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杨简吓得浑身一抖,吃吃道:“你、你怎么能说话了?”
那白衣女子幽幽道:“恩公,我并未出言,这是以心传心之法……”
“以心传心?”杨简闻言微怔,仔细一想,这女子的声音确是在自己心中响起。
“咦?”杨简一低头,忽是看到黄纸人瘫软在地、一动不动,道:“它、它这是怎么了?”
白衣女子扫了黄纸人一眼,淡淡道:“它本就是我传意之物,没有灵性的。”
“噢?……”杨简环顾道:“那坟场里这些草木呢?”
“它们也是有自性、没灵识啊……”
“这样啊……”杨简皱眉道:“我怎么看这坟场里皆是众生……难道都是我想像出来的,只有你一人在听经?”于他心中,在这坟场诵经本为了度无量众生,如果只有一人听经,未免有些失望。
“也不是的……”白衣女子看看坟场,道:“这一草一木一石一沙,包括坟中的枯骨腐肉……它们也都在听。只不过它们根器太浅、没有灵识,听了也只能是结结善缘,也许要经过千万大劫的轮转修行,才能有动止语默……”
“噢……这样也好、也好……”杨简一边感慨一边四顾,道:“我能消除你身上的寒戾邪气,已是不易,哪还度得了这许多众生……”
白衣女子瞥了杨简一眼,试探道:“恩公,你……你并没有将我身上的戾气消除。是因为我听经这月余,已能控制我身上的凶焰,不让它散发出来了……”
“呃——”杨简听了越发失望,挠头道:“我还以为我有些法力了呢,原来你只是收敛了……既是如此,当日我说请寺中师长来为你超度,你又为何不允?”
“恩公——”白衣女子顿了顿,斟酌道:“莫说大师诵经,便是稍有修为者诵这金刚经,便会有八大金刚前来护法。其时金光灿然、妖邪辟易,我等哪能近前……只有、只有恩公你、你这修为几近于无的,我才敢近前……”
“啊?……”杨简听了差点儿没哭出来,泄气道:“原来你能接近我,只是因为我修为浅,诵出的经文吓不退你……”
“嗯,可以这样说……”白衣女子见杨简失神之状,轻声笑道:“不过我与恩公确是有莫大的缘法——若非恩公救我,我哪里能听得到金刚经?我又哪里能够显身?”
“这读诵金刚经者,天下何止千万?”杨简悻悻道:“既不难闻,又怎么谈得上有莫大缘法?”
“恩公——”白衣女子柔声道:“一是因为我被困在这坟茔地里,且我被困以来,只有恩公一人在此诵经啊!二来,我一见恩公,不知为何感到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意,想来与恩公必有前缘!——这时、地、你、我、法,种种因缘聚合,才有今日相见!”
“时、地、你、我、法……”杨简喃喃道:“法便是这金刚经了?只有此法才能超度你么?”
“也不是只有此法才能超度——”白衣女子道:“只不过这金刚经极为殊胜难闻!若非我被困在此处、逃也逃不开,而且恩公又……又修为甚低,我根本听不到这法的!”
“哦?为何这么说?”
白衣女子道:“恩公没见那金刚经结篇的时候说么?”
“说什么?”
白衣女子道:“经末云:‘佛说是经已,长老须菩提,及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杨简道:“是啊,这又如何?”
白衣女子道:“恩公不见么?这听法者哪有在下三途的啊?”
“嗯?这倒是啊……”杨简想了想,道:“不过……这金刚经雨大法雨、普被群生,怎会只说给上三道的人听?”
白衣女子闻言一笑,转而道:“恩公,你听——”
杨简疑道:“听什么?”
“就是现在——”白衣女子指了指半空,道:“你听到什么了?”
杨简倾听一时,皱眉道:“除了风声,哪还有什么?”
白衣女子轻声道:“如果这风声——我说是佛祖在灵山宣讲的清静法语,你信么?”
“风声?”杨简讶道:“这怎么可能?”
白衣女子望向远方,悠然道:“佛祖讲法横超三世、遍及十方,又岂是昔时异地?实在是无时无日、无处不在的讲法——只不过听者无缘罢了……如果恩公开了智慧,六时八处,便随时都能听到佛祖宣讲的清静法语,正所谓‘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啊……”
“哦?”杨简偏头想了想,好像这女鬼说得也有道理,只是以她阴鬼之身,又何来的这等见识?便道:“那你能听到那清静法语么?”
白衣女子笑道:“我哪能呀?——能听到恩公讲经,已是累世修来的福报!就因为这时、地、你、我、法五缘聚会,而且、而且我有些极特殊的因缘……所以能听见恩公诵出的法语——”说到此处,白衣女人忽是语含哽咽,道:“还请恩公受我一拜!”说罢俯身又要拜下。
“别别别!”杨简慌忙拦道:“莫拜!我可经受不起——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明白,我怎么救了你?怎么就成了你的恩公了?”
白衣女子闻言神情一哀,缓了缓道:“恩公,且听我慢慢道来——”
杨简抬头看看,天色尚早,便道:“你说。”
“恩公——小女子姓江,名叫江月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