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一过,我们的伙食又变回原样。吃了几天丰盛的牙祭菜,再吃回干瘪瘪的水煮猪油渣大白菜,还真难以下咽。老板娘口中的加菜就只加到初三。炸鸡腿煎鱼块的香味似乎还存留在齿缝间。
吃了早餐,无所事事。菊香她们说去溜马路。于是,我和妹妹,笑美姐妹,菊香姐妹,六个不相上下年纪的小姑娘手挽手,穿着几乎清一色的灰蓝外套,差不多款式的格子西裤或蓝色西裤,清一色的厚底黑皮鞋迈着富有节奏的步伐兴高采烈的出发。
蓝得透明的天空白云朵朵,温暖的太阳像金光一样洒落一地。水井旁山丘上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摆,一片片细细的黄叶随风飘落,落在水龙头下的水泥地面上,飘进敞口圆水井里。长盒子似的车间里黑咕隆咚,静悄悄。铁架车上空空如也,只放了些长木板。后巷里四个大大的搅浆机依然日夜不停的转动,犹如四锅糯米糊糊。靠着围墙堆了一袋又一袋的白泥巴。一条狭长的巷子宛如一个乱糟糟的仓库,我们就踩在这一袋袋的泥巴上,高高低低的有点像过涨水的小河。车间大门口外的空地上罗列着一堆蛇皮袋,里面装着砸碎的次品,还未来得及运走。门卫室侧面的一小块空地上,不知是谁种下几棵木瓜树,已长到半个人高。只是我还没见过成熟的木瓜,是怎样的呢?门卫金通不知跑哪去了,大约是与他女朋友雨青拍拖去了。现在门卫室的桌上趴着阳玲的男朋友卫国,昨晚没睡觉吧,这会儿还伏在桌子上打瞌睡。
我们自己拉开小铁门的长铁闩。哐啷一声,惊醒了卫国的美梦。见我们出去,他站起来,拴上铁闩。
马路边的店铺门前,散落一层红红的鞭炮纸屑。马路上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我们几个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溜达,偏着头斜视着新开张不久的小超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她们最爱是黑牛麦片。一袋大大的麦片里附送一个精致的塑料小杯子,没开水冲,她们就干吃。香喷喷的麦片,一把一把塞入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S县小食门前大锑锅里冒着白白的热气,那阵熟悉的香味勾引着我的鼻子,馋得直吞口水。可是谁也不舍得进去奢侈的吃上一碗。
走完厂外这条直马路,眼前是一个十字路口,左手边通往新塘,右手边就是永和方向,横过马路对直走是一片无人无屋的荒地,曾与燕萍她们溜过。我很自然的迈向右手边,她们也跟随着。转角处的小店是定做皮鞋的,店主是一对三十几岁的夫妻,他们也是衡阳老乡,听阳玲婶婶说手艺还不错,价钱也不贵。我打算今年十二月也帮父母亲定双皮鞋带回家。
我仔细张望着这一排的店铺,希望今天也能见到那个曾令我心悸的身影。
那是一个不加班的下午,我们沿着马路瞎溜达,无意的一瞥,我却看见了他。那时的他已经离职。看见他在一间店门口抱着一个小孩子,不知那小孩是不是他亲戚家的呢?我远远的望了几眼,又继续与她们瞎聊。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快就离厂,自从合作摇头娃娃之后就再没说过话。有时碰了面也只点头微笑而已,我不知道当初那么健谈的他咋就不讲话了呢?心里有许多个问号,却不敢说也不知与谁说。再不久,连那个影子也见不到,听人说,他已出厂不干。
眼睛像被磁铁吸住一样,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的店铺搜寻。一路走一路回头瞄,等走完这一段马路,也没见着。他或者早就离开ZC离开这里。都过去半年多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呢?我自己在心里笑自己,自作多情的我真可笑。就算看见又怎样?不也只是远远的看几眼而已吗?早就过去了,人家也许从没记起在ZC的某个厂里有一个姑娘叫刘琴。唉!算了罢。只是某年某月,一个草一样的少女曾经遇到一个长得帅气的小伙子,然后彼此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该死,脑袋里又浮现着那张酷似郭富城的脸庞,那副一边工作一边笑谈的面容。胡乱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菊香她们搭腔。
“我们回头吧,再走就是永和那头了。我们去数火车。”菊香叫住我们说。
“好,好,去数火车。”她们雀跃着,异口同声地应。
新塘小火车站旁,这里有座桥,桥下就是铁轨。桥这头的陡土壁上,残存着一丛丛早已泛黄的杂草。桥两侧雕花的水泥护栏,有的被撞崩口,裸露的钢条铁锈斑斑。我扶着桥栏,低头望着桥下的铁轨,不知它延伸去何方?
走过这座桥,我们相继在马路下面的斜土壁上拣个干净的小石块坐下,眼睛望着那头的铁轨出神,傻傻的等着火车经过。
菊香说她数过一列最长的火车,有三十八节车厢。我啧啧地赞叹不已!有那么长的火车?正想起我坐过的火车,好像并没有她说的那么长。忽然间,听到一声火车的鸣笛声,尖锐刺耳。咑呲咑呲的火车正飞速的朝这边驶来。
“火车来了,火车来了……”笑美她们情绪亢奋起来。
“一,二,三……”她们用手指着呼啸而过的火车继续数。
“肯定有十八节。”笑美高兴的说。
那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只看见车尾消失在新塘车站的尽头,我没来得及数完就不见了。数完两列经过的火车,我们又望着铁轨远处的山,充满好奇地说:“要不,我们去那边山上看看吧。”
于是,横过马路,沿着斜坡马路朝车站下的铁轨走去,两扇沉重的大铁门并未上锁。我们从虚掩着的门缝里挤过去,越过一道道铺着石子的铁轨,跨过一条排水沟,爬上一条窄窄的护坡小楼梯似的石阶,站在了长满茅草和杂树的山上,随手扯下一把野草,凑近鼻子闻,闻着这熟悉的野草味,想起了家乡的山,一样的山,一样的味道,只是见不到熟悉的人罢了。
远处也有连绵起伏的山,只是不及家乡的山高。左边的山凹里有一小片巴蕉林。除了树就是草,除了草就是树,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看了一会儿又原路返回。
哎!溜哒这么久,该回去了,快到饭点了。
正月初十,宏发舅舅和兰月舅妈从HN老家下来了。
回厂上班的第一天下班后,她拉着我和妹妹面色凝重小声的说:“刘琴!你父母在家吵架吵得厉害,还打起来了,你爸爸打你母妈了。你母妈知道我们过来,带了一罐酱茄子干和炒瓜子炒花生送去氽冲,过氽冲村口的小桥时,路滑摔跤掉进小河里,菜罐摔烂了。一身湿漉漉的,好可怜哦!可是我们临走时忘了带炒花生。你母妈一边哭一边诉:‘帮我转告两姐妹,迟点也去找她们进厂。不想在家里呆了。’你娘好可怜,这次就想跟着我们一起来嘞。”
默默地听她讲着,像一头栽进黑黑的深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眨眼睛。
我努力的工作,一发工资就马上寄钱回家,身上只留很少的零花钱,来厂里这么久,我从不舍得掏钱买苹果吃,每次去到市场只挑最便宜的巴蕉。夜里加班,两块钱一份的炒粉也不舍得吃,妹妹来了,我们就合着买一份吃。每每有空就坐在地上,把纸摊在床沿写信,我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和努力改善家里的生活状况,我希望通过写信和自己的行动能感动他们,让他们不再吵架,不再因为没生儿子而吵架。现在我听到这些,心凉透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弟弟?为什么他们总是吵架,愈演愈烈的口水战,现在发展到打架的地步?为什么就不能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呢?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安宁,让那个战火不断的家得到安宁。
焦躁,烦乱,郁闷,揪心……
心里无数次祈求,无数次默念:观音菩萨!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你可怜可怜我的父母亲吧!你大发慈心救救我可怜的母亲,点化点化我那固执的父亲吧。如果可以,我宁愿折寿换得他们的美满。
惶恐不安的日子又过去几天。现在怕极了母亲真的来这里找我们,如果她来了,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怕什么就来什么。正月十七的上午,还没下班就收到门卫的话:“下班了赶紧出去,厂门口有人找你。”
“男的?女的?”
“是两个女的,一个年老点的妇女和一个年轻的女人。
我的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烧,后背渗冷汗,心里乱如麻。肯定是母亲来了,还有谁和她一起呢?
下班打完卡。顾不上回宿舍打饭,拉着妹妹的手撒腿就跑。
厂门口,母亲斜背着那个紫色皱巴巴脏脏的旅行袋,一身粉红的长棉桶服前短后长,棉衣后襟黑乎乎的白底布向外翻卷。见到这身穿着的母亲,望着她蓬乱的鸡窝头发,我不知说什么好。和她一同来的年轻女人就是邻居蒋美丽。母亲见到我们就问:“你这厂里哪那么奇怪?母亲找女儿都不让进。”
蒋美丽带笑的说:“吴太婆!(按村里辈份称呼)我把你送到了,她们两姐妹来了,我过广州了。”
“着么子急呢?你也辛苦了,还没吃饭呢。”
母亲亲热的地挽留。
“哦,我们去前边那家S县小食吃点东西。”
我带着她们走过去。
叫了一碟加荷包蛋的肉丝炒河粉,一碗云吞粉。蒋美丽说她吃汤粉。母亲拿筷子夹了两箸炒粉,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母妈!吃呀,怎么不吃?”
“没胃口,吃不下。”母亲苦着脸说。
蒋美丽吃完云吞粉,歇了几分钟就起身要走。她说不用送。老练的她坐上开过来的出租摩托车走了。
我望着一脸憔悴的母亲,着急地问:“现在怎么办呢?厂里规定外人不准进,今晚要去哪里睡?你怎么就冒冒失失来广州?爸爸知道吗?两个小妹妹在家怎么办?谁煮饭给她们吃?”
“你要管谁煮饭做么子?是他生的,难道还会饿死她们?总埋怨我没做事,没干农活。现在就让他一个人在家试试看。我也来这里进厂上班算了。身份证我带来了,你找老板娘说说情,看我能不能也进厂上班?”
母亲气愤的诉着。
我拿着母亲的身份证一路急奔去办公室找老板娘。
“老板娘!这是我妈的身份证,能不能让她进包装组?修坯组也行。”我期待的望着老板娘小声的征询道。
“人在哪里?”
“在厂门口。”老板娘听我说完,就径直步出车间,她要亲眼瞧一瞧我母亲。
老板娘快步走到厂门口,她贴在小铁门的小窗口,朝门外看了几眼,转过头对我说:
“都这么大年纪啦,厂里不招的啦。你去别的工厂问问看啦。”
“那能不能让我妈妈今晚在宿舍睡一晚呢?没地方落脚。”我弱弱的央求着。
“当然不行的啦,这是工厂嘞,外人能随便进来的吗?”老板娘用台腔普通话不耐烦的对我说,折转身的她有些生气地步回办公室。
其实没问老板娘之前就不敢抱任何希望。四十一岁的母亲看上去像个五十几岁的妇人,皱纹早已爬上她那沧桑且布满雀斑的黄脸庞,一双干涩灰暗的眼睛,眼皮浮肿着。蓬头垢面的母亲从头到脚看不到半点精神气。
焦头烂额的我气喘喘的把身份证还给母亲。
“现在怎么办?今晚去哪里睡呢?”我哭着脸说。
“宏玲还在这边吧?你带我去找她。”母亲像漂浮在水里的蚂蚁发现一根稻草,两眼发光。
我,妹妹,母亲。三个人一起急匆匆朝宏玲姨的出租屋奔。
母亲口中的宏玲是宏发舅的妹妹,她在租屋对面的小玩具厂里踩电车,干了好几年。熟练的车工计件,厂里有货的话,她能领到八百多块的工资。她们夫妻租屋在组长隔壁。
以前上学时,就常听母亲提起她,说要跟宏玲姨进厂。那时的我坚决反对,生怕母亲离开我们。
今天终于要去求人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找她。
正好碰上宏玲姨夫妇在吃中饭,两个舅舅舅妈都在。他们见了我们母女三个,搬条小板凳给母亲坐下。母亲和宏玲姨说明来意,宏玲姨说:“厂里天天招工,等我吃完饭带你过去,做剪线应该可以。就是工资很少。”
“工资少点那没关系了,慢慢做。”母亲说。
“工资少没关系,现在只要有个落脚点就行。”我也急忙附和母亲。
“进厂交一百块钱押金,做满一年辞工才能退。包吃包住,剪线也是计件,手脚麻利剪个十来块钱一天还是可以的。做不好就要返工,返工不计钱。”
“可以,先做做看。”
我顺便向组长请一个钟假。
宏发舅舅他们几个开始谈论着我们的家事,谈论着父母亲吵架的事。
“你哥哥也是乱弹琴,妹妹被欺负成这样,也不去处理,也不管下你们。”宏发舅气愤的数落我的亲舅舅,他为母亲抱不平。
“生女儿又不能怪你一个人,都生了那么多个。没生育能力就怪你,现在都生了这么多女儿,没生儿子是男人的问题。他生不出儿子反倒怪你。”兰月舅妈也生气地说。
“上次姐夫过来,对人倒是客客气气的,看他也不像这种人。没想到封建思想竟这么严重。”宏明舅纳闷地嘀咕。
“生女儿也好,你看你这两个女儿多乖多孝顺,一发工资就寄回家。”组长看了我们一眼,带笑的大声夸赞。
“就是,生个儿子有这么听话?不会想。封建思想。”兰月舅妈跟着说。
宏玲姨的老公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听着不作声。他们也生两个女儿,他也很想生儿子。听兰月舅妈说,宏玲姨生下第二个女儿时,在门外等候的他一听医生说是女儿,马上就晕倒了靠在墙上,半天缓不过神来。
现在,这两妯娌一唱一合,既说我们,也是故意说给宏玲老公听的。
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过了一会儿,他们都起身回厂上班。宏玲姨领着母亲去玩具厂见老板。
不一会儿,母亲回来了,高兴地说:“可以了,押金交了。带我去买被子和桶。”
我领着母亲步去市场买日用品。买好后送到母亲即将上班的玩具厂宿舍——车间的楼下。二楼就是车间,有十几部电车,熟练的她们踏动着踩板,电车转得飞快,一件件的小公仔衣服就一串串地挂在车边,每部电车旁都堆着各式小衣服。有几个阿姨坐在车间门口的长桌上剪线头,每人面前摆着一个胶筛子。管事的也安排母亲坐下,拿剪刀剪好一件给母亲看。
看着母亲那专心的神情,我放心的回厂上班。
第二天中午下班吃饭后,我和妹妹随着兰月舅妈一同回出租屋,我去看看母亲怎么样了。
母亲端着一瓷兜饭菜坐在宏玲姨门口。
“母妈!怎样?习惯不?”我望着母亲的饭碗问。
母亲皱着眉头撇着嘴大吐苦水说:“吃不得吃不得,昨晚饭吃大豆芽,水煮的,没一点油星,两三片好小好小的猪油渣,勉强扒两三口,倒掉了。现在又是水煮窝笋叶,两三点猪油渣,一口也不想吃。早餐是水煮面条。唉……吃不得吃不得……”
母亲连声说吃不得吃不得,我听了直笑,安慰地说:
“厂里生活就是这样,我们也差不多是吃这些菜。不比在家里哦,自己炒菜肯定好吃好多啦。你餐餐不吃饭怎么行?肚子饿的哦。”接着又问:“昨晚上睡得好吧?剪线头累不累?”
“没睡好,被子太短,又小。盖住上面就冷脚,盖住脚就冷肩膀。”母亲不满意的埋怨。
“那再去买床大点的被子吧。”
“不买了,也不晓得能干多久?”
“母妈才来两天,就想小妹妹了。”我打趣的笑母亲。
“也不晓得你那个癫爸爸会不会找到这里来?”母亲有些期待又担心的说。
“你是偷跑出来的?”我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母亲。
“哪是偷跑?早就说了来进厂找事做的啦。”母亲否认的辩解。
十有八九母亲是背着父亲偷偷来的,蒋美丽也真是的,还真的带她来。还嫌我们家不够乱吗?此刻的我有种强烈不安的预感:过不了几天,父亲肯定得来。
没出一星期,父亲果然出现在厂门口。两手空空的父亲见着我们两姐妹就质问:“你那个蠢婆娘呢?没和你们一起上班?没在你们厂里?”
“没有在这里,都这么大年纪了,老板娘不要。”
“就她那鸡手鸭脚,会做什么事?浪费米饭。”父亲鄙夷地说。
“带我去找她。”父亲焦急地催促。
“好吧。”我们领着父亲急步走向市场下面的玩具厂。
“老板娘不准家属进厂,只好找宏玲姨进下面那个小玩具厂,也就找个落脚的地方,工资很低。”我向父亲解释着,又问:“爸爸!带弟和增增在家听话不?有没有哭?”
“她们俩?”父亲停顿一下说:“她们俩,带弟上学,增增在家。我早晨煮一锅饭,三个人吃一天。”望着苦笑的父亲,我无奈地叹气。
“那你来这里,她们怎么办?”我苦笑着问父亲。
“要干姑姑帮照看两天。等会就带你蠢婆娘去广州坐火车回家。”
在宏玲姨家门口吃饭的母亲见到我们身后的父亲,她板着脸问:“你来干什么?你不是夸你自己能干么?才几天?过来找我做什么?我是废物,我什么也做不好。我现在这里上班挺好,能糊口了,能挣几块是几块。不要你管。”
父亲见宏发舅舅他们一大家人在那,陪着笑脸说:“回家去吧,她们俩在家哭得厉害。你能挣几个钱?等她们长大些再说。”
“姐夫来接,就回去吧。家里两个小孩可怜。”
他们劝慰母亲。兰月舅妈又劝说:“回去好好过日子,看在四个女儿的份上,别再吵架。你看你女儿多听话多懂事。”
母亲去宿舍收拾铺盖和行李袋,向管事的女人辞行。
父亲提着卷好的小棉被,斜挎着紫色行李袋,母亲把胶脸盆送给宏玲姨,她提着一桶没用完的日用品跟在父亲身后。
目送着这对冤家父母坐上出租摩托车,我和妹妹如释重负般,长长的叹气。
回去了,希望这次回去就别再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