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韩夫人从外边奔进来,一把扑在韩静梵身上失声痛哭:“我的静儿,你怎么就忍心抛下娘离开啊?”哭了许久,韩老爷才拉她起身。
韩夫人望着一旁的是绣心,怒火中烧,抓住是绣心的衣领咆哮道:“你为什么不看好我的静儿,为何要离开我的静儿,今晚你为何要去勾引我的鹤儿,都怪你,都怪你…”韩夫人哭的声嘶力竭。
是绣心站在原地,一声不吭,默默受着韩夫人的错怪与责骂。
韩明鹤从屋外进来,一把抱住韩夫人:“娘,娘,您冷静,您怎么对心儿发火。妹妹本来先天弱疾,您又怎可冤责心儿。”
是啊,此刻韩夫人只是痛失爱女,无处化解心中的痛楚,所以才会把心中的伤痛发泄在是绣心的身上。是绣心也懂,自己曾经也面对失去亲人的痛,那种心境至今都难以忘怀,所以在面对韩夫人的责骂时,自己才会毫不在意。
韩明鹤拉了几次,方才把韩夫人从是绣心身边拉开。韩夫人抱着韩老爷痛哭不止。
韩静梵的丧事办的极其简单,没有通知远方的亲朋好友,也没有在府中大办。除了当夜几个值班的仆从丫鬟,甚至府中都没有人知道韩静梵已经死去。
韩老爷把韩静梵的屋子封闭了三日,由是绣心亲自坐在灵前守孝,落香伺候在门外。韩夫人和韩明鹤每日过来探望。
三日后,在韩静梵的灵柩准备入土为安之时,韩老爷独自过来找到是绣心说道:“心儿,如今静儿已经离开,你可否还记得静儿临终前你对静儿的承诺?若还记得这诺言,今日,你就当着静儿的灵前起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韩府的大小姐韩静梵,誓与韩府共存亡!”
是绣心心中如拨乱的琴弦,高低不平的乱跳一阵后,片刻,她轻呼了一口气,立刻起身对着韩静梵的遗身起誓:“今日,我是绣心在此立誓,从今以后愿意代替姐姐活在这世间,愿做韩府的大小姐,并与韩府上下共存亡。”或许,在心底的某一瞬间她只想到为了报仇,她需要换一种身份活着,此刻能李代桃僵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哪怕未来面对的是刀山火海,也毫不畏惧。
是绣心起誓时,或许只为了完成当日的诺言,但她并不知道,此后自己的人生也会为此而改变。多年后,或许当她想摆脱这个身份的时候,她也许会多么后悔今日匆匆的决定。
“好,如此,舅舅放心了!”韩老爷坐在身后的黄花木藤椅上如释重负。
韩静梵被秘密葬在了一处风水俱佳的宝地,这块地是是绣心根据水月师父所教的周易而推算出来的。一片葱茏处,孤零零的起了一块石碑,然而那碑上没有刻字落款。墓的四周各五步之内,种下了几棵苍翠的美人松,以此作为屏障,让墓坑充满了依靠,也好让山间原野的灵气汇聚于此。
是绣心虔诚的跪在墓碑前行祭奠礼,一切礼仪结束,韩老爷和韩夫人走在前面。是绣心和言夫人走在后面。
忽然,旁边的韩明鹤悄悄走上来轻轻拉住是绣心的衣角说道:“心儿妹妹,对不起!上次实在是我无理,希望你能原谅我!”
是绣心愣了一秒,望着原野飞远的大雁,轻呼了一口气道:“没关系,我们依然是好兄妹!”是啊,此刻除了说一句原谅他的话,自己还能说什么呢?往事已过,从今以后,他们真的只能是兄妹了,不论前情,不论后来,他和她都是两个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相依相存而已。
韩明鹤怔在原地,良久,望着已经走远的是绣心,眼角淌下一串滚烫的泪。手里紧紧握着之前准备送给她的锦帕,缓缓又贴在心口收藏起来。霞光洵烂多姿,却没有一束光华能照进自己心底…
一个月后,韩府门口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一位面容清俏的公公从马车上走下来,看也不看韩府的门匾,径直迈进大门来,韩老爷恭恭敬敬的伺候着他,两个人在书房详谈片刻,韩老爷便派人来请是绣心。
看到落香一脸疑惑的样子,是绣心猜出来了。从今以后,是绣心就变成了韩静梵,并替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了韩府,为了是家灭门之仇,她需要卧薪尝胆!她需要负重前行!甚至她需要获得高高在上的权利!只有如此,她才能掌握自己的生死,也同时能掌握别人的生死。
“人来了?”言氏眼角噙着泪花问道。
“是,夫人。”落香回答道。
“二娘,记住前几日我对您讲的,我走后,你就隐姓埋名住在庵里,从此不问世事,只一心一意悟道求佛,每年中秋我都会捎信给您报平安!从此,这世间再也没有是府,也没有言夫人和是绣心,只有素安师太和韩静梵!为了重振是府,我们必须卧薪藏胆!”是绣心抱着言氏慎重的在她耳边交代道。
“心儿,你有没有想过放下仇恨,我们娘俩找一个世外村庄隐姓埋名平安度过这一生呢?为娘,为娘害怕失去泰儿又失去你…”言氏哽咽啜泣道。
“二娘,我们不能逃避!我会竭尽全力找回泰弟,并为是家洗清冤屈!相信我!二娘!只是从今往后要委屈二娘屈居庵里。”是绣心非常坚定的望着言氏说道。
言氏见是绣心已经做好决定,便不再劝说什么,只心疼的擦拭着眼泪。是绣心把身上的银票拿了一半给言氏,让她今后备用。自己则带着另一半去谋大业。
是绣心收拾好包袱随落香来到书房,那公公抬眼一挑快速打量一番,片刻便眉舒眼笑道:“韩知府果然厉害,韩小姐以后在太子府平步青云韩知府可不要忘了老奴!”
“呈公公吉言,老夫定当厚谢…”韩老爷客气回道,转身又对是绣心慎重说道:“静儿,今日你就随秦公公去,往后在太子府需谨言慎行,任何时候莫要给父兄丢脸。”
“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是绣心片刻便入角色,仿佛自己就是韩静梵,回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既不胆怯也不张扬。
秦公公见状,嘴角拉出一弯笑:“如此,便跟着咋家走吧…”
是绣心屈身致礼,随后从包袱里拿出一顶雪白色面纱挂在脸前,遂不紧不慢跟着秦公公出府。
府门口,韩明鹤泪眼婆娑的站在马车旁,望着一袭白衣,轻纱遮面的是绣心,半响从喉咙里吐出一句:“妹妹珍重!”
是绣心驻足,回头欠身致礼,缓缓说道:“府里就托付给兄长了!”
韩明鹤哽咽着点点头不语。
秦公公见状笑到:“韩小姐兄妹感情可真好。”
话音未落,韩明鹤一步走上前,悄悄递给秦公公一大袋银子:“公公笑纳,买些薄酒,以示感谢,家妹不懂规矩,望宫中多多教导!”
“这个?小意思,小意思。”秦公公的脸由意外慢慢变为满意。
是绣心随着秦公公坐上锦车,缓缓离开韩府。韩明鹤望着渐渐走远的马车,心里空落落的,泪水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