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大家议论纷纷。
马信道:“那照国姓爷所说,我们不就永远难以光复中原了?”
郑成功道:“不,我们一定能够完成弘复天道的大业,但成就大业者首先应该懂得审时度势,把握时机,以退为进,扬我所长。”
马信道:“国姓爷,我马信是个粗人,我只想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去打哪儿?”
郑成功道:“我们应该找一块比金、厦两岛大得多,而且安全得多的地方,让我郑家军完全有可能重振雄风,然后重新出击,扭转战局,使中兴大业最终得以实现。”
郑芝魁道:“天底下哪还有这样的宝地让咱们去捡便宜?”
郑成功坚定地回答道:“有,台湾!”
听说郑成功要打台湾,众将表情各异。
郑成功明确地宣布道:“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要为收复台湾做准备!”
7
夜,厦门,郑成功府书房内,灯火如昼。
郑成功正在读书,郑泰闯了进来。郑成功有些惊讶地放下书:“泰兄,这么晚了有什么要事?”郑泰跪在地上说道:“请求国姓爷严惩在下!”郑成功将郑泰扶起,惊异道:“严惩你?你怎么了?”
郑泰道:“郑泰掌管郑家商行,十几年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总算没有辜负义父期望,将山海十大商行经营得有些模样。但做生意要有人捧场,要有人给面子,否则,我郑泰就是三头六臂也不会替郑家赚来滚滚金钱。”
郑成功道:“泰兄为郑家竖立半个江山,我郑成功深表敬佩。”
此时,郑泰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递给郑成功:“可我郑泰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过,为了能使生意不受影响,我用了万两黄金平衡各种关系,这是我送礼的账本,望国姓爷严惩郑泰!”
郑成功翻翻帐本,沉思许久。
郑泰再一次跪在地上叩首:“望国姓爷严惩郑泰!”
郑成功微笑着,再一次扶起郑泰:“泰兄的气魄和胆识我今天算是领教了,我成全你吧,你说,怎么惩处你?”
郑泰道:“国姓军法如山重,郑泰是被人敲诈,望国姓爷一同治罪!”
郑成功道:“你是在将我的军呀!”
郑成功看着账本:“你的功劳不小啊,你把我的手下都拖下了水,看看,龙威镇将军汤溪白银三百两、虎威镇将军郑豹白银四百五十两、骠骑将军郑芝莞黄金三百两、神策将军李虎恩白银八百两、光明左使范音黄金五百两、水军督统林立功黄金三百两……郑泰,你所说的一同治罪就是要我把郑家军的大将杀个精光吧?”
郑泰道:“在下希望国姓爷秉公执法!”
郑成功将账本撕个粉碎:“我大军就要东征台湾,你知道我不可能杀这些将军,你也正好借此逃脱惩罚!”
郑泰连忙摇头:“不,不,我不想逃脱惩罚,我只求国姓爷在军法面前一视同人。”
郑成功道:“你当然逃脱不了惩罚。郑泰,你这一军将得好,此事我不再追究了,可你别让我再抓住把柄,真到那个时候,有一千个脑袋陪斩,我也定斩不饶!”
此时,郑泰满头大汗,唯唯诺诺:“没有了,不会再有了。”
郑成功道:“但愿吧,可我知道现在麻烦找到你头上了,我信守诺言,不干涉你的商行运作,但我会很在意账户上的钱。”
郑泰道:“国姓爷别威胁我,也别怀疑我,我以我的人头保证,郑家商行的钱我不会动一分一毫。”
郑成功道:“那就好,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脑袋不感兴趣,我只对你的账本感兴趣。”
8
福州,清总督府书房内,李率泰将一封信交给马得功:“你速去北京,将我的奏章亲自交给朝廷。”
马得功得意地道:“这下子叫叶成海死无葬身之地。他曾经将您陷害进死牢,这叫恶有恶报。”
李率泰道:“叶成海总是不甘寂寞,四处生事,的确该死。”
9
厦门郑成功府议事厅内,陈永华指着挂在墙壁上的一张台湾港口图,向众将介绍道:“现在荷兰人在台湾有两座城堡,这座是热兰遮城,这座是赤嵌城。两个城堡上的炮口正好封锁住进港航道。”
杨旭补充道:“我们水师专门派人去摸过底,如果从航道进港强攻的话,损失会很大,肯定有船只被击沉,整个水师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郑成功问道:“只有这么一条航道吗?何斌上次不是送来了一张鹿耳门水图吗?”
陈永华道:“鹿耳门倒是个死角,它在赤嵌城的背后,两个炮台的炮火都无法打到那里。但听说那里是急流浅滩,偶尔有一两只小渔船出入,从来没有走过大船。”
杨旭道:“从何先生的水图上看,好像碰上涨大潮,大船吃水浅些还是过得去的,只是需要进一步测量、核实。”
郑成功道:“哦,我看那得立即派人前去台湾实地勘察。”
陈永华主动请缨道:“国姓爷,让我去吧!”
郑成功略沉思道:“实地勘察太冒险了,这次让别人去吧。”
陈永华道:“我去过台湾好几次,地形都熟悉了,让别人去反而麻烦。”
郑成功道:“你到了台湾,尽快与何先生联络,已经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郑泰听了,心里一惊,但他的脸上迅速恢复了平静。
隔了数日,陈永华搭乘的小船靠近了台湾海岸的一处荒滩,他带着几名扮作船夫的士兵上岛。在离岸边不远的一块大岩石下边,陈永华发现有一人躺在那儿。陈永华急忙上前一看,原来是何斌。他伏身急喊:“何先生!”
昏迷之中的何斌睁开眼睛,见是陈参军,忙说道:“快,我要见国姓爷!”
陈永华对身边的士兵命令道:“快,把何先生送上山!”
10
台湾的一个山洞内,何斌躺在床上,凯茵正端着一碗热汤,用汤匙细心地喂他。何斌微微睁开了眼睛,他一把抓住陈永华的手,用低微的声音说:“陈参军……”“何先生,先别说话,好好歇着。”陈永华道。郭怀一向陈永华介绍情况道:“陈参军,现在揆一已经预感到国姓爷将要收复台湾,他一边向评议会请求增兵,一边像疯狗一样开始咬人。”陈永华道:“台湾海峡风急浪大,水深莫测,大军东渡台湾海峡需要一定时间做准备,大家要有点耐心。”凯茵在一旁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陈永华道:“具体时间现在还无法确定,所以国姓爷让我一定叮嘱大家注意安全,一定要避免再发生同胞被屠杀的惨剧。”正说着,何斌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给陈永华:“陈参军,这是鹿耳门的潮汐图,我在有暗礁的地方都做了标记,只要照着图上这些标记航行,战船也可以顺利进港。”陈永华接过图惊喜地道:“何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何斌谦逊地道:“没有凯茵姑娘的帮助,我哪儿能这么顺利摸清鹿耳门的潮位呢?”凯茵道:“快让国姓爷打过来吧。”这时,一个山民匆匆跑进来报告道:“不好了,红毛鬼又开始抓人了!”郭怀一闻言大惊:“什么?”凯茵道:“再等下去我们就会被荷兰人杀光了。”她转身吩咐山民:“立即通知各村寨,和我一起去热兰遮城劫狱!”郭怀一拦阻道:“凯茵,不要胡来!当年多少人跟我举事,结果却败得那么惨烈,你那几个人想与红毛斗,不是明摆着把羊羔往虎口里送吗?”凯茵道:“那怎么办,红毛鬼会发慈悲放人吗?”
陈永华道:“凯茵,过两天我就回厦门,把这里的详细情况告诉国姓爷,请他早日出兵!”
11
夜,厦门郑成功府书房内,郑成功独自在书房抚琴。一曲《梅花操》时而激越,时而哀婉。
《梅花操》的琴声吸引了柳圆圆,她摸索到窗口听,渐渐地,柳圆圆听得入了神。此时,郑经走进府院,远远地看见了柳圆圆,他有些奇怪:为什么柳圆圆泪流满面呢?这时,“嘣”的一声琴弦断了,柳圆圆心头一惊,她不小心碰翻了窗台上的花盆。里面传来郑成功的声音:“谁?”柳圆圆没有做声。郑经看见父亲出来了,慌忙躲在了走廊的柱子后面。郑成功推门而出:“圆圆,你怎么在这儿?外边凉,快进来。”两人进到书房后,郑成功扶柳圆圆坐下。柳圆圆道:“国姓爷还记得《梅花操》?”郑成功道:“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首曲子,郑成功终身不敢相忘。”柳圆圆道:“可你记住了曲子却忘记了操琴的人。”郑成功道:“圆圆此话怎讲?”柳圆圆道:“国姓爷,当年秦淮河畔一掷五千两黄金,你是为我?还是为黄炎抗清?”
郑成功道:“是为你,也是为了抗清。”
柳圆圆哭了:“既然是为我,你把我从桃花坞赎出来,那一夜,你要了我的曲子,却不要我这个人,你是为我吗?”
郑成功道:“你的曲子让我体会到人间竟有如此纯净的品格,而有此纯净品格之人我怎敢玷污?”
柳圆圆道:“你要了我的曲子,就带走了我的灵魂。为什么你带走了我的灵魂却让我空空的躯壳孤寂一生?”
郑成功道:“圆圆,我的心里承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感情,我的心里装着另一个人。”
柳圆圆道:“董姐姐是宽容的,她会原谅我的。”
郑成功道:“圆圆,原谅我吧。我无法和你走到一起,我爱的是琳达。”
柳圆圆道:“国姓爷是不是嫌我是瞎子?可琳达是红毛鬼呀!”
郑成功道:“我绝不会嫌你,圆圆,琳达她是红毛,可她不是鬼!”
柳圆圆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走到一起?可我无法一个人在黑暗中了此一生。”说着,柳圆圆伸出手摸索着郑成功的脸。她的手摸到了郑成功流出的眼泪。郑成功躲开她的手:“圆圆,你不会在黑暗中度过一生的,我还有一双眼睛。我无法接受你的爱,但我能搀扶着你走完一生。”听到这里,柳圆圆“哇”的一声扑在郑成功肩上哭了起来。此情景,被躲在书房外面的郑经偷偷看见了,他悄悄离去。
夜色笼罩的台湾总督府牢房内,贝德尔和士兵们正在审讯阿甘。贝德尔抽了阿甘一鞭子:“何斌到底藏在哪儿了,你说还是不说?”阿甘装做害怕地看看周围:“我当然要说,可是他们在我不好讲啊!”贝德尔命令手下:“你们给我出去!”士兵们遵命走了出去。贝德尔道:“现在该讲了吧!”
阿甘道:“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贝德尔将耳朵贴近阿甘,阿甘趁其不备对着贝德尔的耳朵狠命地咬了一口。贝德尔杀猪似地大叫起来:“啊!……你敢咬我!老子今天宰了你!”贝德尔举起手枪顶在阿甘头上。这时,揆一和阿让进来了。揆一道:“上尉先生,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的朋友?”贝德尔捂着流血的耳朵报告道:“总督阁下,这个野蛮人咬了我!他怎么能是我们的朋友?!”揆一没有理会贝德尔,他拍拍阿甘的头:“阿甘,听说你挨了不少打,本长官很佩服你的勇气和义气,你这些鞭子都是替郑成功挨了,你帮他做事情,侵犯了我们荷兰王国的利益,我们必须要对这种行为进行惩罚,所以你是带郑成功受过。”
阿甘大声道:“应该受到惩罚的是你们这些红毛,是你们侵犯了台湾,侵犯了我们中国人的利益……”
揆一打断了阿甘的话:“阿甘先生,我们现在不要讨论这些理论问题了吧,我只是要告诉你,我准备放了你。”
阿甘吃惊地道:“放了我?”
揆一道:“对呀,你的朋友阿让再三替你做担保,所以我决定放了你。”说完,他高喊道:“来人,放了阿甘先生!”他的话音未落,两个荷兰士兵上前替阿甘解开锁链。阿让道:“阿甘,我好不容易才求得揆一总督答应放你,还不快谢谢总督大人!”阿甘瞪着阿让道:“你认敌为友、认贼作父,你自己谢他去吧,老子不买你这个人情,我不走!”
揆一不解地道:“我放你你还不走?”
阿甘道:“对!我阿甘是个堂堂正正男子汉,怎么能容忍阿让这个叛徒赎我出去?!”揆一道:“阿让,他不愿意领你的人情,你还要带他出去吗?”阿让:“当然,当然,阿甘是我的兄弟,我当然要带他出去。”阿甘坚定地道:“我说了,我不走!”揆一道:“阿甘先生,这是荷兰总督府,我说让你走,你就必须走。”说完,揆一命令贝德尔:“上尉先生,请你把阿甘给我轰出去!”“遵命!”贝德尔带着士兵拖着阿甘向外走去。
阿甘挣扎着大叫:“我不走!我不走!”
见阿甘出去,阿让向揆一深深鞠躬:“谢谢总督大人!”
揆一抽了一口烟斗,吐出了一缕青烟:“不必客气,我是为了让山民能重新信任你,阿甘不领你的人情不要紧,整个山寨都会知道是你救了阿甘!”
12
一日,沿着台湾靠海的一条山路,凯茵急匆匆提着食物往山洞走去,阿让与她拉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盯梢着。凯茵走到山路的拐弯处,她回头一看,只见阿让赶快闪身往岩石旁一躲。凯茵气恼地回转过身去叫道:“阿让,你给我滚出来!”阿让壮着胆子走了出来,口里嚷道:“出来就出来,我还怕你不成?凯茵,你自己也明白,你可是揆一总督通缉的要犯!”凯茵道:“你去报信呀!”阿让道:“我不会的,你知道我们都是高山族人。”凯茵道:“我谅你也不敢,你小心大家扒了你的皮!”阿让满脸堆笑:“别这样说嘛,我刚刚才营救了阿甘兄弟。”凯茵疑道:“你营救了阿甘?”阿让道:“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消息,不相信你问他自己去!”
13
一日,厦门海滩上,郑芝魁手下的士兵和工匠正在赶造战船。
杨旭正在对郑芝魁发火,他用脚猛力踢着船板,高声喊着:“这是什么鸟船,能打仗吗?狂风一起,巨浪一拍,还不都散架了?这样的鸟船,别说打台湾,就连澎湖的边也不敢碰啊。定远侯,国姓爷信任你才把这样的大事交给你,你竟然敢这样糊弄!你是想把我们郑家水师埋葬在台湾海峡吧?”
正在指挥造船的郑芝魁闻声骂道:“东征台湾本来就是他妈的一条不归路,我不埋葬你,老天也会埋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