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参加训练的人又少了大半,关冉那冷得像棺材板一样的脸上也很明显地流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吴杭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依旧热情满满地监督着他们训练。
吴杭今日穿着日常操练时的衣裳,倒是没有当官的架子,显得颇为随和。
不过他穿着这身衣裳正是为了督促他们绕城跑,以及,给他们做标准示范。
这日上午,还坚持的人大都被训得很惨,尤其是郜之行和程憨牛,两人同病相怜。郜之行是因为体力跟不上总是被训,而程憨牛则是动作不规范,屡屡被训,骂他的次数估计都赶上骂其他人次数的一半了。
下午训练时,就出来了几个刺头。预备卫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囚犯,他们大都狠戾乖张,不服管教,这也是预备卫规矩不太多的原因之一了。
他们在被问到问题的时候,就本着一副不合作的样子,问问题不答,让扎马步不动,让坐下也不理会。
白烽见状,知道要出乱子,就连忙上去劝诫,可那些人还是不理会,只盯着吴杭。
吴杭轻笑一声:“怎么着?诸位是想干什么啊?”
那几人还是不说话,只缓缓围了上来。白烽见事态不对,连忙喝到:“你们干什么?!”
那几人依旧不说话,只是把吴杭围在中间。白烽也在一旁干着急,现在那些人只是把吴杭围着,若是他因此贸贸然把巡逻军找来,只怕会一场空,到时反而自己会被记过。
白烽心里盘算了一阵,终是决定再看看,事情总不会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他看着鬓角已泛起细密汗珠的吴杭,轻叹一声,却也没再动作。
双方对峙一刻钟,几人中打头的那人突然后退半步,拱手道:“哈哈哈,吴把总莫要害怕,哥儿几个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其他几人也陆续退后半步,虽没了之前那令人紧张窒息的气氛,但依旧是合围之势。
领头那个人继续说道:“哥儿几个可听说了,其他地儿可没有把总亲自跟着训练这一说啊,而且吴把总您这么忙,金行一都都不够您带呐?”
吴杭微微颔首:“今年恰好来了兴致,想着过来见识一下,我的那些兔崽子早都翅膀硬了,不用我成天盯着。”
那人微偏了下头,冷笑着说:“可您,好像不只是来见识一下的啊?”
听了这话,吴杭倒没多大反应,只转头向四下里张望,像是在找什么。那几人很疑惑,也跟着吴杭的视线四处看着。
找寻片刻后,吴杭的目光停住了,看向那处然后微微一笑:“我的兄弟在这儿,我当然要过来,好好给他上上课了啊。”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望见了一脸讶异的程憨牛。
待确定是程憨牛后,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登时已带了些许不善。程憨牛再怎么迟钝,也可以知道吴杭的这番话纯粹是把他竖在了众人面前,让他当了个靶子。
领头的那人也是个人精,闻言一笑:“您给您兄弟上课,是您自家的事儿,可累着我们这么多弟兄,您是不是,真有点越界了?”
吴杭也是一笑应之:“可我这兄弟太小了,我着实不放心呐。”
那领头人也是失去了在这磨的耐心,语气不善:“我话就撂这儿了,至于您想怎么着,咱这儿都是人微言轻的杂役兵,也确实对您没什么影响。”
说完那几个人就重新回到了队伍中,一切似乎都回归了平静,恍惚让人觉得之前的事都没发生过。可队伍中那止不住的窃窃私语却好像又在昭示着这平静下的暗潮汹涌。
程憨牛此时还在想吴杭刚才的言论,他不知道,他有哪儿得罪了这个仅仅有几面之缘的人,值得这个人这样放下身段来对付他?
正在他混乱的时候,白烽提前说了解散,这在平时,白烽都恨不得再拖他们半个时辰的,今日却如此反常,想必是真被今天的事震惊到了。
解散后,吴杭直直走过来,到了程憨牛面前,拍拍他肩膀:“程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程憨牛紧紧攥着拳头,他很想问问吴杭是什么意思,可他问不出,他现在只想一拳砸在吴杭脸上。
哈仇泞见势不对,连忙拉住程憨牛的手,低声在他耳边吼了一声。他这才放松下来,努力憋出笑:“嗯,吴把总,好久不见。”
“这么生疏啊?之前不是还叫我吴大哥的吗?”吴杭假装没看到程憨牛的脸色和他的拳头,面色不变地说。
“我怎么敢呢?吴把总之前不是说过在有人的时候不能叫你大哥的吗?”他语气已是极为不善。
吴杭哈哈一笑:“我都是开玩笑的,你还记这么清楚啊?”
他面上依旧没有表情:“我这人,不怎么开玩笑。”说完不等吴杭回话,就略一弯腰,说道:“我今日有轮值,恕我先行告退。”
看着程憨牛和哈仇泞的背影,吴杭的嘴角扯出一抹很僵硬的笑,冷声说道:“你当我是为了谁?我正是为了你啊,很有潜力的,憨牛兄弟。”
……
晚上到房间后,哈仇泞向程憨牛询问关于吴杭的事情,可程憨牛却觉得心烦的很,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在他身后,哈仇泞轻轻叹口气,他是很想照顾这个孩子的,可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倔起来太累人。
就在他走后不久,有个人敲响了他们房间的门,卢楸去开的门,然后,卢楸就跟着那人走了。其他人都在各忙各事,只段殊倚在床上,向门口望了一眼,然后又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冲出来的程憨牛也没走太远,就在附近找了个拐角打了一套拳,发泄了一下。
发泄完之后,他发现他有点后悔刚才拒绝哈大哥了,他现在是很想找个人来帮他理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这人呐,真有意思,前后变得都不像一个人了。他在心里嘲道,这吴杭,还真是让他开了眼界啊。
又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快到宵禁的时候他才回去,回去之后发下卢楸竟然不在,问其他人,也都说是没在意。
他们的宵禁是亥时初,外面的打更的敲过了亥时四刻的更时,卢楸才回来。
他进门后一脸严肃,对众人叮嘱:“等会儿不管外面有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出去,不要乱动。”
“为什么?”程憨牛问道。
“他们,要策划一场暴乱。”卢楸面上布满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