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空，繁星点点。黄炎组织的敢死队点起火把来到南京城下。黄炎冲在前面，对后面的敢死队员鼓动道：“勇士们，清兵现在龟缩在南京城里，我们如果此时不攻城，必将错过匡复大明的天赐良机。天降大任，时不待我，跟我撞开城门，杀进南京城！”数十名敢死队员闻声抱着圆木撞击城门。此时，城楼上，两个清兵将柳圆圆架了上来。一名清将命令士兵：“快，把这个瞎子绑起来给我吊在城头上！”部将道：“这不是……这不是大美女柳圆圆吗？她什么时候眼瞎了？”清将冷笑道：“我在大牢里就把她熏瞎了。当年郑成功和柳圆圆在南京城演了一场好戏呀，五千两黄金卖身抗清，今天我替他们收个圆场。”部将道：“那岂不要激怒郑成功？”清将道：“就是要激怒他，天亮之前，李率泰大人的援兵就赶到了。传令，在城头点起大火，我要让郑成功看得清清楚楚，柳圆圆在我的手中！”部将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柳圆圆挣扎着，被清兵吊在了城头上。柳圆圆对着清兵呼喊道：“你们都会被国姓爷剁成肉酱的。你们都不得好死！”她的话语在城头飘荡，城中有几个清兵开始胆怯。城下的敢死队头目指着城头上被吊着的人，急呼：“黄义士快看，那吊着的是柳圆圆！”此时，黄炎面无表情地对城上吊起的人道：“圆圆，不是我黄炎无情，是我不愿看见你再受凌辱！”说罢，他搭箭弯弓欲射柳圆圆。这时，柳圆圆什么也看不见，却听出了黄炎的声音，她怒骂道：“黄炎，你这个无耻小人！”正在柳圆圆性命危急之时，郑成功和马信飞马赶来，郑成功挥剑向黄炎的长弓挑去，但已晚了，只听“砰”的一声，黄炎的箭已经飞向柳圆圆，箭头擦着柳圆圆的头，正中吊着她的绢带，绢带断裂，柳圆圆从城头跌了下来。郑成功在马上双手接住柳圆圆。此时，柳圆圆已经昏迷。郑成功把柳圆圆递给马信，拔剑直指黄炎道：“黄炎，你竟敢射杀柳圆圆！你还是人吗？！”黄炎见是郑成功，只愣了一会儿，仍一本正经地道：“如果国姓爷真认为一个烟花女子胜过一座六朝古都，那我黄炎就是瞎了眼睛追随你了。来吧，杀了我吧，我甘愿血祭南京城！”
郑成功怒道：“好，我就成全你。”郑成功挥剑正要朝下砍，忽然，南京城四周遍野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他回头望去，只见清兵如潮水般涌来。此时，郑成功的营地一片混乱，将士们仓促迎战。清兵放起火来，火乘风势，刹那间，营地一片火海。郑成功高喊：“马信，保护好柳圆圆。”说罢他勒马转身率领将士们向呐喊的清军冲了……此时，南京城下的长江北岸，天已蒙蒙亮，大批清兵正争相渡江。一个清将骑在马上大喊：“将士们听好了，取郑成功首级者，赏金一千两！”
这时，南京城下，郑成功还在带领着将士们殊死抵抗。马信快马赶到，他的马背上驮着昏迷不醒的柳圆圆。马信禀道：“国姓爷，又有数万清兵从江北杀来了，弟兄们顶不住了！”这时，陈永华率丐帮弟子赶到，他上前禀报道：“国姓爷，接应的船只已经到了长江口，快走吧！”郑成功遥望南京城，他不甘心地挥起鞭子，狠狠抽马一鞭，骏马嘶鸣而去。郑成功对着南京城大喊：“我郑成功敬畏苍天，不敢涂炭生灵，可善得恶报，这天道在哪儿？南京，你有负我郑成功！”他怒目圆睁，突然口吐鲜血，挥了挥手，下令道：“全军撤退！”
2
郑成功怆惶率军从南京撤退，一路风声鹤唳，溃不成军，回到厦门。一连数日，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闭门思过，想起跟随自己在南京城下死难的数万将士，痛定思痛，决定择日举行海祭。
这天，厦门海滩，白幡、白船、白人、白马，一片白色。
满怀愧疚的郑成功把一碗酒缓缓洒在海滩上，他将酒碗扔了出去，拔出宝剑，激愤道：“我郑成功善恶不辨，轻信谎言，居功自傲，错失良机，致使北伐失利，千秋大业毁于一旦。我愧对上天，愧对先帝，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死在南京城下的数万弟兄！”
应着他的话声，众将领在海滩上跪成一片。郑成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今天要以死谢罪！”说罢，他将宝剑架在自己脖子上。陈永华、杨旭等冲上来扳住他的手阻止他，齐声道：“国姓爷，你不能死！”
陈永华劝道：“国姓爷，大业未竟，你怎能随意轻生？天下百姓还盼着你弘复大明，驱逐荷夷，你不能死！”
杨旭劝道：“国姓爷，我郑家军刚遭重创，现在急需养精蓄锐，恢复元气，郑家军不能垮，国姓爷更不能死，台湾同胞还在盼着你！”
马信哭着进言道：“南京城下死了数万弟兄固然令人伤悲，但国姓爷如此轻生，等于把我们全都推向死路啊！”他的话引来海滩上一片哭声……此时，痛不欲生的郑成功猛然醒悟，一字一顿地动情说道：“你们说得有道理，我郑成功大业未竟，不能轻生！”众人小心翼翼地松开他的手。他突然挥剑割下自己的一束头发，他一手握着头发，一手举剑大喊：“苍天在上，今日我郑成功以发代首，祭奠苍天，祭奠为国捐躯的亡灵，等我收复台湾，定当以热血相报！”众将士闻言，无不为之动容。此时，只有缩在董娴怀里的小郑经吓得瑟瑟发抖。
3
两年后的一天，厦门沙滩，已经长大成人的郑经在海边舞剑，郑成功思索着从远处走来。郑经见郑成功来到自己身边，忙收住了剑，他跑步迎上去，亲热地喊道：“阿爸！”郑成功夸奖道：“经儿，你最近剑术长进不小。”
郑经骄傲地道：“多谢阿爸夸奖，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以跟着阿爸上战场杀敌了。”这时，陈永华策马赶了过来。陈永华在郑成功面前跳下马，面色焦虑地禀报道：“国姓爷，李率泰重新召集了二十万兵马，扬言要踏平金、厦两岛，最近他派使者去了台湾，要向荷兰人讨洋炮对付咱们。”郑经闻言，在一旁道：“满清鞑子真是可恶，竟然和红毛勾结起来对付我们，请阿爸给我一支兵马，我去踏平清营！”
郑成功欣喜道：“有这个志向就好，你现在专心练剑，打仗嘛，等你再长大些再说。”说着，他转向陈永华道，“永历皇帝有消息吗？”陈永华禀道：“李定国惨败，孙可望降虏，永历皇帝被吴三桂赶到缅甸去了，生死未卜。”郑成功心头一顿，转而问道：“现在将士们的情绪怎么样？”陈永华道：“众将士现在已做好了抗击清兵的准备！”郑成功略一沉吟，对陈永华说道：“李率泰现时纠集二十万兵马，气势汹汹来犯，志在必胜，我当以静制动，以逸待劳，诱敌深入，各个击破。”陈永华点头道：“此番若能重创满清军队，必能大振我军士气！”
郑成功恨恨不已，斩钉截铁地道：“我要让清廷明白，厦门虽是一个岛屿，却足以和它二十万大军抗衡，打完此仗，我要东征台湾！”
4
厦门，万石岩山洞内。从洞口射进的阳光呈条条光束，射到洞内山壁上，显出五彩斑斓，气氛很神秘。在山洞的一角，隐元大师正在给柳圆圆诊治眼睛。郑成功、董娴、陈永华和黄炎等人围坐在她的身旁。
隐元大师放下药，沉痛地说道：“六年以来，老夫都没有治好柳姑娘的眼睛，怕是这姑娘此生难见天日了。”
郑成功关心地问道：“大师不是有回天之术吗？”
隐元大师摇摇头：“难啦！”坐在一旁的黄炎急了，斥责道：“郑成功，都因为你，以五千两黄金招摇过市，故做豪爽，才惹恼了清廷。你记住，圆圆是因为你才被清兵熏瞎了眼睛的。”此时，陈永华再也按捺不住，大叫道：“黄炎，你给我滚出去！”
黄炎瞥了他一眼，怒道：“你一个叫花子，哪有你说话的份！”陈永华“嚯”地站起，闪电般将剑架在黄炎的脖子上。郑成功铁青着脸，谁都不看。黄炎朝洞口退缩着，突然他以臂格剑，右手猛击陈永华一掌，撒腿跑出山洞。
5
这日，郑成功又悄悄来到厦门万石崖山崖旁，他知道董娴跟在他身后，他没有回头。郑成功一会儿扶崖叹息，一会儿摇摇头：“捉弄我，是上天在捉弄我！”董娴走上前，安慰道：“夫君，隐元大师已经尽心尽力了。”
郑成功激动地说道：“是，尽心尽力了，我在南京城下也是尽心尽力了，可结果呢？这叫善有善报吗？这叫苍天有眼吗？这是什么天道！”
董娴埋怨道：“夫君，你以前从不这样怨天尤人！”
郑成功又痛苦地道：“苍天既然把弘复天道的重任交给我，可为何又捉弄我？”
董娴正色道：“不是苍天在捉弄你，而是你犯了错误！”
“犯错误？”郑成功以手捶胸，“我会犯错误？呵呵，我怎么会犯错误？”
董娴上前抓住他的手：“夫君，多少年来我追随你，敬仰你，你的品格、你的意志、你的智慧，让我，让八闽百姓折服。你是这个乱世的人杰，但你只是个凡人，当然会犯错误！”
郑成功听不进董娴的话，傲慢地道：“我不是凡人！”
董娴再一次正色肯定道：“你是凡人。你是凡人才能横刀立马又有儿女情长；你是凡人才能果敢坚毅又有一腔慈悲；你是凡人才会顾及南京城百姓的生命之忧而失去唾手可得的胜利；夫君，我说对了吗？”
郑成功在铁的事实面前有些心动，但他马上想到了隆武帝，于是，坚持说：“可隆武帝说我不是凡人！”
董娴深情地道：“因为你是凡人我才爱你，因为你是凡人所有的人都爱戴你！”
郑成功似有所悟地道：“所以我才犯了错误？”
董娴肯定地答道：“对！夫君，你是凡人中的人杰。婆婆曾对我说过，我嫁的男人是最优秀的男人，他能从错误之中吸取教训，取得更大的成功。夫君，婆婆的在天之灵期待着你。”
郑成功重新打量着董娴，将她搂在怀里，充满深爱地动情说道：“夫人，看来我真的错了！”
6
厦门，郑泰府账房内，案台上堆放着厚厚的账本，郑泰正与管家对账。郑泰望望案台上堆积如山的账本，对管家长叹一声道：“唉，北伐大败已经数年了，我们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啊，听说永历皇帝现在已经躲到缅甸的深山老林里，根本就不敢出来。”管家势利地说道：“也不知道国姓爷现在在想什么，我看郑家可能会就此垮了。”郑泰闻言大怒：“胡说！我郑家的万年基业怎么能垮了呢？”管家忙赔笑道：“小的是信口雌黄，可现在清兵又要大兵压境，咱们势如累卵啊。泰爷，你也应该早作安排啦。”郑泰摇头苦笑：“郑家大船是郑成功掌舵，我能做什么安排？”管家道：“不然。泰爷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建议泰爷多转些货款到日本长崎的天潢商号，给自己留条后路。”郑泰惊讶地道：“什么天潢商号？你胡说什么？”管家道：“小人为你管了十多年的账，如果什么都不知晓那是小人不称职，但小人懂得守口如瓶。”郑泰回过神来，换了柔软口气道：“我也是为郑家人考虑，万一有一天走投无路了，大家还有个养家糊口的本钱。你替我小心经管，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其中底细。”管家哈腰点头道：“泰爷放心，小的一定稳妥行事。”
7
厦门港口，这一天天气晴和，蓝天万里无云。郑成功和陈永华来到港口码头，送别将要北上的杨旭。
临别前，陈永华将一个账本交给杨旭道：“这是我丐帮所查的郑家商行的账目，究竟和郑泰的账目有多大的出入，就全靠将军此次北上查询了。”郑成功叮嘱杨旭道：“郑泰是我的兄长，没有证据，我无法追究他的责任。大军现在正在筹划攻打台湾的事，一旦钱粮供给出了问题，我们就被釜底抽薪了。”深明事理的杨旭点点头道：“国姓爷放心，此次北上，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郑成功又叮嘱道：“替我到宁古塔看看我父亲，告诉他老人家郑家军早已恢复元气，我下次北伐不会再让清兵占得便宜了。”
杨旭点头，拱手作别上船，小船缓缓离岸。
8
宁古塔。这一天，两鬓已白的郑芝龙坐在石凳上呆呆地望着天空，他看上去老了许多。忽然，墙头人影一闪，杨旭翻进院来。他扑通一声跪在郑芝龙的面前：“末将拜见大将军。”郑芝龙揉揉眼睛：“你……你┦恰…”杨旭回禀道：“大将军，我是杨旭呀。”郑芝龙颤颤巍巍地抓住杨旭的手，激动地道：“杨将军，真是杨将军呀。已经两年没有你们的消息了，森儿他……森儿他可好？”杨旭禀道：“是国姓爷特地让我来看望大将军的，现在郑家军已经恢复了元气，虽然李率泰纠集了二十万兵马对我们虎视眈眈，可也一直奈何不了我们。”郑芝龙关切地问道：“森儿下一步怎么打算？”杨旭回禀道：“国姓爷正在筹划进攻台湾之事。”他们正在说时，突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不能打台湾！”杨旭抬头一看，见来者是叶成海，“刷”的一声抽出剑，上前一把抓住他吼道：“叶成海，我宰了你这个狗官！”叶成海摆摆手，慢条斯理地说道：“杨将军不要动怒，我是来看望郑大人的，老夫现在不是什么狗官了，老夫只是一介草民。”此时，郑芝龙一见来人是叶成海，忙喝道：“杨旭，休得无礼！”杨旭见大将军发令，便松手放开了叶成海，鼻子里“哼”了一声。
叶成海走近前施礼道：“郑大人近日可好？”
郑芝龙冷笑道：“皇上把我囚禁在这天寒地冻的宁古塔，能好吗？听说朝廷已经将大学士贬官为民了？”叶成海点点头：“老夫身为平民反倒安乐。”郑芝龙道：“这满清的皇帝可真不像大学士当年描述的那样贤明啊！”
叶成海道：“圣上的确英明无比，是老夫办事不力，罪有应得呀。老夫最近想前往福建，还望郑大人支持呀！”
郑芝龙疑惑地望着叶成海，道：“大学士去福建做什么？”
叶成海一字一顿地道：“劝说贵公子不要进攻台湾。”杨旭恼怒地喝道：“叶成海，你还要给满清做狗腿子去扰乱我军心吗？看来我真是要宰了你！”叶成海泰然自若地道：“杨将军，我现在已经不是朝廷命官，也不敢妄称是在给朝廷跑腿，我只是代表我个人——一介大清草民，请求郑成功不要进攻台湾。”郑芝龙正色道：“台湾是我郑家的，我森儿收取过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我倒是不明白了，大学士昨天做清廷的跑腿，今天又当荷兰人的说客，怎么总是站在我郑家的对立面？”
叶成海不动声色地道：“郑大人此言差矣，如今除了贵公子占据福建沿海一息尚存敢于与朝廷对抗外，其余的各色反对势力纷纷土崩瓦解，我大清眼看就要平定万里江山，四海百姓眼看就要过上盼望已久的安宁日子，此时攻台，有违天理。”杨旭怒目注视叶成海，大声喝道：“休要胡说！国姓爷是要驱逐荷夷，救台湾同胞于水火之中，让台湾回归中华！”叶成海听了此言，仍不愠不火，他据理力争道：“那是让台湾回归郑家而不是朝廷！郑家军占据台湾必定要效忠前朝，如此一来，我大清百年之内难归一统。”
郑芝龙讥讽道：“看来，大学士眼中只有满清啊，我郑家难道不是中国人吗？”
杨旭亦道：“大学士如果在乎性命的话最好不要去厦门，你现在不是什么来使了，要杀你也用不着礼节了，而想杀你的恐怕有百万八闽百姓！”
叶成海仍摆出当年一副不足惧的样子：“老夫一把年纪了，死不足惜！”
此时，郑芝龙对叶成海已是无可奈何，只好答应道：“大学士的执着我是佩服啊，好，我写封信给森儿，就算你帮我，帮我捎封家书报个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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