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桑是两宋时期的主要纺织原料,蚕桑的产量,鄱阳在当时也不低于别的县。公元1091年北宋哲宗元佑六年,余干人都颉作《鄱阳七谈》说:“膏腴七万顷,柔蚕桑茧之盛”,这话当然不是空穴来风。洪适在他的盘州别墅旁,建有“茧瓮亭”。这还不算,我们还可以从他的《盘洲记》,“沃桑盈陌,封殖以补之。厥亭茧瓮,启六积关度”叙述中,知道种桑养蚕,在官民心目中的地位。他在《茧瓮亭》一文中又说:“倚阑课条桑,作茧看成瓮。我亦效吴蚕,踏破愁清梦”,可见当时对种桑养茧,无形中成为了国策,并受到广大官民的高度重视。正因为如此,种桑养蚕也就成了农民的主业之一。弋阳人、南宋末任过饶州知州的谢枋得有诗说:“吾知饶信间,蚕月如歧邠。儿童皆衣帛,岂但奉老亲。妇女贱罗绮,卖综买金银”。蚕桑不只是养家糊口产业,也是以物易物的重要商品。
现在,我们不是大谈特谈“湖文化”吗。我想,谈湖文化总不能回避鱼。在两宋,鄱阳的渔业生产是重要的发展时期。倚居鄱阳湖的鄱阳人,自先秦以来过着“饭稻羹鱼”,“不待贾而足”的自然经济生活方式。然而,这种生活方式,在两宋时期有了很大改变。这个时期,随着以捕捞为职业的渔者增多,他们的商品经济观念也越来越明显。首先,我们看看职业渔民增多的事实。南宋鄱阳人洪迈,在他的《夷坚志》《阁山枭》中说:“乾道辛卯岁(公元1168年),饶州久不雨,阁山渔者三人,空手入番江捕鱼”。在《屈师放鲤》中又说:“番城西南数里,一聚落曰元生村,居民百余家,皆以渔钓江湖间自给。”从这些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渔民己经成为社会结构的重要成员。2005年,因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我曾经就我们县的渔业生产发展情况,进行过一次粗略的寻访,通过到相关的村查阅家谱,从中发现,管驿前戴家和问龙湾邓家的先祖,在两宋时便从事了渔业生产。邓家是在北宋时由抚州金溪迁入,戴家在公元1246年南宋淳佑六年,由城内迁出。当时的鄱阳,一方面专业渔民在增多,另一方面,贩运鲜鱼的商人也应运而生。旧县志中记有这样一件事,说有个鱼贩子因放生得到回报,之中有这么一段话:“有乡人李进勍(晴)者,以贩鱼为业,常以大船满载其鱼于金陵及维扬肆中。”由此可见,当时不仅有专门从事捕捞的,还有专为从事贩运鲜鱼的。那时的捕捞手段,不但有钩钓,还有各种网具。追溯起来,我们的渔业生产习俗,可以用四个字概括:源远流长。我想,这也是一种湖文化吧!
南北宋时期,是鄱阳社会经济全面发展的时期。在这个时期中,鄱阳的商业较之前几个朝代,不但发展速度加快,而且市场成熟程度,也是前几个朝代无法相比的。可以说在那个时期,已经形成了行业多样化、经营规模化的新局面。这里,我还是借那个时代的鄱阳人——洪迈的着作来证明。在洪迈的《夷坚志》里,有多篇涉及到我刚才说的问题。《夷坚志·张二子》中说“番阳城中民张二,以卖粥为业”;《夷坚志·张霖》中说:“饶州市民张霖,居德化桥下,贩易陶器,积以成家”。在当时,不但普通老百姓开始了经商,就连落第的读书人,也对儒家一贯轻视的行业,发生了较大兴趣。《夷坚志》中的《黄安道》就是一个最好例证:“鄱阳士人黄安道,治诗,累试不第,议欲罢举为商,往来京、洛、关、陕间,小有所赢,逐利之心遂固。”我想,从这些例证中不难看出,当时经商已成为了一种风气。又正因为两宋时鄱阳商业的比较发达,对朝廷的贡献也就更大。公元1076——1077年,北宋神宗熙宁九、十年间,仅鄱阳县城的商业税和盐税为102770贯。这种十万贯税收的记录,一直保持到元丰年间。据南宋王应麟的《元丰九域志》记载,当时鄱阳已有20个乡、一个镇的行政建置,这个镇就是石头镇。可见在两宋时期,鄱阳的人口和耕地都在增加,这种增加,充分体现了鄱阳经济进步的这一显着特点。
因为涉及石头镇,我想作点解释。有人会问,石头镇是不是石门街?我的回答:不是。石头镇是如今归万年管辖的石镇街。万年是明朝划立为县的,在两宋,它归鄱阳辖管。
永平监和铜镜制造
前不久,我们在谈杨吴和后唐时,曾说到永平监,不过那是杨吴和南唐时期的情况。永平监的辉煌,应该在两宋,尤其是北宋,这是永平监的黄金期。
北宋灭了南唐之后,江南西路转运使张齐贤,转运使是负责,掌管财赋和督察地方官的朝廷命官,张齐贤又是太宗时的重臣。他在南唐的基础上,增加了永平监的工匠人数,使铸钱额继续上升。与此同时,他还调集和发动其它县的男丁,开采饶、信、虔州(今天的赣州)的铜、铅、锡矿,以保证永平监铸钱的原料供应。在这种情况下,永平监的铸钱量遂渐增加到30万贯,这比唐元和年间的铸钱量,增加了几十倍。不仅如此,铸钱技术也进一步提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四说:“求前代铸法,惟饶州永平监用唐开元钱料,坚实可久,由是定取其法,岁铸三十万贯,凡用铜八十五万斤,铅三十六万斤,锡十六万斤。”这个时期,永平监所铸钱的品质,也都是过得硬的。不过,据史学家们推测,永平监的铸钱配额,并没有完全按开元钱的配额下料,铸造出来的钱币,比开元钱要轻要薄。张齐贤铸30万贯钱,耗料137万斤,干均每贯折合四斤九两,每枚铜钱的重量合七厘三毫。这样的结果,受到后人的批评。南宋的李焘评论说:“唐永平钱法,肉好,周郭精妙,齐贤所铸,虽岁增数倍,而稍为粗恶矣。”然而,永平监在北宋前期的高额铸钱量是前所未有,可以用“无与匹敌,独占鳌头”,八个字来形容。由此可见,永平监在那个时期的技术和规模。
公元996年宋太宗至道二年,从鄱阳永平监分出部分工匠,到安徽池州设立永丰监。公元999年宋真宗咸平二年,又在建州,今天的福建建瓯市设丰国监;江州,今天的九江市设广宁监。虽然铸钱的场所多了,但还是以永平监为主要铸钱基地。到宋神宗元丰年间,公元1078——1084年,北宋共有铸钱监17所,年铸钱506万贯,永平监为61·5万贯,占总铸钱量的12%,达到最高峰。公元1109年徽宗大观中期,饶池建江四州钱监铸钱139余万贯,其中永平监46·5万贯,占34·4%,仍排在首位,而且这批钱的质量最好,全部上供,也就是留给朝廷用。
进入南宋,铜钱铸造的形势远远不如北宋景气,但永平监的中心地位没有变。公元1159年南宋高宗绍兴二十九年,左司谏何傅说:“鄱阳永平、永丰两监,当诸路鼓铸之半,铅锡铜铁,四面辐辏,祖宗以来,置司其地,宜矣。”在他的奏请下,南宋的最高采矿铸钱机构——“提点诸路坑冶铸钱司”设在了鄱阳,按现在的说法,鄱阳拥有了中央派出机构。这里附带作个说明,关于永丰监,前面说过北宋太宗时分设,到南宋高宗时并回鄱阳,所以有鄱阳永平、永丰两监的说法,也就是见于现载,但当时俗称的东监、西监。
因为永平监是古代制造业的重地,它至今仍受到人们的关注。然而相距时代久远,沧桑多变,以致古迹无踪。据旧《县志》所载,永平监“在郡东关外”,仅简短5个字。因此对它的具体所在位置,常引起争疑。但我县残疾学者邓道炼先生,经过反复考证,发现永平监分东监、西监,东监在东湖北岸,西监在西门铁沙墩一带,坑冶司则设在东门口直街一带。而南宋鄱阳人洪迈在他的《夷坚志·永平楼》中则说:“饶州永平监楼,南临番江”。综合两者说法,我认为冶炼场,如邓先生所说,分东监、西监,即东湖北岸和西门铁沙墩;但监所,也就是南宋提升为坑冶司的所在,在现今的瓷器巷口之西临饶河的地方,紧挨永平门东、直街南的城墙,否则不会以永平冠名。光绪年间编纂的《江西通志》证实了我这点推测,“永平监,置在郭下”,郭,城郭,郭下,紧挨城墙而己。
在两宋,鄱阳还有一个与铜相关的赫赫有名制造业,那就是铜镜制造。说到铜镜,年轻人感到新奇,60岁上下的人可能会有印象,新中国成立前新娘子坐花轿,胸前要挂一方铜镜,说是避邪。在古代,照容用的就是铜镜,金属的,所以“镜”字的结构从金从竟。以石英砂等为主要原料制作的玻璃镜,是清朝以后才有的物品。
鄱阳铜镜的制作,无论从技巧到造型,都在全国前列。据史料记载,除浙江湖州之外,就数鄱阳了。从江西地区和外省,如安徽及湖北等地出土宋镜中发现,鄱阳制造的铜镜,造型多样,品种齐全,有菱花型、园形、方型、葵花型和带柄手镜等多种,镜身厚薄不一,大小有别,分铸有坊记和不铸有坊记的两个类型。铸有坊记的多半在铜镜背面,铸上某某坊号,或铸上“饶州炼铜照子记”,按现在的话说,打上牌子。不铸坊记的,镜身普遍较薄,用现代话说,“山寨”产品。俗话所说,野鸡作坊的制作,质量肯定不过硬。
那么,鄱阳当时到底有哪些制镜作坊呢?据邓道炼先生搜集,有:肖家巷周小三、家父、朝天门里周二家、石家、叶家久、棚下叶三家、新桥许家、上巷周家久、朝天门里周五家、上巷周家小乙哥、李家等。这些作坊,都是邓先生通过实物考证得到的。他们在制作的铜镜上,除冠上坊号之外,还会铸上“炼青铜镜子”或“炼青铜照子”、“青铜照”等字样。说到这里,我想就坊作所注的地名稍作解释。这里的肖家巷,指现在德化桥北的那条巷。棚下上巷,是指下棚巷、上棚巷,朝天门里,指九条巷或刘家北巷一带。从这些作坊的分布地看,鄱阳镇不少地名,多半是从古代沿袭下来的。
有一件事我想还是要多说几句,为什么在当时会出现无坊号,也就是“野鸡”或“非法”的作坊呢?在宋代,铜是控制物品,禁止民间交易。结果,有的因为制作铜镜,不惜销毁铜钱铸器,他们的行为已经触犯国家法律,但受利润逐使,仍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地,进行“地下”制造。
鄱阳湖和鄱阳水运
说鄱阳,就无法绕过鄱阳湖,两宋时的鄱阳湖是怎样的状况呢?据现代地理学家们考证:“唐末五代至北宋,彭蠡湖迅速向东向南扩展”,于是有了后来鄱阳湖的规模。遗憾的是,鄱阳湖的扩展过程在古籍中找不到,因为那时没有发达的科学设施、先进的科学技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能从当时文人们,留下了的片言只句中,看出一点变化情况:
“鄱阳湖与天同阔,不惜乘风破浪来。”这是北宋仁宗时有“铁面御史”之称的赵拚,他写的一首过鄱阳湖诗摘句,从诗句中我们明显感觉到,它和唐诗的描写有了很大不同。
北宋治平状元、鄱阳人彭汝砺,对鄱阳湖也有过描述,他在诗中说:“秋风浪飞屋,春雨水弥天”。
北宋的王安石则是这样写的:“茫茫彭蠡春无地,白浪卷风湿天际。东西捩舵万舟回,千岁蛟龙时出戏”;而神宗时代的吉安人刘弇说:“巨浸连吴城,高缠入斗牛”,“番君疏带砺,彭蠡壮襟喉”。
到了南宋,诗人对鄱阳湖的范围写得更具体。曾经担任过饶州知州的章谊说:“鄱阳湖面三百里,草树云山望里无”;更有一位叫周弼的北宋画家写道:“鄱阳湖浸东南境,有人曾量三十六万顷。”
……
我想有这些例子已经足够了,它们多少说明了当时的景况。虽然上面引摘的都是文学语言,而且很不全面。但这些诗句,并不是诗人的臆测和凭空捏造,结合今天地理学家们的考证,这时的鄱阳湖己经较之前朝的鄱阳湖,已经大不相同。那么鄱阳湖的东扩,到底给鄱阳带来了什么变化呢?从逻辑上说,她至少使鄱阳的水上运输业,在这个时期有了很大改观吧,至于改观的程度,我们不妨通过下面一些数字,了解一个大概。
对鄱阳在两宋时的水运状况,如果想从史料中找出清晣,那是比较困难的。不过,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尽管找不到完整的数据,但也不排除还有蛛丝蚂迹。
我们知道,自三国东吴以来,鄱阳的行政地位,一直处在江西北部的重要中心位置上。这里除了行政因素,受到历代朝廷的重视之外,很关健的一点,那就是地理因素。因为人类的文明和发展,与水密不可分。鄱阳地处鄱水之北,这条河从形成到发育,一直都是连接赣东北,乃至安徽西南境、福建西北境的大动脉。在河流经济时期,这条河实际上,就是赣东北广大地区的生命之河、生存之河、发展之河、文明之河。她不仅承载了人们的生活需要,更承载了社会经济的发展需要。随着人类文明的提高和经济社会的进步,这条大动脉的承载能力,也越来越显现。在两宋,我们鄱阳的水运能力到底有多大呢?这里只是作了一个粗略和不全面的统汁。
一、农付产品方面:漕粮,以太宗至道年间为例,江南东骆991100担,江南东路所辖48个县平均每县漕粮20100石,鄱阳是大县,约在30000石左右,加饶州六县(当时还没有万年县),共130000石;商品米:仅绍兴中鄱阳一个县集米60万斛,饶州六县每年在150万斛;茶叶:鄱阳、浮梁、德兴135600万石:绢48000匹、绸10000匹、布:鄱阳10000匹,饶州六县共54000万匹;丝棉409300万两,20000斤:上供绢5900匹。
二、矿产:以北宋哲宗年间为例,德兴每年岁额铜50000余斤,铁967500斤,此外还有242000斤铁解往安仁县,即今天的余江,这些铜都要通过饶河中转。
三、铸钱:先说铸钱所需要的金属矿。年需铜237800斤,铅166600万斤,锡215000斤。年铸钱平均500000贯,约230000斤,四项合计655900斤。
四、景德镇的瓷器。从原料到成品,尤其是成品的出口中转,鄱阳都是必经之地。
五、其它:婺源、祁门茶叶的中转,信州纸张、农副土特产的吸纳与中转;福建闽北的农副土特产的销售与中转;食盐的销售与中转,鲜鱼的贩运、水果的中转等等。
从上面的统计看,鄱阳当时水运量和运输能力,都是非常可观的。这里以永平监为例,据史料记载,永平监为了运输所需的名种物料,专备料船七纲计280只,分批往返于鄱阳湖和信江、饶河。说到纲与料船,我稍作点解释。纲指什么?这是古代成批运输货物的组织,《水浒传》里不是有智取生辰纲嘛,智取的,就是为运输皇帝生日所筹集各种货物的组织。至于料船,料是重量单位,一料相当于一石,专用作衡量船只载重能力的大小。当时,鄱阳的料船多在300——700料之间,船的造型有平底船、暖船和小料船,这些船既适应像饶河、信江这样的深水航道,也适应鄱阳湖、长江的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