬻子一人,恐怕胜过一百个老朽了!”
姬伯长叹一声:“可惜,鬻子已做古人了!”
姜尚大惊,说:“鬻子已故了……可惜,可惜,可叹!天下少一个贤哲了!”
姬伯:“不知先生可助我否?”
“愿听阁下之志。”
“今天下凶凶,纣王无道,殷商气数已将尽了!姬昌无能,愿以天下为己任,救民于水火,鼎革暴政,扫清六合,还民一个清平盛世。惜无扭转乾坤之能,成汤放桀之才。不知先生能助在下一臂吗?”
“只怕老朽才疏学浅,有失贤侯之望。”
“先生天下奇才,寡人久仰,思之若渴,万望勿辞!”
姜尚笑道:“村夫禀性有些古怪,只怕侯爷难容呢!”
姬伯:“天下人谁无个性?奇人自有奇性,寡人并非狭量之人。”
“如此,请为老朽驱车。”
“甘为夫子执鞭。”
姜尚毫不谦让,竟自登上姬伯车舆。姬伯拉住马缰,为之驱之,载姜尚缓缓而行。行至里余,车轴忽折,姬伯大惊,亲自修好车轴,再行数百步,车不能行。姜尚跳下车来,哈哈大笑。
众皆不解。姬伯问道:先生所笑者何也?
姜尚:“天意如此,不可违啊。侯爷为老朽驱车共787步,此兆大周787年江山。然行270步,顺而无碍,故有270年之盛世。后492步,勉力而为,恐社稷不安,天下纷争,王室衰落矣。”
西周王朝,自从公元前1042年武王伐纣,至公元前256年(周赦王59年)亡于秦,恰正786年。幽王时(公元前781—771年)宠褒姒,戏诸侯,犬戎乱国,平王东迁,国势渐衰,从此便为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争霸,王室名存实亡,恰恰271年。
姬伯载姜尚归,葬鬻子于荆楚,从此内修善政,外强武备,伐犬戎,伐须密,败耆国,伐邗,再伐崇侯虎,夺其丰邑,自歧而迁之为都。
西伯在位五十年,自羑里归十年而崩,号文王。姬发即位,称武王,姜尚为师,周公旦为辅,又有召公、毕公左右,师修文王之诸业。欲知后事,且看下章。
第二章 熊绎初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