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极简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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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仲尼弟子列传(孔子的徒弟们的故事)

孔子说:“跟我这儿念书的人,学通了的有七十七人。”这些都是有特殊本事的人。其中以德行见长的,是颜回、闵子骞、冉耕、仲弓;善于执政的,是冉求、子路;善于辞令的,是宰我、子贡;以文学见长的,是子游、子夏。而子张有点乖僻,曾参鲁钝,子羔愚直。

其中颜回,是鲁国人,字子渊,比孔子小三十岁。颜回曾经问孔老师什么是仁。孔子说:“克己复礼,天下就都仁了。”

“克己复礼”,就是一种主动自我约束,主动愿意回到礼(制度章法)所规定的轨道,从而保障他人及自己的权益,实现一种对他人的仁。当时的“三桓”等卿家族势力膨大,向上欺负国君,把君臣间的礼都违背了。孔子要求他们“克己”,不要欲望膨胀,不要越出礼给自己限定的位置(权位),不要去欺负国君。而这样就能照顾别人(国君)的权益,就是仁了。仁就是顾忌自己的权益同时,也捍卫别人的权益。国君反过来对臣子也该如此。君卿都这样了,天下人就都跟着学仁了,君卿的等级秩序就和谐了,而这是孔子所根本追求的政治面貌(不是绝对的保皇)。这虽然是个难以实现的事情,但思路上倒也是对的。

孔子还评价颜回说:“颜回真是贤的。一个盒饭,一瓢水,吃喝这么简单,住在陋巷里,人都为这个郁闷,但颜回却自得其乐。”又说颜回:“颜回看上去很蠢,但从我这儿下课,回家复习复习,往往就发明出新的东西,虽然上课不怎么发言,但颜回不蠢啊。”又说颜回:“有人用他当官,他就去,没人用,就安心在家藏敛自己,那只有颜回和我是这样的啊。”既能好好出去当官,不当官也不眼热。

颜回二十九岁,头发就都白了,后来是早死了。孔子哭的很悲痛。后来鲁哀公问他:“您的哪个学生最好学?”孔子说:“有个颜回,最是好学,而且不迁怒,不二过(重复犯错)。只是不幸短命啊。如今就没有好学的了。”所谓不好学,可能是指对做学问不热心,而只是借之当敲门砖,更关心着当官。

闵子骞德行也不错,比孔子小十五岁。孔子说:“闵子骞真是孝啊,他对爸妈和弟兄们,那是没的挑剔了。”闵子骞也不爱当官,就是当官,也不肯事奉昏君。有人喊他来当官,他说:“你再来找我当官,我就去汶水上了。”汶水是鲁国北方边境,那就是要逃跑了。

冉耕,字伯牛,孔子也觉得他有德行。冉耕临死,孔子去看望他,握着他的手说:“这是命吧,这么好的人,却得了这样的病。”

仲弓曾经问孔子,怎么办理政事。孔子说:“出门,就要跟遇上贵宾似的,调用民力,就跟出席大的祭祀似的。让百姓在国中无怨,在家中也无怨。”总之是要恭敬谨慎了,最后把国家弄好,百姓无怨。

孔子觉得仲弓是有德行的,说:“仲弓可以使之南面。”意思是当国君的料。国君不需要太有能力,能恭敬有德就行了。

冉求比孔子小二十九岁,政治能力颇强,毕业后当了鲁国执政卿季孙家的家臣宰(大管家),这是孔子学生中,官做得最大的了。由于季孙主政,冉求实际是参与国事。季孙氏掌门人季康子问孔子:“冉求称得上仁吗?”

仁是孔子的最高要求,轻易不会以此许人,孔子说:“一千户的城邑,百乘的卿大夫家,冉求可以去治理它的赋税。至于仁,我就不知了。”又问子路仁不?孔子说:“跟冉求一样。”

既然如此,那就不是德行的代表,而是有政治能力的学生了。

冉求问孔老师:“听说了正确的道理,就要去履行吗?”孔子说:“是的,要去履行。”子路也问同样的话,孔子说:“你父兄都在,怎么可以你去先行这大道理呢?”意思是,父兄不愿改变,轮不到你去行之。别人奇怪,问孔子为什么对同一个问题,回答的不一样,孔子说:“冉求这人性格退让(后来也总由着季孙氏,对主子不能匡谏),所以鼓舞他前进,子路脾气太压人,所以教他退后些。”

看来,没有绝对的道理,要因人而办。

子路性子鄙陋,喜好勇力,子路曾经问孔子:“君子好勇吗?”孔子说:“义比勇更重要(难怪叫义勇军),君子好勇而没有义,那就会作乱,小人好勇而没有义,那就会当盗贼。”这里的君子小人,还不是后代的道德的概念,是地位的概念。

宰我是个善于言辩的人,他曾经就“三年之丧”进行诘问,问孔子说:“为父亲守丧三年,是不是有点过长了?君子如果三年守丧,不去搞礼了,国家的礼必然就坏掉了,三年不去搞乐了,国家的乐也崩乱了。年底人们重新钻燧取水,一切更始,所以守一年也就行了啊。”

宰我以孔子看重的礼乐,来攻击守丧三年之不合理。三年不从政,自然礼乐都顾不上,国家怎么搞啊。

孔子说:“如果不守丧三年,你对父母能心安吗?”

宰我说:“我心安。”

孔子说:“你心安那你就这么办。君子丧了父亲,吃什么好吃的,都没味儿,听什么音乐,也乐不起来,住在好房子里也难受,所以主动三年不吃大肉不听音乐住茅草房。你能不在乎,那你就这么办。”

宰我出去了,孔子说:“宰我真是不仁啊。孩子生出三年,才能免于父母怀抱,父母为孩子受了三年的罪。所以,三年守丧,是天下的通义啊。宰我对父母有这三年之爱吗?”

宰我看来是个功利主义者或者说布衣的实用主义者,对贵族的三年之丧的精神价值,不在乎,只是觉得不实用,对国和家的现实不利。若从实用角度看,他说的有道理。

从短期利益和眼前利益来讲,三年守丧,确实是愚蠢和耽误事。但是从长远来讲,三年之丧有它的好处。行三年之丧这种孝道,培养了人“慎终追远”的心态,能够思量自己的幸福和一切,都是父亲和祖先乃至从前的伟人和圣君给的自己,人们都能怀着感恩的心态,这样的好人,自然不会非要生产“有毒牛奶”和铬超标的“胶囊”了吧。对死了的人都怀着尊敬、留念和感恩的心态,对活人,当不至于为了谋利而不择手段乃至为了赚钱而漠视人命吧。

所以从理论上说,讲求孝道和三年之丧,虽然有点迂腐,但儒家的用意,也不是全无道理,它也许可以陶冶风俗,淳厚人心。只是用行政手段和社会舆论,强制来执行这个,就未必尽能收到儒家所期望的效果。所以孔子也没有强制宰我这一。不过,他说宰我是不仁的了。宰我这个不仁的人,不知后来有没有生产铬超标的“胶囊”,如果是那样,就真是不仁了。对父母都不怎么关心的人,能关心他人的健康吗?

宰我还喜好白天睡大觉,孔子检查宿舍的时候看到了,说:“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涂)也。”意思是,白天睡大觉的人,是没出息的了。

后来,宰我做了临淄大夫,跟田常一起作乱,最后自己被灭族而死。孔子耻之。

看来,宰我最后终于是干出“不仁”的事了。对老爹都没仁心,对国君自然敢于作乱了。追求实际利益和功业,如果造反利益最大,就造反,于是就这样了。如同造假药利益最大,就造假药了。

另一个善于言辩的就是子贡了。子贡比孔子小三十一岁。

子贡巧口善辩,孔子不太喜欢,常故意压他。孔子有一次问子贡:“你和颜回谁更行啊?”子贡说:“颜回闻一知十,我只闻一知二。”意思是说自己笨。大约子贡总被孔子说,而又知道孔子最喜欢颜回,于是故意讲自己跟颜回没法比。子贡并不硬跟孔老头子计较。

子贡毕业的时候,请孔子给自己做个鉴定,问孔老师:“您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孔子说:“你就是个器。”意思是说他太入世,是“器皿”,而不是“思想家”或者“政治家”。器皿就是只能有个功用,算是个专业人员,比如会编程序,会开汽车,会熬鲍汁凤爪。也就是念了半天书,最后只算是技校毕业。子贡问:“那具体是什么器啊?”孔子说:“瑚琏。”

瑚琏是宗庙里边给祖宗上贡时装稷米的物器,算是礼器,类似青铜簋,那在器皿里边,还是比普通铝饭盒高级的。所以子贡至少是个高级软件开发工程师。虽然不是“君子大家”,但也不错了。

子贡还喜欢做买卖,善于囤货转卖,家里资产累计千金。最后死在齐国。

以上就是孔子的徒弟中最知名的几个。这也可以看得出来,孔子的这些徒弟,在思想和作为上,已经与孔子有差距。那么他们传递的孔子教义,不可避免地会带上自己的思想烙印。我们想追求孔子的真思想,是不容易的。何况我们看到的对所谓儒家经典(《诗经》《尚书》等)的解释,还不这些徒弟们亲手弄的,而是汉朝的儒者弄的,就更不敢说是孔子的原意了,这一点,后代如宋、清的学者,就开始批评汉儒,虽然宋、清学者也不是把握了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