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龙
火车一开动,女孩的脸颊就贴紧了车窗,嘤嘤地哭了起来。火车已经把站台上的那个男孩甩得无影无踪了。女孩用手帕一把一把揩着泪水。
女孩的眼睛红红的,嘴巴也是红红的。只有动情的女孩,以泪洗面的时候,才会显得如此新鲜。女孩是被男孩拥到列车上来的。然后,女孩又拥同样的方式,将男孩拥到了车下。就在列车启动的瞬间,女孩婴儿般地哭了起来。
现在,女孩已经安静了。列车像个平稳的摇篮,让女孩找到了归属感。女孩将身子软软地贴在座椅上,悠闲地阅读着一份时尚的生活画刊。望着女孩乖巧的面容,我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真的,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随着列车有节奏的摇摆,我开始一页一页翻阅记忆的画卷。
哦,我想起来了,是在黄山,我见过这位香草般的女孩以及女孩身边的男孩。
——我不知道女孩和男孩为什么争吵了起来。从黄山下来的中巴上,男孩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女孩。女孩的脸色煞白,不时地回敬一句:“我不和你吵!”但是男孩仍不甘心,仍然在吵。男孩使用的是北方人听不懂的方言。我实在不明白,这么英俊美丽的少男少女,为什么要在黄山吵嘴?谁都知道,天下有数不清的情侣,专程跑到黄山来,就是为了要在山上挂一把连心锁,然后把钥匙丢到山涧,以示海枯石烂心不变。
可是,女孩和男孩却心血来潮,在黄山脚下耍起了小孩子脾气。也难怪,现在的少男少女,哪个不是六月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对面的女孩似乎有些困乏了,放下了时尚画刊,打起盹来。她的一只手腕搭在茶几上,使我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哦,一只银手镯,如此精巧的银手镯,上面居然挂着一把袖珍的银锁!
在黄山,我见过这种镶有银锁的银手镯。银锁如一枚微雕,丁丁咚咚地挂在银镯上。这种精巧的玩艺儿,与其说是讲究镯,不如说是讲究锁。我忽然明白了,也许在黄山,女孩和男孩争吵,就是为了银锁。
也许,火车丢下的那个男孩,此刻一定抚摸着另一只银锁,悄悄地忧伤呢!
两只同样的银锁,分别佩戴在一对小情侣的手腕上,这可比丢在黄山要温情得多。虽然,她和他天各一方,但每天能看见彼此心头的银锁,这又是一种怎样的浪漫呢?
不过,我却有些杞人忧天了。若干年后,她和他中的哪一个,会不会将银锁丢失?这想法,未免有些残酷了。瞧,那打盹的女孩,长长的睫毛,多么美丽。我真不忍心想象——岁月的刀痕会割烂爱情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