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深处的骄阳映着这片金灿灿的黄沙反射着莫名希望的幻觉,老汉牵着似乎已经睡着的骆驼蹒跚在这片沙漠上,即便是汗珠流到了他的眼睛里刺得他火辣辣的疼他也懒得用手去擦一擦。一身破布裹着干瘦的身躯已然是没有知觉盲目的向前,他似乎看到了前方有一处气派恢弘的院子,罢了罢了,一定是海市蜃楼。
就这样走着,不知是幻觉还是怎么,太阳越来越毒。他随手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角擦了擦头上的汗。
汗水为什么是咸的?哪怕它是苦的也好,至少还能喝下去解解渴。
老汉无聊且绝望的想着,忽然,他抬头望着那海市蜃楼,怎,怎么。这海市蜃楼怎么越来越近?老汉楞在那里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急忙爬上骆驼的后背。
“走啊骆驼,走啊,快些走,我们就要得救了。天无绝人之路,那么气派的院子哪能没有人烟?还没咱口吃喝?天无绝人之路啊,天无绝人之路。”
石砌的高墙把这座别院与世隔绝,似乎还在宣告着世人,此乃镇国公的别院。在这漠北只有镇国公能建这么高的墙,用这么名贵的石料。然而被大火吞噬过的别院里,此时还有着火星不甘的闪动,绝望的跳了两下,随即化为灰尘。
院中间一桅冲天高的旗杆上悬挂的再也不是军旗,而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早已干涸的血迹是从脑门的正中间流出的,那里直直的插过一只羽箭。
骑在驼峰上的老汉前倾着身体像公鸡一样用力的把头向前伸,是了是了,那就是镇国公别院不会错的。常年在大漠中跑商谁人不知道在这地狱一般的漠北中有一处镇国公练兵之地?只是从未有人见过,也是我老汉好运气!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阎王爷的大门,愣是让镇国公给我拽出来了!
老汉急忙滚下骆驼,怎料那骆驼好像定在那里了一样死活不往前走,任老汉怎么拉扯都是不动。骆驼啊骆驼!你是要在这里等死吗?老汉往前走了两步,偌大的石门上威武的挂着一块大匾——三营之魂。门前立着两名军兵,正瞅着那谄媚的老汉。老汉回过神来也看到了门前的侍卫,吓了老汉一跳。老汉回头瞅瞅自己的骆驼,又看看对自己目不转睛的侍卫,他只好小心翼翼挂着笑脸卑躬屈膝的向三营之魂走去。
“军爷,军爷,军爷你好。”老汉对着门口的侍卫点头哈腰的招呼着。
“你是何人?”一身轻装的侍卫手扶着腰间的跨刀,眼睛斜瞟着老汉。
“啊,这,老头我,我,只是个过路人,你看这,茫茫大漠,老头走失了路,干粮和水都用光了,路过贵地。久闻镇国公乃是爱民如子的王爷啊!想来,想来讨点吃喝。”
“镇国公?老头,我劝你早些走吧,快走!”
“诶,军爷,你让老头走这不是要了我和那牲口的命嘛!这样,你让我见镇国公,他要是让我走老头我二话不说立马就走。”
“见镇国公?如果你真的见到镇国公,恐怕真的是连命都丢了。老头,我劝你快些走吧。”说着,守门的侍卫抬手向前一指,“运气好,再撑过一夜的话,一直走,就能到鸣沙镇,快些走吧!”
到鸣沙镇?我还不知道一直走能到鸣沙镇?可我哪还能撑过这一宿!老汉不甘心的想着,突然语气变得硬了起来:“你这年轻人!镇国公爱民如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兵!竟然见死不救!你可知道我是谁?”这老头嚷到动情还把手伸了出来指着那侍卫,“不怕告诉你,我可是镇国公的亲戚!不早说是怕吓着你,怠慢了我,小心我饶不了你!”
侍卫的手握了握腰间的刀,瞅了瞅另一旁的侍卫:“你说你是谁?”
“镇国公的亲戚!”许是这侍卫看的老头有点心虚,老头又加了句:“远房的!”
“好,堂堂镇国公的亲戚。”眼瞅着老汉嚣张的气焰,这看门的守卫眼神里倒多了丝于心不忍,叹了口气:“好,跟我走吧。”
老汉跟着守卫踏进了镇国公别院的大门,另一名守卫跟在他的身后。三人一前一后,只见别院里一片废墟,众多兵士忙碌却有条不紊的在地上挖着。
“怎么,府上走水了么?”老汉问道,却没人理他。
“看这不像是在整修啊,在挖防御工事吗?哈哈,你们可别以为老汉我什么都不懂。莫不是要打仗了吧?”老头突然紧张了起来。
“老人家,看到上面的人头了么?”走在前面的守卫边走边说。
老汉抬头一瞅,那人头脑门上的血窟窿似乎还在汩汩冒着血浆,当即被吓的一个趔趄。
“你可认得他是谁?”
“不、不认识。想是那个士兵犯了军法吧。”老头的声音越说越小:“好生残忍。”
点将台中,一把宽大的交椅上斜躺着一位纨绔的年轻人。头上的头发随意扎起,身上的衣服宽松的披着,手中的摇扇漫不经心的挥动,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倒在交椅上。倒让人奇怪他的身后为什么没站着两位娇艳如花的侍女。最令人吃惊的是他腰间所系的丝绦竟是紫色,其官位至少在三品之上。一股热风吹来,衣袂飘飘,在这茫茫大漠中也甚是逍遥。
顾是秋甚至也不知道他是和身份,只知他是天策上将派来的,问他怎么称呼,他只说江湖人称“活阎王”。可顾是秋在江湖中亦有走动,只听说过“死阎罗”却从未听说过“活阎王”这一号人物,只得称他为将军。
“顾校尉,你倒真是员儒将。本以为,这大火是你放的。原来是卫老将军自己放火烧了这三营之魂。又想着,是你凭着鬼羽箭术亲手射杀了这叛国逆贼,没成想,人也不是你杀的。合着,杀人放火的事你是一件没做。”
“末将惭愧!”
“惭不惭愧的,这功劳肯定是你占了。久闻你顾是秋武功高强,无论是军中还是江湖中都少有对手,只是这卫正岭是令郎所杀,倒让我有些吃惊。”说罢,这纨绔将军倚在交椅中瞅向了顾为韵。顾是秋身旁的这名少年男子神情一恍,脑海中响起了昨夜父亲的吼叫:“为韵,张开你的弓!”
骄阳下,顾是秋弯腰拱手回到:“将军,末将武功自负不弱,但若和卫正岭相比,恐怕还不是对手,更何况是小儿了。况且,昨夜末将赶到的时候卫正岭已经身负重伤,末将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与他战个平手,而卫正岭竟是除了杀刀九式外的招数一概不用。最后末将拼尽全力与之周旋,终于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趁此机会,小儿张弓搭箭以鬼羽箭术一箭射死了卫正岭。”
“倒真是个习武之才,当初你步入仕途,你父亲成就了你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却也毁了你小半辈子。令郎,倒是前途光明。”
“为韵,还不谢过将军!”
“诶,不急谢。”他半躺在椅子上摆了摆手,看向顾为韵说:“用你的箭射我。”
“啊?这。”一直低着头的顾为韵抬起头来看向点将台中那个似乎什么都无所谓的年轻人,似乎比他年长不了多少,也就二十出头。
“将军?不如让小儿射靶,来看看犬子的箭术。”
“射靶有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能杀死我?这样吧,你让他站远一些。就三丈远吧。”
“将军,末将知道将军武功高深莫测,可这鬼羽箭术乃袁可立将军所创,再加上末将家传绝学岱宗问路,箭无虚发神出鬼没,万万玩笑不得啊!”
“放肆!为韵,让本王瞧瞧你的箭术。”他索性不跟顾是秋说话,直接把目光转向了顾为韵。
“不可!”
“顾是秋!你若再敢废话一句,本王便让你死!”说着,他站起身来,直直的看着那个对世事还很迷茫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