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英雄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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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洗银盆堂兄畏罪自了断(1)

1

琳达走后,一天,揆一来到台湾热兰遮城教堂内,心事重重地对着圣像祈祷。老牧师轻轻走到他身边。揆一对老牧师道:“我现在成了迷途的羔羊,我需要你的指引。”

老牧师道:“我的孩子,这两天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万能的主会让樊德朗觉醒的,我们耐心等待吧。”揆一焦急地道:“可琳达已经被他绑架了,樊德朗的舰队也已到达了金门海域。”老牧师道:“他是想和郑成功谈判吗?”揆一道:“是的,樊德朗要求郑成功在五天之内上赫克托号同他谈判。”老牧师道:“这哪是什么谈判!恋爱中的人往往会做出可笑的举动,樊德朗无非是想让郑成功帮助他说服琳达。他也不想想,情敌之间会相互帮忙吗?”揆一道:“他还指望郑成功帮忙,我看郑成功根本就不会去赫克托号,这个中国人狡诈无比,他不会为琳达去冒险的。”

老牧师道:“我担心郑成功的怠慢会激怒樊德朗,这个血气方刚的司令官也许会做出丧失理智的举动。”揆一道:“他真要对琳达无理的话,我只好同他决战了。”老牧师生气地瞪着揆一,道:“总督阁下应该过了冲动的年龄了吧。你是台湾的最高行政长官,我希望你把荷兰王国跟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利益放在首位。”揆一道:“尊敬的牧师,我不能不考虑我表妹的安全。”老牧师道:“荷兰王国有完善的法律制度,你可以向巴达维亚评议会提出罢免樊德朗特混舰队司令的请求。”揆一道:“我必须马上派人去巴达维亚。”老牧师道:“揆一先生,你应该记住你首先是荷兰王国的台湾总督,其次,你才是琳达小姐的表哥。”揆一道:“你的话我会牢记在心里的,牧师先生。”说着,揆一从怀里取出当年从郭怀一将军府中的盗来西周宝印,将它交给老牧师。老牧师接过西周宝印,两眼发光:“啊,神奇的西周宝印,总督阁下怎么弄到这个宝贝的?”揆一道:“这方宝印原来供在将军府里,它是台湾最高权利的象征,谁统治台湾,谁就应该掌管它。”老牧师道:“我看过英国人编写的《东方宝典》,上面对西周宝印有详尽的介绍,据说它价值连城。”揆一道:“台湾也许很快就要燃起战火了,我想应该把它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老牧师道:“放心吧,我的孩子,把它放在上帝身边是最安全的。如果有窃贼心怀叵测,万能的主会震慑他们的。”

2

台湾热兰遮城港口,一艘军舰升帆待发。

揆一在码头上为描南实丁送行。他从怀中掏出信递给描南实丁:“中校先生,这是我给巴达维亚全体评议员的亲笔信。”

描南实丁接过信说道:“总督大人请放心,我一定将樊德朗的卑劣行径如实传达给巴达维亚评议会。”揆一拍拍描南实丁的肩膀道:“琳达的安危就拜托给中校先生了。”此时,描南实丁有些伤感地对揆一说道:“但愿琳达能知道我为她所做的一切。总督大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揆一点头道:“你讲吧。”描南实丁道:“你真是把琳达做筹码同樊德朗进行交易吗?”揆一坚决地摇摇头:“绝对没有!琳达的个性你是知道的,她不能容忍任何人左右她的感情,包括她的表哥我。既然是徒劳的,我何必要那样做呢?”描南实丁道:“我明白了,我不会相信樊德朗的胡言乱语。”揆一道:“你还在爱着琳达?”

描南实丁点点头:“是的,但我知道这种感情是没有结果的,完成这次任务后,我就不会再爱她了。”揆一紧紧同描南实丁拥抱:“我的好兄弟,等你回来我一定把台湾岛上的所有荷兰姑娘组织起来让你挑选,我一定利用总督的一切权利为你促成一桩美满的婚姻。”描南实丁立正敬礼道:“谢谢总督,我走了!”描南实丁头也不回登上军舰,军舰缓缓离岸,揆一向描南实丁招手道别。

3

朝阳下,凯茵和陈永华骑着马在厦门海滩上奔跑。凯茵勒住缰绳,白马温顺地止住脚步。陈永华拍马赶了上来,对凯茵说道:“凯茵,你还真有两下子,你知道吗?你骑的这匹马可是国姓爷的坐骑,平时性子可烈了,除了国姓爷谁都镇不住它,没想到在你面前竟然这么乖。”凯茵道:“你忘了我是高山族人呀,我从小学的就是弯弓射箭,攀崖骑马。陈参军,别老是国姓爷长,国姓爷短的,你给我讲讲你自己吧。”陈永华道:“我还真没什么好讲的。”凯茵道:“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你们丐帮吃得那么好,怎么还有人喊你们‘叫花子’?”陈永华道:“他们喊的没错,我丐帮几百年来都是乞讨为生,所谓吃,是嗟来之食;所谓穿,是讨来之衣,丐帮之所以有吃有穿,完全在于弟兄们团结一心,荣辱与共。”凯茵道:“你的丐帮一直在帮助国姓爷吧?”陈永华道:“是国姓爷在照料我丐帮。我帮虽为江湖第一大帮,但历朝历代没有谁能容忍我们,满清更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凯茵道:“为什么呢?”陈永华道:“我们丐帮不把任何人的规矩看在眼里,有不平的事,我们就出手打抱不平。”凯茵点点头道:“我懂了,就是大陆人说的拔刀相助。”陈永华笑了:“你知道的不少啊。但这样做的英雄好汉多的是,不单单是我们丐帮。我们混迹市井,衣冠不整,杀富济贫,爱管闲事,当官的自然就看不惯我们。可国姓爷拿我的弟兄们当自己人,当亲兄弟看待。国姓爷又是人中豪杰,我丐帮自然死心塌地跟随国姓爷。”凯茵道:“可听说国姓爷杀起人来六亲不认。”陈永华道:“你看国姓爷像那种人吗?”凯茵摇摇头:“不像,可他对郑泰和郑芝魁怎么那样狠呢?”陈永华道:“那叫狠?我看是太仁慈了!要换了我做主,上次在海上我当你的面就把郑泰、黄炎两个王八蛋宰了。”凯茵惊讶地道:“为什么?我一直弄不明白,上次我们是去台湾捉拿揆一呀!”陈永华揭穿阴谋道:“那是一个圈套!郑泰利用掌管郑家十大商行的机会大肆侵吞钱财,郑家军的库银几乎被他掏空。他知道这是死罪,便想尽一切办法来堵这个窟窿,揆一答应借给他钱,但条件就是把你骗回台湾。”凯茵吃惊地道:“你说的是真的?”陈永华道:“我干吗要骗你呢?还有那个郑芝魁,一直心怀鬼胎,蠢蠢欲动,国姓爷是太顾忌亲情而不忍心下手,可郑泰、郑芝魁再加上一个黄炎,三人结党营私,越来越张狂!”凯茵瞪着眼睛问道:“那怎么办?”陈永华道:“让他们跳吧,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两人正说着,杨旭飞马匆匆赶来,在马上叫道:“陈参军,国姓爷请你马上去议事厅议事。”

陈永华探问道:“什么事?”杨旭道:“郑泰从宁古塔回来了,他握有大将军的亲笔手书,想要银盆净身。”

陈永华听罢一愣道:“这家伙太鬼了,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4

金色的阳光射进郑泰府客厅,客厅里灯火通明,郑泰的银盆净身仪式正待举行。

大厅里已积聚了几十号人,其中有不少是郑泰的旧友至亲。郑泰穿一身大明官服端坐在大厅正上方,郑芝魁和黄炎在他的两侧。郑泰的面前摆着一个偌大的银盆,里边是热水,还冒着蒸汽。这时,郑泰从桌案上拿起一张黄色绸卷向众人展示,说道:“大家看清楚了,这可是大将军的手迹。大将军心里非常想回到厦门为我亲自主持银盆净身仪式。无奈,他老人家被清兵囚禁在宁古塔无法脱身,只好请三叔代劳。”接着,郑芝魁接过郑泰的话当众讲道:“郑家这等大事理应由大将军主持,眼下大将军不在,论起辈分也只有我郑芝魁担当了。”

郑泰拱手道:“三叔请吧。”郑芝魁当即从郑泰手中接过黄色绸卷,朗读起郑芝龙写的祖训来:“……郑泰执掌十大商行数十年,买卖交易,积累军饷,绰绰余裕,功不可没;八闽之富庶,郑泰彪炳头功。今郑泰急流勇退,银盆净身,以求功业有所归,声名无所累。上告列祖,下达家人,尽孝道于宁古塔,伴义父了此一生,淡泊名利,无怨无悔……”

忽然,一阵疾风吹落郑芝魁手中的绸卷。郑芝魁俯身去捡,绸卷便被风吹动数尺。郑芝魁追上去,绸卷又被风吹动数尺,如此数次,郑芝魁也没能追上绸卷。这奇怪的现象引起众人的哄笑。这时,黄炎闻声从人群中跳出,他凭听觉一脚踩住绸卷。黄炎弯腰拾起绸卷交给郑芝魁道:“侯爷,我感觉今日阴风四起,不大对劲,还是早点把仪式办完,心里就踏实了。”

郑泰有些犹豫地道:“可是国姓爷没有来呀,我们现在就办完,会不会……”他欲言又止。

黄炎道:“我倒是担心他已经来了。最好快一点吧,夜长梦多。”

郑泰点点头,他拉过郑芝魁:“三叔,我们开始吧!”

郑芝魁拉着郑泰走到盛满热水的银盆前,朗声道:“我奉大哥之命,替大哥之身主持银盆净身典礼!”说着,郑泰表情肃穆地摘下官帽,正要脱下官服,忽然,又一阵风吹起,郑泰头顶上吊起的灯盏砸落下来,郑芝魁手疾眼快,他双手一拨,灯盏擦着郑泰的肩膀落在地上。郑泰见状大怒,他环视四周呵斥道:“何方歹徒?不要躲在暗处下手,现身吧!”郑泰话音未落,一个人影从左侧房梁上跳了下来。众人定神一看,马信稳稳走上来。郑泰道:“马将军何必做梁上君子?”

马信道:“我马信是个粗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话间,马信抬腿就朝银盆踢了过去,郑泰反应极快,他脚尖一勾,马信竟然踢了个空,银盆向右边滑去。忽然,右侧屋顶传来喊声:“泰爷好功夫!”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杨旭飞身而下,双脚踹向银盆,郑泰俯身海底捞月,抢在杨旭双脚落地之前把银盆举在了头顶。就在众人惊诧之时,陈永华忽然闪出,他一掌向郑泰胸前打来,郑泰忙将银盆抛起,慌忙接招,陈永华收掌变招击翻银盆。顿时,一盆热水从天而降把郑泰浇成了落汤鸡。银盆“咣当”一声倒扣在地,陈永华双脚稳稳落在银盆上,银盆被踩扁了。众人哗然。此时,郑泰拾起已不成样子的银盆,他恼羞成怒地对陈永华道:“陈参军为何与我为难?”陈永华道:“国姓爷还未到场你就抢着行此大礼,是不是太不把国姓爷放在眼里了?”

郑泰道:“时辰已到,我等不及了。”

陈永华道:“旧账未清泰爷就想溜?我看泰爷还是先了清旧账,再选吉日净身吧!”

郑芝魁拦住陈永华道:“陈参军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郑家不是你丐帮,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正在此时,郑成功和董娴步进大厅。

郑成功进门就说道:“泰兄这样淡出江湖,不觉得太匆忙了吗?”

郑泰忙拱手道:“禀告国姓爷,我郑泰为郑家奔波数十年,上通东瀛,下达南洋。如今郑家军兵强马壮,郑家商行仓廪坚实,我郑泰此时急流勇退也正是时候,免得落个卸磨杀驴的下场。”

郑成功正色道:“郑泰,我告诉你,现在已经晚了,你收不了场了。你现在想溜,已经不可能了!”

郑泰展开黄色绸卷在郑成功面前晃悠:“你休想阻止我,你看仔细了,这是义父根据郑家祖训写的亲笔手书,让我银盆净身是义父的意思,他老人家盼着我早日去宁古塔陪伴他!”

郑成功一把夺过黄色绸卷递给董娴,厉声道:“郑泰,你花言巧语,蒙蔽家父,现在又想借骗来的祖训逃脱惩罚,你打错了算盘!”

郑泰指着郑成功大声道:“你!你竟敢把义父的手书给抢了!你将父亲扔在宁古塔不顾死活,他老人家想让我去陪伴,却遭到你的百般阻扰,你不怕天下人骂你是逆子吗?”

郑成功闻言笑了:“我郑成功是逆子还是孝子,是乱贼还是忠臣,天下人已经评价了十几年,还没有个结论,我今天再添上一条兄长的性命,是不是才好下结论啊!”

郑泰闻言惶恐道:“你,你想干什么?我,我要到宁古塔找义父告你去!”他正要夺路奔出大厅,郑成功横身拦在了郑泰面前,说道:“郑泰,我给了你无数次悔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可你不思悔改,继续中饱私囊,为所欲为。你掌管我郑家库银,却几乎将我郑家数十年的积累吞噬一空。我大军将要东征,现在却面临军无粮草、兵无银饷的境地!”

郑泰大叫道:“你血口喷人!”

郑成功用眼光巡视众人道:“我郑成功不会冤枉好人的。”说着,他命杨旭拿来账本。立时,杨旭捧着一叠账本走到郑成功面前。

郑成功抖开一本账簿,念道:“隆武二年,你勾结张进、陈辉贩卖私盐,牟利黄金两千两。”念毕,将账薄扔在郑泰面前。

郑泰慌张地道:“这……这,当年是张进的主意。”

郑成功又抖开一本账簿,念道:“隆武三年,你伙同清泉州提督赵国暗中打劫我商行,掠走白银一万五千两。”念毕,他将账簿扔在郑泰面前。

郑泰急得满头大汗:“那是赵国祚所为……”

郑成功又抖开一本账簿,念道:“永历四年,你置我战时物资紧缺于不顾,将五百担硫磺贩卖给荷兰人。”念毕,他又将账簿扔在郑泰面前。此时,郑泰双腿不停地打哆嗦。

郑成功再抖开一本账簿,念道:“永历七年,你派手下前往日本国秘密开设账户,转走白银十万八千两。”至此,郑泰彻底瘫软了,口中哆嗦道:“别……别念了……”

郑成功愤怒地举起剩下的账本全砸在郑泰脚下,说道:“我郑家百年的基业就这样被你掏空了,我把你千刀万剐那才叫尽孝心!”说到此处,郑成功一把拎起郑泰,郑泰吓得面如土色,求饶道:“国姓爷,饶了我吧!”

郑成功道:“饶你?我饶了你,郑家列祖列宗和国姓军数十万将士也不能答应!”这时,郑芝魁走上前劝道:“森儿,我们郑家的家事可以择日再论,今天银盆已经被陈参军毁了,净身仪式也搞不成了,我看今天就算了吧。”

郑成功道:“三叔可真会打圆场啊?但今天这场子你打不圆了!”言毕,郑成功解下佩剑扔给郑泰,郑泰下意识地接住宝剑。

郑成功说道:“泰兄,念我们兄弟一场,今天你就自行了断吧!”

郑泰惊恐地道:“森弟真要杀我?”

郑成功怒目圆睁:“是你自己走上绝路,请上路吧!”

郑泰哆嗦捧着宝剑:“森弟一点亲情都不讲吗?兄弟相残,你如何对义父交代?”

郑成功道:“是你先断绝亲情,出卖我郑家军,今日如不除你,我郑成功日后无法治军。泰兄请上路吧,父亲那边我自然会去交代清楚。”

郑泰恶狠狠地吼道:“郑成功,我和你拼了!”

郑泰举剑向郑成功扑去,众人都猝不及防。

马信拔剑阻拦,被郑泰一脚踹翻,他伸手向郑成功肩膀抓去。

陈永华挺剑而上,郑泰连忙躲闪,陈永华趁势将郑成功推开。郑泰已经伸出去的臂膀一挥将惊呆了的董娴卡在胳膊里。众人持剑而上,郑泰挟持着董娴步步后退。郑泰倚在柱子上,嚷道:“都给我退回去,要不然我就杀了她!”马信、杨旭等将领一时犹豫都不敢上前。这时,董娴大喊:“国姓爷,不要管我,快杀了郑泰!”郑泰的剑反勾过来顶着董娴:“你给我闭嘴!”

董娴忽然抓住郑泰的利刃猛然朝自己的身体里刺了进去。郑成功大惊!众人大惊!一把长剑已将董娴和郑泰一前一后钉在了柱子┥稀…郑成功一个箭步抢上去,他拔出长剑。

一股鲜血喷出来,董娴倒在了郑成功的怀里。

郑成功搂住董娴,他拼命地喊叫道:“夫人!夫人!”

郑泰挣扎着拾起地上的剑:“好,好,我自行了断!”说罢,他挥剑割断脖子,仰面倒下。

5

这日下午,厦门万石岩山洞内,董娴躺在床上,隐元大师正为她查看伤情。郑成功、陈永华、杨旭、马信等人围坐在一旁。隐元大师从身边取出葫芦,他将数滴圣水点入董娴的口中,董娴的嘴唇微微动了动,隐元大师见状长舒了一口气。

郑成功在一旁焦急地问道:“大师,董娴她……”

隐元大师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这一剑从腹腔穿过可是元气全泻啊!日后如果不加紧调养,身体恐怕难以完全复原。”

马信自责地道:“国姓爷,都怪我,连个郑泰都没有挡住。”

陈永华也说道:“我应该承担责任。在这之前我已经同他郑泰交过手,知道他功夫不浅,可还是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