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件事之后,南思果然没有再提过离开的事。平时也只是待在房间里,除了看书,就是教秀儿识字。这山庄上下本就对她充满了好奇,加之她又总是闭门不出,关于她的猜测也越发多了起来,只不过这些她并不知道而已。
眼下已是暮秋时节,她来到西域已有十天左右的光景,可却是第一次出来散心。秀儿在房间里练字,她一时无聊,便趁着人少,信步走到一处亭子,独自闲坐着。欧阳克最近几天一直在处理山庄里积压的事务,因此总是脱不开身,往往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就又有新的事情等他处理。其他人都各有任务,秀儿则是每天都练习着她教过的生字,她倒成了山庄里最清闲的人。
取出随身带着的短笛,轻轻摩挲着,自从遇见他之后,就再也没有吹过。下意识地将短笛放在唇边,试了几个音,在记忆里搜寻着那曾经熟悉的曲调。乐声如水,在指间缓缓流淌,开头的一小段还好,可到了后面音调略有提高的部分,只要稍一用力,胸口就是一阵闷痛。她起先不甚在意,还以为是自己技艺生疏了,可又试了几次,结果依然如此,胸口的闷痛反倒越发明显。她这才恍然,原来这次的伤果然有些严重。
失落地放下短笛,多少有些遗憾,本以为停下吹奏,胸口的痛感会减轻些,谁知竟有加重之势,她拧着眉头,不由扶着栏杆坐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一个穿着暗红色斗篷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南思面前。
她一时无暇顾及,所以只是低着头回答道:“没什么,不过是老毛病罢了。”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落下这个毛病?”那人似有惋惜之意。刚才她无意间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因为奇怪才一路循着乐声而来。西域地处北方,而笛子是南方的乐器,她想不明白会是谁在吹奏,因而打算一探究竟。怎知后来的笛声断断续续,等她到了亭子这里,只看见南思在这里。又见她手中握着一支短笛,却是一副虚弱的样子,因而才出声相问。
“有劳……”南思勉强勾起一丝微笑,正要谢谢那人的关心,抬头的瞬间却是一愣,“欧阳夫人?”
“你认识我?”那人有些意外。
她点了点头,“听人说起过。”
“他前几天带回的那个女子是你?”欧阳夫人恍然道。
南思先是一怔,又无奈点头,看来那天的风波果然不小,连欧阳夫人都被惊动了。
原以为他那天带回来的多半又是什么妖艳的风情女子,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典雅秀丽的姑娘。想起这些天的传言,忍不住问道,“你心脉受损也是与他有关?”早就听说带回的女子似乎是心脉受损,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不是”她坦然摇了摇头,“不过是意外而已。”
竟是这样的女子,那人不由摇头,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就转身离去了。
南思回到房间时,秀儿拿着写好的字递给她看,她纠正了几处之后,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望着手里的短笛出神。学了那么多年,现在却成了毫无用处的东西,难免会觉得遗憾。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什么”她回过神来,“就是有些走神了。”
不意外地瞥见她手中的短笛,再联系她刚才的反应,他怎么可能猜不出来?拿过她手中的短笛,似是无意说道:“既然到了西域,就要入乡随俗,这种南方的乐器暂且放在一边吧!”
“西域有什么乐器啊?”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琴、瑟、琵琶、筝,在这里都要比笛子常见。”似是怕她不信一般,又补上了一句,“就连我叔父对筝都有所涉猎。”
她被这句话逗笑了,揶揄他道:“要是被你叔父听见,多半要罚你了。”
他却是不在意地笑笑,被罚倒是小事,至少能让她暂时将那些事抛在脑后,也算不亏。
“我今天看见欧阳夫人了……”她恍然想起之前的事。
“我娘?”他略带疑惑地问了一句。
“嗯”南思点了点头,“感觉,夫人好像并不像你认为的那么冷漠……”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
“她对别人还好,偏就是对我……”他欲言又止,随即又道:“算了,不提也罢。她没有说你什么吧?”欧阳夫人向来对他在身边带着众多妖艳女子一事有些反感,所以他才会担心南思受到牵连。
“没有,不过是随便说了几句话”有意隐瞒了部分的情况,省得他担心。还不忘故意开他的玩笑:“我看夫人是位个性温和、举止有度的女子,怎么偏偏你一点也不像她?”
欧阳克略怔了一下,后来却是摇头笑笑,半是感慨道:“起初还以为你是什么温婉娴静的女子,现在才知道,若是损起人来,真是半点不留情。”
“彼此彼此”她亦是揶揄道,“不过要是论起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恐怕还比不上阁下。”故意用敬称,实则还是为了调侃他。
“或许真该想点什么办法”似是若有所思地说道,“省得有些人的胆子越来越大。”分明是意有所指。
南思被他看的莫名心虚,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却听那人说道,“把手伸过来。”
她有些迟疑,所以没有回应。见她如此,径自握住她的手,然后在自己的袖口处轻轻敲了敲。南思起初不知他是何用意,因而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举动,突然间觉得腕上微凉,似乎被什么事物绕上手腕,她低头看时,却是吓了一跳。
“欧阳克,你这是做什么?!”一条银色的小蛇此时正盘在她的右手手腕上。她向来怕蛇,之前更是没有如此近距离的和这种动物“接触”过,当时大惊失色,却又不敢乱动。
“知道害怕了?”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没、没有……”虽是十分害怕,可仍是不愿服软。
“那就让它多陪你一会儿好了,要不干脆送给你也行。”他一本正经地说着。
“别……”口气不由软了几分,“我、我……”却是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刚才是逗你的”见她如此,他也不好继续吓唬她,因而解释道,“你不懂武功,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用它防身正好合适。”似是怕她不肯接受,又继续说道:“这是驯化好了的,不会伤及主人,平时放在袖口就好。”
“我、我不要”她拒绝的相当果断,“还、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她现在一心只想着让手腕上缠着的东西,从腕上离开。
“那你以后若是碰上危险怎么办?”不由想起她之前一次次涉险。
“不是还有你吗?”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眼神里明显闪过惊讶,却是忍不住勾起嘴角:“说的也是”说着轻抚了一下她腕上的小蛇,那蛇果然顺着指示,又游回了他的袖口之中。南思这才松了口气,恍然间似是想起了什么:“你,你该不会是一直随身都带着它吧?”她不由一阵后怕。
“当然不是”他无奈笑笑,本来是特意驯化好了,想给她防身的,没想到她会那么抵触,只好又收了回去。
“那就好”她不由松了一口气,想起刚才的经历,又补充道,“你以后也不许再带着它,最好找机会把它放了。”
“好,知道了。”他浅笑点头。
“还有,记得要放的远一点。”她依旧心有余悸。
他不由“啧”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现在就开始管的这么多,以后怎么办呢?嗯?”
她脸色腾地一红,竟是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