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打更的刚敲响三更,外面就乱糟糟地闹起来了。屋里头没人出去乱跑,但也没人睡着,都巴巴儿地等着暴乱。
所以在外面的声音可以盖住他们说话声之后,众人就纷纷杂杂讨论起来。
“哎,田大哥,姜大哥,你们俩在这儿当了这么长时间兵了,有见过类似的暴动吗?”程憨牛问。
黑暗里,谁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程憨牛莫名觉得这样很可怕。如果不出声,每个人都不会知道谁是谁,也不会知道谁在哪儿,就好像,自己消失了一样。可是,若别人真的再也找不到自己了,那,还有意义吗?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姜越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没见过,但是经常听说预备卫那儿发生暴动,估计这应该是习以为常的事吧。”
“不一样,现在冯老将军在军营里,统领们为了在冯老将军面前留下好印象,估计早就给下面的人打好招呼了,让他们安分一点。所以今年面对预备卫已经宽松很多了,迄今为止还没听到哪儿有暴乱,今儿是第一个。那些想引起暴乱的人大概也知道这些,才只打算弄个小规模的,让上面的人有压力,才能更快达成他们的目的吧。”吕佼缓缓开口。
“没错,吕兄弟说的有道理。若真正闹大,对谁都不好。”哈仇泞附和着。
“那些人估计最后没什么事,倒是那个吴杭,听说他也是个狠角色啊,为什么这次这么莽撞呢?”郜之行幽幽叹口气。
听到郜之行提起吴杭,程憨牛忍不住攥起了拳头,他身边的哈仇泞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带着安慰性质的握住了他的手。他这才慢慢放松下来,让自己尽量不去想吴杭的事。
“好了好了,明天就都知道了,睡吧睡吧,那么晚了。”卢楸说道。
众人这才停止交谈,陆陆续续睡着了。
……
第二日早上,他们得到消息,说是这一整天的训练内容都取消,除了有轮值的,其他人都不得随意出门。
这算是软禁了吧?
这次的事闹到这么大了吗?
那些参与暴乱的人会怎么样?
整个预备卫又会怎么样?
几乎每个人都在想着这些问题,若真的参与暴动的人被严惩了,那他们会被处罚吗?
程憨牛他们几个都乖乖地待在屋子里,此时出去沾染是非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过,他们不招惹是非,不代表是非不来找他们。
大概是上午巳时,有一个瘦瘦小小的人敲响了他们的门。
“我叫万小寺,我家主人名万骐,我家主人命我来此询问段殊与哈仇泞,问二位可有兴趣共同与我家主人干件大事?”那人语气不卑不亢,倒像是见过风浪的。
“你家主人,可是青州万腾风?”段殊问道。
“正是。”万小寺回答道。
段殊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后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这事情我与哈大哥就不参与了,不过改日我会亲自去上门拜访他。”
那万小寺听了段殊的拒绝,倒也再没说什么,只拱手告退。
待那人走了之后,段殊开口:“哈大哥,这万腾风,所图不小啊。”
哈仇泞也凝重点头。
程憨牛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万腾风是谁?他想干什么?
“哈大哥,那万腾风是谁啊?看你们的反应,这人好像很厉害。”他开口问道。
“那万腾风名为万骐,字腾风,雍州人,据说家族权势挺大的。但他本人一直被外界口耳相传的是他的纨绔身份。传说他吃喝嫖赌无不精通,与白家白秩、许家许琰并称雍城三霸。后来他劫了一个姑娘,结果那姑娘是白家嫡系的,他爹万侍郎为了平息白家怒火,就将他交了出去,关进了牢里。他入狱后,在牢房里又杀人了,就被流放到了青州,这才与我和段殊有了交集。”哈仇泞说道,片刻后又继续补充道:“不过在与他的相处中,我发现他实际上是个相当有能力的人,不像外界说的那么不堪。之前他就住在我隔壁的牢房中,我经常见他被狱卒带出去,有时是几时辰,有时是一两天,很是神秘。后来徐州这边预备卫需要增加规模,各个州都选送了一批囚犯过来,万腾风这才出了牢狱,来了徐州的镇南军。”
程憨牛听的很认真,雍州就是大沂王朝的王都所在地,看来,这万腾风的背景不一般呐。
“那他这次过来找你们是想干什么啊?”他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今年招的五千预备卫都被分开了,一军安置五百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万腾风应该是在甲军,这样他都能了解到壬军的事,而且还这么快就有了动作,太巧合了。”哈仇泞说道。
“看来,小暴动要收不住喽。”哈仇泞最后总结道。
果不其然,这天下午传来消息,说是十军里的预备卫大大小小都有了暴动,但很耐人寻味的是,上面没什么动作,似乎都在放任着这些事情发生,或者说,上面的人也被掣肘着,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依旧是被禁在屋中,不能出去。他们隔壁屋子有人想试着出去,结果刚出了院门就被架了回来。程憨牛当时是趴在郜之行床上,透过窗户往外看的。那人被架着的时候好像还被那两个士兵揍了几拳。
这之后他们这个院子就很安分了,没人再试着出去了。
晚上大概酉时三刻,万小寺又过来了。
“两位,我家主人命我再问一次,两位真没兴趣与我家主人干这件大事吗?”万小寺问道。
哈仇泞转而看向了段殊,神色中很是忧虑。段殊此刻也是慎重起来,片刻后开口说道:“你带路,我见见你家主人。”
万小寺见段殊已经松口,转而问哈仇泞:“您呢?需要共同前去吗?”
哈仇泞摆手:“不用了,他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万小寺点点头,随即带着段殊出了门。
程憨牛看着那两人出去,很诧异,来回巡逻的士兵竟像看不见他俩似的,丝毫不理会。
转念一想,他也就明白了,要是那万小寺会被抓的话,他就不可能从甲军那边走过来。
看着事情愈演愈烈,他更担心了。吴杭之前说,他是因为自己才过来的,那自己是不是有可能被卷到这漩涡的中央啊?
这才刚刚一个月啊,怎么就这么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