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毅然决然挥手:“不要再说了,我决心已定,我要给南京一个和平的机会!”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黄炎的声音:“南京不就是给了国姓爷一个柳圆圆吗?可你花了五千两黄金呀!”郑成功转身,黄炎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郑成功不客气地道:“黄义士,我此时不需要你!”
黄炎讥笑道:“国姓爷在南京已经做了一次赔本的买卖,还要再做第二次吗?”
马信在一旁气愤道:“黄炎,打不打南京是国姓爷说了算,你插什么嘴?”
黄炎冷言冷语道:“不就是因为柳圆圆在南京吗?国姓爷难道把一个女人的生死看得比一座城池都重要吗?”
郑成功戳穿他道:“你不在意柳圆圆的生死吗?你难道连自己在后背上刺的字也忘了?”
黄炎“刷”的一下撕开后背衣服,露出了“大明”、“圆圆”四个字。他大声对郑成功道:“国姓爷看清楚了,是大明在前,圆圆在后!”
郑成功看了他背上的字摇摇头:“黄炎,我以前只觉得你不是个英雄,我现在才发现你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你连起码的仁慈之心都没有!”
黄炎轻蔑地道:“国姓爷错了!无情无义方能大慈大悲!”
郑成功气愤地道:“哼,狗屁道理!说罢,他跨上战马,带领众将巡视各营……11
这日,台湾高山族一个山洞内,何斌带着一伙挑夫进来。郭怀一拄着拐杖迎了出来,他一把搂住何斌,激动地道:“国姓爷让人捎信给我了,原来你就是郑大将军留在台湾的人呀,以前冤枉你了,何先生,我对不起你!”何斌道:“郭将军,你们以前要是对我好,恐怕我早就被荷兰人杀了。我听说你们很困难,专门给你们送粮食来了。郭将军受苦了!”郭怀一摇摇头内疚地道:“我受点苦算什么?都是因为我,连累了所有人。”这时,正在洞内煎药的凯茵闻声走过来,对郭怀一道:“将军不必自责,我们都是心甘情愿跟随将军反抗红毛鬼的,起义失利,责任不应该由将军一人承担。”何斌道:“我们都没有国姓爷站得高,看得远,等国姓爷的大军到了台湾,我们就可以里应外合杀下山去,叫红毛鬼偿还血债!”郭怀一见何斌如此说,兴奋不已,忙问道:“国姓爷什么时候会来攻打台湾?”何斌道:“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大家好消息的,国姓爷已经挥师北伐,现在已将南京城团团围住,不日就会攻克南京,占领江南半壁江山。”郭怀一听罢万分惊喜,道;“真是太好了,国姓爷说过,一旦北伐告捷,就要挥师东征,收复台湾。”凯茵也在一旁鼓掌道:“到时我们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时,郭怀一忽然陷于沉思,脸色严峻起来,他走过去拉住何斌的手,说道:“何先生,那些可以登陆的地方,现在都在荷兰人的炮火覆盖之下,如果郑将军率领水师强行登陆,会有重大伤亡,我们要设法为国姓爷做打算啊!”何斌不假思索地道:“这一点我早想到了,还有一条港路!”郭怀一道:“那个港可是鹿耳门?”
何斌笑着点点头。
郭怀一又担忧地道:“鹿耳门虽然荷兰军疏于防范,但那个港口处处是激流浅滩,大船望而却步,不能进来。”何斌一笑,坦然道:“古人云,兵行险地,出奇制胜。我已经绘制了那一带的海图,上次去厦门谈判时就交给了国姓爷,我准备最近再好好测量一下鹿耳门的潮位,确保万无一失。”凯茵抢过话头对郭怀一道:“现在需要我们要做哪些事情?”
郭怀一道:“我们目前要抓紧做好准备策动汉人和山民的工作,以便配合大军登陆。何先生一旦取得鹿耳门的第一手资料,可立即送来给我,过几天我就会去大陆见国姓爷。”
何斌点头道:“好。”一声未了,两双大手握在一起。
12
自从那次在海上会见郑成功后,台湾荷兰总督揆一总觉得心潮难平,寝食难安。他对郑成功所说要率水师夺回台湾的话,尤其铭刻在心。为了维护荷兰在台湾的利益,他决定要加强台湾的防务。这一日,揆一在总督府会议厅摊开地图,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此时,描南实丁匆匆走了进来:
“报告总督大人,郑成功已率兵打入长江,包围南京了。”
揆一回身道:“我也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揆一沉思着走来走去,对描南实丁道:“中校先生,你知道郑成功为什么要北伐?”
描南实丁不假思索地道:“郑成功和满清是仇人,他还是明朝的国姓爷,他的父亲郑芝龙还被扣押在北方,他想营救父亲,恢复明朝。”
揆一闻言大笑:“绝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描南实丁不解地道:“难道郑成功有野心为了自己当皇帝?”
揆一道:“不,更不是。郑成功是目前中国最有商业头脑的政治家,他虽然不可能当上中国的皇帝,但他知道通洋裕国,这种人哪怕占据个小岛就会威胁到我们荷兰王国的利益。”
描南实丁更不懂地道:“什么通洋裕国?”
揆一打了个手势,道:“用我们的语言来描述,就是发展海上贸易来使国家富强起来。”
描南实丁闻言一愣:“啊,他这个东方人,怎么会跟我们欧洲人一样看重贸易?”
揆一道:“你不要小看居住在福建、广东沿海一带的中国人。他们的商业头脑、航海技术一点都不比我们欧洲人差。你看郑成功跟我们所进行的贸易就可以想像,他如果是中国的最高统治者,那么海上霸王就不是我们荷兰,而是中国。”
描南实丁露出恐惧的神色,道:“有这么可怕吗?”
揆一道:“可悲的是,明朝是个只重农业的朝廷,取而代之的清朝,是个游牧部落建立起来的政权,更是重农、轻商,严厉实行海禁,这就跟郑成功所代表的海商集团产生了根本的利害冲突。”
描南实丁困惑地道:“这就是郑成功发动北伐的原因?”
揆一道:“我们是局外人,也许不能真正看透中国的情况。”
描南实丁走上前,真诚地说道:“不,总督阁下的分析让我很服气,我想就连郑成功自己也不会意识到这一层的含义吧?”
揆一充满自信地道:“我又学会了中国的一句古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但愿他能够攻下南京。”
描南实丁又陷入困惑地道:“你希望对手的军事实力更加强大吗?”
揆一点拨道:“他一旦占领南京,战略重点就会向北转移了。他没有力量也没有时间顾及台湾了。”
此时,描南实丁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由衷地赞扬道:“总督阁下的见解更是高人一筹!”
他们的对话充满了哲理和政治色彩,双方都感到愉悦。然而接下来揆一却陷入沉思,他来回在会议厅里踱步,忽然停住脚步,充满担忧地对描南实丁说道:“不过我有个预感,郑成功此次北伐虽然十分顺利,但毕竟后劲不足,可能会失败而归。而这个结果,又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
13
宁古塔的郑芝龙寓所被夜幕笼罩着。一阵阵北风呼啸,看守郑芝龙寓所的两个清兵正躲在门洞里取暖。此时杨旭从黑暗中闪出,他纵身一跳跃过围墙,快速溜进郑芝龙的房间,使正在读书的郑芝龙吓了一跳。郑芝龙扶案站起,急问道:“谁?”杨旭揭下蒙在脸上的黑布,跪在郑芝龙面前。“大将军受惊了,请大将军恕罪!”“杨旭?”郑芝龙喜忧交加,忙上前扶起杨旭:“你怎么敢来闯宁古塔?”杨旭道:“我刚刚从南京赶来,国姓爷让末将给大将军捎来好消息。”
郑芝龙急问:“什么消息?”杨旭禀道:“国姓爷已经挥师北伐,现已将南京城团团围住,不久就可杀向北方,国姓爷的大军势如破竹。在这种形势下,清廷不敢奈何大将军!”郑芝龙惊讶地道:“什么,森儿已入据长江,兵围南京了?”杨旭道:“是呀,国姓爷入据长江,江南震动,数十个州县闻风而降!”郑芝龙面露喜色道:“哦,怪不得近日满清军队对我寓所增布岗哨!”杨旭道:“一旦我军攻占南京,克复北京就有指望啦!”
郑芝龙担忧地道:“只怕森儿孤军奋战,难敌满清。”杨旭宽慰道:“大将军不必担心,国姓爷北伐之前,已派人联络孙可望、李定国两位大将军调集滇、黔、粤、楚之师,杀出洞庭,会师江南,以分散满清之势。国姓爷命我前来禀告大将军,再忍耐一些日子,待攻下南京之后,再设法营救你们。”郑芝龙道:“兵贵神速,南京应当急攻!”郑芝龙说着斟了两盅茶,递一盅与杨旭。杨旭道:“国姓爷准备围困南京十五天,我就是抽这个空飞马赶来。”郑芝龙奇怪地问道:“森儿为何围而不攻?”杨旭道:“守城满清总督派人与国姓爷约定,围城十五日之后,他们便开门投降。”郑芝龙急问道:“森儿答应他了吗?”杨旭据实禀告道:“国姓爷怀仁厚之心,答应了他们的请求。”郑芝龙闻言,猛然抓起面前的紫砂壶掷于地上,连声呼道:“愚蠢呀!愚蠢!”杨旭见状大惊,双膝跪地道:“大将军……”郑芝龙长叹一声:“唉,此乃妇人之仁,我儿中了满清人的缓兵之计了!”杨旭道:“国姓爷不听诸位将领劝告,定要等到十五日之后再攻。”郑芝龙道:“知子者,莫若其父。我早就看出森儿他仁有余,勇不足,迟早会误大事。不幸被我言中啦!”
杨旭道:“大将军,卑职立即快马赶回南京,向国姓爷转告!”
郑芝龙泪水夺眶而出:“来不及了。大事去矣,大事去矣!”杨旭闻言惊呆,半时说不出话来。
屋外,北风呼啸,响起树枝折裂的声音。
14
这天夜晚,郑泰、黑三与几个商人正在厦门酒馆内喝酒,郑芝魁走了进来。郑泰看见郑芝魁,忙将他拉着入座。黑三给郑芝魁斟上酒:“定远侯辛苦了,坐下来喝杯酒吧!”郑芝魁连忙推开:“这可不敢,我有军务在身,万一贪杯误事可是要掉脑袋的!”黑三道:“国姓爷已经挥师江南了,清廷哪里顾得上偷袭厦门?”郑泰在一旁也说道:“谅他们也不敢!”一个商人高兴地说:“等国姓爷一攻下南京,我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在南京开设分行了,北路的货源就可以集中到南京来了。”另一个商人附和道:“若杭州、苏州能占领的话,我们在那里的商行就可以公开了,再也不用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做生意。”郑芝魁道:“贤侄,你还记得吧,以前我们为了贩运货物,得收买多少官员,打通多少关节,花去多少冤枉钱。要是这些钱省下来,我们赢利就能翻好几番。”郑泰道:“国姓爷确实是个高深莫测的帅才。”此时,黑三举起杯道:“定远侯,就喝一杯吧,来,我们为国姓爷北伐节节胜利干一杯!”郑芝魁经不住别人劝说,遂举起酒杯道:“干!”他们三人与几个商人同时举起杯来。忽然,门外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背上的骑手一边喊着,一边跳下马背,跑进酒馆,口中连呼道:“郑将军,捷报,捷报!”郑泰兴奋地问:“国姓爷打到哪里了?”骑手道:“已经围住南京了。”郑泰喜道:“啊,围住南京了?围了多久了?”骑手道:“围了十来天了,开始围城时我就连夜狂奔往回赶,给郑将军报信。”郑泰问道:“南京城防坚固,难以攻破吗?”骑手道:“不,国姓爷答应守城的满清鞑子,十五天若不投降,再攻城。”郑泰惊讶地道:“什么?”
郑芝魁以手击额:“这下麻烦了。”
15
夜色苍茫的厦门码头上,陈永华与一个将领在巡视。那位将领道:“国姓爷此次留咱们镇守厦门,我战战兢兢,惟恐有闪失。”陈永华笑了笑:“前番厦门失守,都是国姓爷过于宽厚,任用郑芝魁所致。”正说着,郑泰赶来,口中连呼道:“陈参军,陈参军!刚才前线来了捷报!”陈永华见了郑泰,兴奋地问道:“国姓爷打到哪里了?”郑泰喜道:“国姓爷已经围住南京了!”陈永华一愣:“围住南京?”郑泰道:“守城清将请求暂时不要攻城,围城十五日之后,他便开门投降。”
陈永华闻言急问道:“国姓爷答应了?”
郑泰点点头。陈永华大惊失色,低声地对郑泰说道:“郑将军,在下要即刻赶往南京,劝国姓爷速战速决,厦门由你独守了!”
郑泰拍拍陈永华的肩膀:“一路小心,厦门这边我会加固城防,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此时,江南驿道上,福建总督李率泰带领的清兵正沿着驿道迅速北上。马得功纵马来到李率泰面前,禀告道:“总督大人,前面就是扬州了,天亮之前我们一定能赶到南京。”李率泰在马上探身问道:“其他各路兵马呢?”马得功回禀道:“江南总督朗进佐使了个缓兵之计,川陕总督苏全纲、直隶总督傅承祥明天都能率铁骑赶到南京城下,对郑成功进行合围,这回郑成功是死定了!”李率泰闻言欢愉道:“好,给我快马加鞭赶往南京,我要抢在他们前面击溃郑成功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