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曦不知道沈宁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秦曦跟沈宁远约的下午三点，在咖啡厅。
秦子砚特地从公司赶到医院把她接出来，然后再送到咖啡厅。
一进门，秦子砚环视了四周一圈，才直直地朝沈宁远走过去。
秦子砚个头将近一米八了，秦曦与之一比，那她就是小短腿无疑了。她这个小短腿哪里比得上秦子砚那个长腿大步一迈。所以当秦子砚一拳打向沈宁远的脸时，秦曦只来得及跟着咖啡厅的服务员一齐惊呼一声。
秦子砚在J市，比秦曦这个秦氏企业董事长千金还要出名，这得得益于这两年他频繁的曝光度。所以，在秦子砚进步甩开拳头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认出他来了。只是拿着手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到底是
该打电话报警，还是打电话给记者爆个猛料。
最后还是比较有眼色的经理上前，让服务人员迅速退了下去，顺便带走几个零星的客人。
打了一拳之后的秦子砚才十分抱歉地看着沈宁远：“沈先生是吗？”
被打弯了腰的沈宁远直起身子抹了抹嘴角，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秦子砚。
秦子砚也回视他，脸上挤了个厚颜无耻的笑：“这地方有点小，要不我们找个大点的地方练练？”
沈宁远没有说话，只是冷静地看了站在秦子砚身后的秦曦一眼。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别人打了他左脸一巴掌再伸出右脸去给人打的人，只是看着秦子砚这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有些恍惚地想起几年前的秦曦。
那时候的秦曦虽然不如他们几个的意气风发，那也至少是神采飞扬，再加上古灵精怪的个性。他那时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是喜欢的，只是他向来冷静，喜怒哀乐全都一副冷脸。
“抱歉，改天吧，今天我是来找你姐的。”
秦子砚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也跟着回了头：“姐，沈先生来找你的。”
秦曦摸了摸鼻子，秦子砚这两天的性子，好像有点返祖了，阴晴不定的。
“沈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沈宁远吸了一口气：“我来看看你。”
秦曦一愣，表情跟不上大脑，做不出什么表情。
倒是秦子砚凉凉一笑：“现在看到了，沈先生，我姐可以走了吗？”
封静说过，要是她哪天背后再冒出圣母的光，她一定会逃课跑来捏死她。
秦曦有点怕，嗯，生老病死这玩意儿，虽然由不得人做主，但她还是不希望自己是被捏死的。
所以这个时候，她选择性地沉默。
沉默真是个好东西啊！
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沉默。
你不喜欢一件事的时候可以沉默。
你不喜欢说话的时候，更可以沉默了。
也或许，是沉默葬生了她所有生机。
至少对沈宁远来说，是如此。
见沈宁远也不说话，秦子砚干脆直接揽着秦曦的肩准备走人。秦曦也很配合地跟着秦子砚的脚步一起离开。
一如她当初离开时一样干脆利落。
看着秦曦的背影，沈宁远忽然想起秦曦第一次说要跟他分手时的情景。
她其实给了他两个选项。
要么结婚，要么分手。
可惜，一向自诩聪明的他，两项事情都没做好。
秦曦当初说那句话的时候，沈宁远以为她是说说。
这也不能怪他，这五年来，还不是她一直处在卑微的角色处处为他好。
当初是她先追的他。那时候，为了买一块沈宁远喜欢的手表，她足足跑了大半个J市，谁知道买回来了，他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说了句谢谢就随手放到了一边，她一次都没有见他戴过。
情人节的时候，她捧着恶俗的玫瑰，顶着无数讥笑的目光，站在他的公寓楼下面，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内她一直都在原地踢着小石子，心里练习着一会儿要跟他之间的对话。结果还是容大少爷插着口袋闲闲地下楼告诉他，沈宁远回家陪他奶奶了。
中秋节时，她爸给她下通牒，要她当天就飞回H市，要不然就停了她的生活费。可是当她得知沈宁远在准备考研的资料打算留在学校时，她咬着牙也留在了J市，当然晚上她却第一次过了一个一个人的中秋节，而他，据说回去跟他家人过中秋去了。而之后，她吃了整整半个月的泡面，直到她爸气消了，她的生活费才又续上。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决心才能离开一直生养她的父母，才能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变成一个什么都不争不抢的安分之人。
所以别说沈宁远当初不信，那时候恐怕连秦曦自己也只是说说。
秦曦当初在做这些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幸福的。她觉得爱一个人的滋味应该是甜蜜，她享受着沈宁远给她的一切感觉，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那时候天涯、新浪、人人各大网站上盛传过这样一位留日女作家的这样一句话：“我喜欢慢慢渗透，我喜欢一点一点地征服，一步一步地策反，我要你一天一天地记取我的名字，我是糖衣炮弹。”
那时候秦曦就是怀着这样一股信念，一股脑地就把自己给投了进去。
她想，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也爱她。
事实证明，她运气还是不错的。
至少，不管怎么样，跟沈宁远在一起的人，总归只有她一个人，只有一个叫秦曦的。
那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想过结局。
沈宁远各种得天独厚的条件，成就迷人的他。他冷静自持、不造作、不扭捏、不骄纵、不傲慢，而且，他还是个孝子，是沈宁萱的好哥哥。他如此优秀，在秦曦眼里，他简直无可挑剔。
她爱他，他的每一部分。
但秦曦没想到，这样的路，走着走着，就到了头。
她虽然做成了糖衣炮弹，可也同样地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她至今都说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惹人讨厌了。
起初想不通的时候，她就逼迫自己。
后来想通了，她就逼迫沈宁远。
再后来，发现逼迫沈宁远也没用了，秦曦才想着要放过自己。
既然无路可走了，那她就只好往后退了。
所以她跟沈宁远分开了，所以她又回到了生养她的地方。
只是秦母已经不在。
秦曦这天晚上是在家里睡的，秦子砚的脸色自回到家后一直有些阴沉。
秦曦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这孩子的成长历程。
这态度的前后转变，还是有些令秦曦吃惊的。
不过，到了第二天，秦曦就完全明白了这种转变的由来。
“姐，我下午去J市。”
“哦，我记得你上次说过，要去那开疆扩土是吧。”
秦曦笑笑，这没什么不好的啊，男生在事业上有自己的魄力才会迷人，当初沈宁远身上不也有那种魄力吗？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爱上沈宁远的原因。
秦子砚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瞄了眼一旁遛狗的秦父，在确定他们离的距离足够远，远到他的音量能让秦曦听见秦父听不见才又说道。
“姓沈的还没离开，虽然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肯定没好事。”
秦子砚忧心忡忡。
秦曦觉得好笑：“放心吧，你姐我是个干脆的人，不会被敌人的糖衣炮弹给迷惑的。”
“不，我还是不放心，虽然你身边已经有封医生这么个优秀的男人了，但你跟沈宁远毕竟有了好几年的感情基础。况且，平心而论，他虽然人渣了点，但条件跟封医生比，也不差，甚至在上。”
秦曦忍着笑：“封大哥要是听到你这话，估计高兴不起来。”
“他高不高兴那是他的事，有本事他现在就把给你娶回去，那样我还觉得他比较有本事。”
秦曦无语至极地看着秦子砚。
他都是用这招来衡量一个人的成功与否吗？
“要不，姐，你跟我一块去J市玩几天好了。”
秦曦哼了一声，表示不是很有兴趣：“我都在那儿玩了五年了，闭着眼睛都能摸着门，你自个去吧，别拉着我。”
忘记一个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才知道难，她好不容易克制住的。
要是再回到熟悉的地方，岂不是完蛋。
这种二逼式的自杀模式，她还是不要干好了。
“可我一点都不放心。”
“你要不放心，留在这里看着好了。”
秦子砚最终只得落败地离开。
事实上，秦子砚的担心并无道理。因为第二天，沈宁远就又找了秦曦。
秦曦本来在第二天是要回庵里的，沈宁远找她，她也没理会，直接让司机送她上了山。
但秦曦没想到，沈宁远居然跟着上去了。
傍晚的时候，秦曦坐在庵门前僵着脑袋望着那棵大大的许愿树，沈宁远在另一边，不知道是在看秦曦还是在看树。
秦曦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她想着，看这景的应该是两个人才对。
可如今两个人都在这里了，她心里又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反正不是那缠绵甜蜜的爱。
“秦曦，你恨我吗？”
秦曦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不恨。”
“是吗？”沈宁远身子未动，有些失望。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到沈宁远的声音里有些失望，只是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又听到沈宁远突然说：“秦曦，你恨我吧。”
恨他或许他心里会好受点。
秦曦怔怔地抬头，忽然笑了。她笑了许久，笑得眼睛里都泛了泪。
她不知道沈宁远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只是，心里有些酸楚。
她摇摇头，嘴里不停地说：“我不恨，不恨……”
“秦曦，既然不恨我，那就回到我身边。”沈宁远打断她。
秦曦笑得更加凄凉，她没有再回应沈宁远，却只是缓缓站起身来，怔怔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看着秦曦的背影，沈宁远忽然觉得整个人像被掏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