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绣心穿戴整齐,不紧不慢的来到花厅。
花厅里韩老爷和韩夫人已经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异常。韩明鹤跪在韩老爷面前,眼眶泛红,像是刚刚受了罚。
韩老爷看到是绣心走到花厅门口,抬眼严肃说了句:“心儿来了?”
“是,心儿见过舅舅。”是绣心淡定回答。
“心儿进来,其余人等下去。”韩夫人脸色不悦,面无表情的大声说道。
旁边侍立的仆从听到吩咐,都赶紧撤退。
“心儿,我且问你,自打你们娘俩来到韩府,我和老爷也对你们不薄,你为何还要去勾引我的鹤儿?”韩夫人直着身子怒气冲冲指着是绣心鼻子问道。
是绣心闻言,心中一愣,未及开口争辩,韩明鹤已经跪在韩夫人面前:“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心儿?今晚之事,全是鹤儿一时情难自禁!何况鹤儿是真的想要娶心儿!求爹娘成全!”说完,韩明鹤对着韩夫人砰砰扣了几个头,额头顿时一片红肿。
虽然是绣心此刻听了韩夫人之言心底特别难受,但是看到韩明鹤还能主动承担责任的份上,心头落下一丝宽慰。是绣心缓声对着韩夫人说道:“舅母多虑了,心儿晚间听到表哥呼救抓贼,才赶去抓贼,并未与表哥发生任何苟且之事。心儿不会勾引表哥,并且心儿也决不会嫁给表哥,之前听闻表哥说心儿要嫁人了,不知舅舅安排了何等人家,只要是正经人家,心儿愿意出府嫁人,只是,只是二娘需要有人照顾。”是绣心一口气说完,韩老爷和韩夫人却听的云里雾里。
“谁说你要嫁人了?”韩老爷疑惑问道。
“老爷?”韩夫人忽然婉声提示韩老爷,仿佛是有话要说,但碍于情面,并未明白讲出。
“爹!求你不要把心儿嫁出去!也不要让她代替妹妹进赵府!”韩明鹤泪眼婆娑直接抢白韩夫人。
韩老爷听闻怒不可遏:“你这个逆子!”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已经打在韩明鹤脸上。
韩明鹤竟一改往日害怕的模样,毫不惧色的望着韩老爷!
或许韩老爷之前确实因为韩静梵备选入太子府的事头疼过,在知道君令不可违的情况下,也曾闪过一丝桃代李僵的念头,但是再三权衡利弊之后,他放弃了这一想法。他决定送韩静梵去太子府,哪怕她身子孱弱,因此而死在赵府,也可保韩府众人安危。
至于心儿,他会为她安排一家达官显贵之子联姻,在保她后半生衣食无忧之时,同时为韩府加固一道保障。
至于嫁给鹤儿,绝无可能!因为韩明鹤将来的妻子必定也是达官显贵之女!如此,才能让韩府从一个草根小权贵摇身一变成为大国大门阀。
韩老爷虽然因为报恩收留了是绣心母女俩,但是人总归是有私心的,一边正在扮演着知恩图报的好人,一边内心正盘算着怎么借助外力壮大韩家的势利。
此刻,在一个外姓人面前,怎么能让自己内心的小九九宣之于口,这时韩明鹤无端的求娶要求,除了让自己颜面顿时扫地,还会带给韩府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韩老爷气的欲壑难平。
“鹤儿,你快给你爹认错!”韩夫人上前一步过来心疼的拉起儿子。
“不!我没有错,心儿也没有错!凭什么不让我和心儿在一起!”韩明鹤力争道。
“你!”韩老爷捂住心口,气的直喘。
“舅舅没事吧?”心儿向前一步,扶住韩老爷。
韩老爷扶着茶案坐在摇椅上,粗粗喘了一口气。半响才抬起头,韩夫人急切的递过来一杯热茶,韩老爷拿在手上刚抿了一口。
这时,丫鬟落香慌慌张张跑进花厅哭着跪下来说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大小姐快不行了!”
韩老爷半含在嘴里的茶水应声吞了下去,呛的直咳嗽,手中的茶杯瞬间跌落在地。
“老爷!”韩夫人突然昏了过去。韩明鹤上前一步抱住韩夫人:“娘!娘,你醒醒!”
是绣心扶起韩老爷,韩老爷急切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刚才,小姐,大口大口的吐血,嘴里直喊着心儿小姐回去!”落香哭着回答。
“鹤儿,送你母亲回房!心儿,你扶我过去看看!”
“是,舅舅。”是绣心扶着韩老爷匆匆赶到韩静梵屋里。
眼前的一幕让韩老爷惊呆了,韩静梵的身子瑟瑟发抖,衣裳凌乱的粘满了血渍。嘴角的血还顺着下巴往下淌,韩静梵支支吾吾的喊着:“爹爹,心儿…”
韩老爷腿都吓软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是绣心松开韩老爷的手,径直上前一把握住韩静梵的手:“表姐,你别说话了,我扶着你躺下来休息一下。”
“心儿,心儿,我,我快,不行了…求你看在,看在我们,惜日的,情分上,饶了,饶了哥哥…”韩静梵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用尽气力抬起手颤颤巍巍拉住是绣心的手,手指纤细如柴,冷若冰霜。
“表姐尽管放心,我和表哥之间清清白白。”是绣心安慰她。
“如此,如此甚好。我也是个将死之人,还未报答爹娘养育之恩,就要撒手人寰,临别前,姐姐求妹妹代替姐姐活下去,替姐姐好好看看这热闹的世界,也替姐姐照顾这韩家老小。从此,从此,你就是这韩府里的唯一大小姐!”韩静梵一口气说完,憋的脸颊通红,遂又大口大口的吐血。
“表姐,快别说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是绣心扶她躺下,韩老爷也上前抖抖索索的摸着她冰凉的身子。
韩静梵紧紧拉着是绣心的手执着的说道:“答应我,心儿,你答应我!”
“表姐放心,心儿答应你!”是绣心哽咽着吐出一句。
虽然住在韩府比不得在是府自在,但自从她们母女俩进府以来,韩静梵和韩明鹤倒是真心对她们好。如今,看到韩静梵如此光景,心中甚是酸楚不已。
“我的女儿…”韩老爷不禁流泪。
“爹爹,孩儿,孩儿对不起您,如今先走一步了,来世孩儿再来报答您和母亲的养育之恩!”韩静梵回光返照似的,忽然精神头好了很多,脸色绯红,这几句话也说的出奇顺溜。
“快别这么说,我的静儿,是爹娘没有照顾好你!”韩老爷泣不成声。
韩静梵躺在床上,握着是绣心的手,眼角噙着泪花,脸上却泛着笑的涟漪,片刻缓缓合目,像睡着了一般安详。
是绣心拿手搭在她手腕上,已经没了脉搏。再拿手指探探鼻息,已经彻底断了气。是绣心腾然起身,话语堵在喉咙,半天才吐出来:“舅舅,表姐,表姐已经走了。”
韩老爷踉踉跄跄,差点跌倒在地,是绣心快步上前稳稳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