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芦苇丛中,潜伏着许多小船。清廷闽浙总督李率泰、福建总兵马得功和部将们焦急地注视着对岸的厦门。突然,对岸隐约出现一盏红灯,朝这边摇晃了三下。马得功向埋伏在身旁的总督提醒道:“总督,对面有信号了。”李率泰拔剑高高举起,兴奋地命令道:“立即出击!”霎时,数十艘满载清兵的小船从芦苇中冒出,迅速地划向对岸。清兵的小船片刻间便冲上岸,忽然,城门洞开,清兵潮水般拥进厦门城北门。不到一会儿,厦门城头燃起冲天大火。此时,郑成功府内,董娴正在听儿子郑经背诵岳飞的《满江红》:“……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听到这里,董娴高兴地点点头。郑经道:“阿妈,孩儿背完了书,要去学骑射了!”董娴道:“大晚上的学什么骑射,你连《前后出师表》还背不熟呢!”郑经顶撞道:“阿妈,书背得再多,再熟,有什么用?还是学骑射,才能像阿爸一样驰骋疆场!”母子俩正在争论时,忽然,一个丫环跑进来,她惊慌失措地喊道:“夫人,不好了,清兵进城了!”董娴闻言一愣:“什么?”急忙跑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窗外,只见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董娴一惊,对丫环道:“快,你去喊醒柳小姐和府里的人,准备应变。”
此刻,杨旭率着一队兵士正在厦门大街上巡逻,突然,一位校尉飞马来报:“杨将军,不好了!清兵从南门打进来了。”杨旭一惊:“什么?郑芝魁将军呢?”那骑马的校官回禀道:“定远侯郑芝魁不知去向!”杨旭立即吩咐那校官道:“你速带人去国姓爷府上保护夫人和世子,其他人跟我来!”校官在马上拱手道:“遵命!”话未说完,早已打马向郑府奔去。杨旭拔出宝剑,带着将士们飞马向城北奔去。
少时,丽春院外传来了阵阵喊杀声,香君正要向外跑,忽然,她想起什么。香君解开郑芝魁的银囊正要往自己怀里揣,忽然郑芝魁醒了,他一把抓住了香君的手。香君惊慌失措道:“将军,清兵杀进来了!”郑芝魁推窗一看,只见城内火光满天,他顿时睡意全无,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摸摸身上,失声叫道:“我的腰牌呢?”香君闻声撒腿就跑。郑芝魁此时已知是自己贪酒玩女人误了大事,让香君钻了空子偷走了城防腰牌,他怒不可止,急步赶上香君,拔剑劈了下去,口中喊道:“好你个小贱人!”香君被砍断颈动脉,立时倒地毙命。可怜这红粉美人,年纪轻轻,为了贪得钱财,苟想富贵,竟成了郑芝魁的刀下鬼,剑下魂!
此时,厦门大街上,大火冲天。喊声、哭声、杀声、马叫声、枪炮声,响彻夜空。马得功率领清兵在厦门抢、杀、烧,郑家军士卒虽在奋力抵抗,但寡不敌众,或倒在血泊中,或退却、逃窜……正在危急之时,杨旭率兵赶来,与清兵展开混战。只见刀枪阵中,人影闪动,血流成河。
10
话说郑芝魁酒醒丽春院,拔剑怒杀香君,从丽春院一气冲回府邸,只见几个姬妾哭成一团。黄炎带着几个仆人和亲兵正要往外冲。见到郑芝魁,黄炎道:“将军回来了,我们应该到国姓爷府上去。”郑芝魁惊问道:“做什么?”黄炎淡淡一笑道:“见机行事,只要把董娴和郑经控制在手上,无论面对清兵还是国姓爷都是一个讨价还价的砝码。”郑芝魁道:“算了吧,都这个时候我还有这个心思。都给我回来,我的财物要紧。”黄炎走近郑芝魁身边:“就是想要财物,国姓爷府上也比将军的多吧?”郑芝魁闻言乜了黄炎一眼,吩咐手下的亲兵:“走,跟我去国姓爷府上!”少时,郑芝魁率领举着火把的亲兵闯入国姓爷府内,卫兵不敢阻拦,他们直奔府内银库。到了银库,郑芝魁一脚踹开银库门,见一锭锭雪花白的银子堆满了银库,郑芝魁乐不可支,遂吩咐亲兵道:“快给我搬上船去!”此时,黄炎在一旁劝道:“将军太没有眼光了!”郑芝魁诧异道:“想做好人你自己去做吧!”这时,国姓爷府内的老管家闻声忙上前阻拦,说道:“定远侯,你要做什么?这银库可是谁也不能动的呀!”郑芝魁见有人竟敢阻拦,不禁怒道:“老东西,让你多嘴!”话音未落,郑芝魁拔剑刺死老管家。正在这时,董娴赶来。董娴惊诧道:“三叔,你在做什么?”郑芝魁见是董娴,眼珠一转,撒谎道:“夫人,我要转移库银,这老家伙想把我们郑家军的银子留给清兵!”董娴挺身拦阻道:“三叔,没有国姓爷的命令谁也不允许擅自动库银!”郑芝魁借口道:“夫人,清兵杀来了,我必须把库银转移到我的船上。”这时,一阵阵喊杀声渐渐逼近。情况紧迫,董娴无可奈何道:“好吧,那我就和你一起转移库银。”于是,郑府里,郑芝魁指挥手下亲兵和郑成功府上的家丁开始从银库往外搬迁银锭,而郑府外,马得功与杨旭各自率兵正在厮杀,郑家军渐渐处于下风,四散而逃。这时,一个郑家军士兵边喊边跑进郑成功府邸,急道:“夫人,清兵杀过来了!”柳圆圆闻言,在一旁催着董娴道:“夫人,快走吧!”黄炎瞪了柳圆圆一眼,上前禀道:“夫人,黄炎愿护送夫人和经儿。”
慌乱中董娴还带着几分镇静道:“谢谢黄义士,大家别慌张,一起走!”说着,董娴指挥着仆人、丫环携带大小包东西。郑经依偎在董娴身边,显得十分恐慌。董娴走过去摸着他的头道:“经儿,别怕!”过了一会儿,董娴和柳圆圆收拾细软停当,携着郑经,在士兵、仆人和丫环的簇拥下走出郑府大门口。
11
大海上漫起茫茫白雾,郑成功的船队呈应敌队形排开。此时,中军船上一个信号兵从桅杆上滑下。信号兵大步走到郑成功面前禀道:“禀告国姓爷,揆一的舰队在我正前方五里处,共有战舰十艘。”郑成功听了报告微笑道:“好。发信号,开始装弹!”
海面的另一边,揆一站在荷兰海军旗舰约克城号的甲板上注视着前方。描南实丁掏出怀表看了看道:“总督大人,现在是早晨七点,巴达维亚威斯特上校的特混舰队将在半个小时内到达预定位置。”
揆一点头道:“好,七点半我军准时前后夹击!”
这天上午九点,台湾热兰遮城教堂内的大钟响了起来。牧师带着热兰遮城内的荷兰人在祷告,琳达和凯茵也在其中。祷告结束后,凯茵和琳达一起朝外走去。
凯茵奇怪地问道:“今天怎么了,这么多人都在祷告?”
琳达平静地答道:“我表哥今天出海打仗去了。”
凯茵诧异道:“和谁打仗?”
琳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他和评议会的先生们争吵了好几天,最后评议会才同意表哥出兵。”
凯茵道:“你表哥不是台湾的荷兰人当中最大的官吗?怎么还要听那些老头的话?”
琳达仍平静地答道:“这是法律,打仗的事情,必须经评议会通过。”
凯茵笑了:“我还以为你表哥有多厉害呢,还不如我阿爹。你知道吗,整个山寨就是我阿爹说了算,就算是谁家的姑娘出嫁,我阿爹不同意她也嫁不成。”
琳达睁大眼睛,道:“什么?你阿爹管的可真多,人家结婚也要你阿爹管吗?”
凯茵道:“结婚对中国人来说是件大事,我阿爹是长老,等于是整个山寨的阿爹呀!”琳达和凯茵边说边走出教堂。
琳达道:“凯茵表妹,今天上午有艘商船去大陆,我认识他们船长,我们一起去大陆看看吧,正好我表哥不在,他要在的话,我还去不了呢!”
凯茵道:“好啊,我和你一起去,不过我得回去告诉阿爹一声。”
琳达道:“好吧,我在港口等你,你可快一点啊。”
凯茵和琳达告别,临别,她向琳达招手道:“我很快赶回来!”
琳达迅步来到港口,在码头上罅艘桓鲂∈比圆患凯茵的踪影。再过半个小时,停泊在码头边的吉利号商船将要拔锚启航了,琳达在码头上不断徘徊,心急如焚,焦急地等着凯茵。
忽然,耳边传来船长的催促声:“琳达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不能等你的朋友了,我们要升帆启航了!”
琳达对吉利号船长喊道:“请再等一会儿,她马上就会来的。”
这时,远处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骏马奔至琳达面前,阿甘跳下马。琳达急问阿甘道:“凯茵呢?”阿甘施礼道:“琳达小姐,凯茵让我告诉你,她来不了了,她被卡麦长老关起来了。”琳达惊问道:“为什么?”阿甘道:“长老说她被魔鬼迷住了。”琳达诧异道:“谁是魔鬼?”阿甘道:“长老说,你表哥揆一,还有你,还有所有的荷兰人,都是魔鬼!”琳达闻言气得脸色发青:“你胡说!”
这时,吉利号船长又在甲板上催促了:“琳达小姐,我们不能再等了。”琳达无奈,只得扭身跑上船。少许,吉利号商船缓缓升帆启锚,向着大陆方向驶去。
12
厦门港口,天色已亮,停在岸边的大船缓缓升帆。郑芝魁已在船上,他对搬货物上船的仆人喊道:“快点,快点!”这时,黄炎带着的几个郑府家丁簇拥着郑经、董娴、柳圆圆等人匆匆跑过来。郑芝魁一看这阵势急了,责问道:“黄义士,你把他们带到我这儿来做什么?”黄炎直向郑芝魁使眼色:“将军,我是奉你的命令营救夫人和郑经公子啊。”
郑芝魁一愣:“我什么时候让你带他们来了?这艘船要负责运送物资,你快带他们找杨将军去吧!”
董娴冷不丁问道:“三叔,你自己卷走库银逃跑吗?”
郑芝魁解释道:“侄媳,我的任务是保护库银!”
董娴提醒道:“三叔,你不要忘记,你的任务是保卫厦门,你在国姓爷面前可是拍胸脯保证了的!”
董娴不提国姓爷犹可,一提到国姓爷,郑芝魁急了,不耐烦地道:“侄媳呀,你还是别在我面前提什么国姓爷了吧。他现在管不了我了,我实话告诉你吧,你也再见不到你的国姓爷了!”
董娴惊问道:“你说什么?”
郑芝魁故作神秘道:“国姓爷的船队现在正在台湾海峡遭到揆一总督和巴达维亚舰队的联合夹击,再过一个时辰,国姓爷就要在海底喂鱼了!”董娴听了差点晕了过去,柳圆圆赶紧上前扶住她。
此时,黄炎假装斥责郑芝魁道:“将军,你是在说胡话吧?”
郑芝魁理直气壮地道:“我何必吓唬她一个女人呢,不跟你们罗嗦了,开船!”在他的严厉命令下,船工们搬开踏板就要起锚。此时,黄炎腾空而起跳上郑芝魁的帅船,喝道:“慢着!”
郑芝魁拔出剑:“你要干什么?”
黄炎道:“现在找杨将军来不及了,一定要让他们上你的船!”
郑芝魁恼道:“你真是给我惹事呀,我这艘船又老又旧,铳炮又少,装这么多人和货,到时谁都跑不了!”
黄炎靠近郑芝魁的耳边:“我是在救你我两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