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花了二十分钟左右把他们全部的人跟装备拉过来。
这里的环境虽然诡异,但是相对安稳。打从我跟吴三省会合后至今,并没有经过太多的时间,但是太多密集的事情紧凑地几在一块,拖把那几个见试过丹炉理群粽起尸场面的还稍微撑得住,反到是跟着吴三省走的人,却有点吃不消。
「把火升起来,身子烤一烤,休息一下。」
吴三省的神态里已经藏不住任何的疲惫,先不管众人服不服他,论年龄跟资历,他还是个领导,号令还是由他发。
趁这个时间,大伙人轮番休息,睡饱醒来之后的时间已经是隔天的清晨,蛇群该都是回巢了,虽然我不认为这里像是会有蛇的环境,安全起见,还是在四周洒上硫磺粉末。
我跟拖把他们的食物资源因为在下头等了六天的耗损,并不充裕,我们下去石洞探查前,本来就留了比较多的食物在上头,如今会合之后,资源虽丰,却也无法支撑再多。
我问吴三省他真的还要下去找吴邪吗?也明白告诉他,我混入他的队伍有我的目的,而我还没动手。他默默地抽着一根皱巴巴的烟,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个环境与场景似乎让吴三省非常焦躁不安,好象在惧怕着什么似的。
「瞎子,跟我去探个路吧!」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烟屁股扔在地上呈现违和的画面。我一站起身子,老衡立刻有了动作,他道:「三爷,我跟你一块去。」
大兵也背起他的东西,站了过来……然他这样一站,谁也不愿意留下来了,全部都说探路找路通通一起,谁也没想把谁丢下。
吴三省苦笑:「怎么着?一群大男人下地探路还像小娘们上厕所要成群结队啊?」
几个人笑出声音,暂时缓了这里的奇怪氛围。
我事后回想,我这时真的疏忽了大兵的情况,大概是他对我来说只属于技术支持的一环,没有费太多的心思的必要,虽然我也不知道,如果那时候我对他多几分防备,对结局会有什么改变?
这间大墓室除了我们过来的水池之外,有一条两公尺宽的墓道,这墓道的地板每隔五公尺就在地板上嵌了一小瓮长明灯,这长明灯的规格不若刚才那需要两人合抱的大小,大约直径三十公分不到的圆形盘口,里面是一颗面目狰狞的人鱼头颅,火光就是从它们的嘴里吐出,我猜这些小长明灯的感觉可能有点像油井,他们把东海人鱼一只一只垂直埋下去,露个头出来照明用。
几个贼胆子大一些就问:「三爷,东海鱼油长明灯不是罕见的东西吗?要不咱挖一只出去,这趟也不算亏。」
我听了就笑,要他伸手去戳戳那个人鱼头:「鱼油是燃点很低、烧起来温度也不高的东西……要做成长明灯,得先把这些人鱼泡到沼泽里让它们蜡化再加工,你光把手指搁在上头,不到一分钟他就凹个洞给你看,你把他带去外头,戈壁太阳一晒……低温酒精膏也不是这样给你玩呀!」
那人不甘心,弯下腰去捣鼓了一阵,搞得自己满手鱼尸蜡油后才不甘心地骂了声晦气。
这条墓道一路走下去,大概前进了二十公尺左右开始有向上的阶梯,到了阶梯这儿,便没有长明灯了,倒是在石梯的两侧都镶两个弹珠大小会发光的石子,挖下来之后,不过是鱼眼石,如果大一点的话还值钱,这种大小,挖了就自己留念。
「这西王母就这么小器?放个夜明珠也舍不得?」
我道:「西王母的影尸身上都没有了,你指望这里有?」
阶梯不长,一下子就走完了,而接在阶梯后边的景象氛围上又有些不同,这里又回到了西王母国这种异族的风格,走道的两边都是大蛇图腾的崇拜,地上依然是一盏盏的长明灯。
「这里的感觉跟神殿遗址那理挺像的。」
环顾四周,说实话,走在这里我真的不能明确地定义我身处的空间。我觉得我们刚刚走过来的地方,可以称之为墓室与墓道,但认真说起来,在西王母国的异族文化里,真的存有这样的东西吗?
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我以为是神殿下沉的部分,但是神殿跟墓室又怎么会连在一起?
我只好说:「如果这里是神殿下沉的地方,那继续走,应该可以找到出路直接通回营地里。」
这段路程比较长,迂迂回回大概绕了二十分钟左右,中间有经过几个石室,但大都完全坍塌无法进入,本来地上的照明给了我们心安的感觉,可是长路无尽的感觉,地上的长明灯看起来妖异万分,加上这里没有水,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往上走。
「等一下!」
吴三省忽然吼了一声。所有人停下动作看着他,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摀着自己的嘴,身体曲得像只虾子一般。
「三爷?」我过去扶住他,一摸才发现他全身上下都沁出了一层冷汗,我转头问老衡身上有没有带医疗的东西,会不会是蛇毒又发作起来?
然而吴三省摇着头,硬是把自己的身体撑着,手往前一指,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光源较强的地方,他颤声道:「没事,先往那去……」
等大家都往前走的时候,后边这里就剩我和吴三省,老衡他在我们前头一点的地方。明明只是很短的一瞬,他却脱力到要人扶着才有办法前进。
他一直嗫嚅着很小声的话语,听不怎么清楚,辨了好久才晓得他说的是:「不要再来了……不要……」
「三爷?」
我又叫了他几声,但他完全没有反应,就像我在长白山洞里刚回去就张起灵的时候一样。
我想,这个地方、这个环境,对于他们这几个西沙考古队的人都有特殊的经验记忆,大概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触动了他的记忆,然而一路走来没有问题,为什么会在这里才忽然发作?难道是这一带有了什么不同的变化吗?
我扶着他慢慢前进,并仔细地打量着四周,这里有哪些东西和刚才不一样?
我静下心来,忽然发现,一路走来都一直沉浸在相当浓烈的檀香味中,久了也就麻痹,但这一带的味道,有极微弱的不同……这里檀香味……很冷,而且越往前走,味道越是熏人。
我慢慢地可以感觉到从吴三省身上传过来的不安,不过眼下也无路可退,走在前面的人也没有发出什么警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现在打头阵的人是大兵,我相对地相信他的反应能力,他已经走入前边光源较强的那个房间里,后边的人也陆续进去,我想,如果里边有什么立即的危险的话,大兵应该会立刻有所动作……
刚踏入那房间里,我眉头顿时皱了一下。这房间小小的,接连着另一个更大的地方,这里摆置了几缸的长明灯,把整个空间照的光亮。是以我清楚地看见了,这房间的角落缩着一具白骨。我把吴三省先放下来让他休息,自己去研究那具白骨,从这白骨身上破烂的衣着来看,应该是十多年前来这里的人,他的右手边有一把老式的手枪,是一次只能装填两发子弹的土制品,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具白骨的头颅靠太阳穴的地方有破损,我仿真了动作……这个人是举枪自尽的。
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在这里自杀?就算遇到了什么样的变故,子弹应该都是朝着别人打,再说可以走到这里的土夫子,心理素质都有一定的程度,不可能轻易的自杀,然回头看了一下吴三省的缩在角落沉默的模样,他怎么样都是在道上呼风唤雨的大枭雄,难道这里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我带着怀疑的心情往另一个房间走,另一个房间比这里还要大,感觉上像是对称建筑一样,大房间的另一边还接着一个小房间。
我一踏入这个大房间,并没有立刻得到外边那个人为什么会自杀的答案,倒是知道了为什么他们一群人进来这里会变得如此安静的原因──这里的景像有点惊人。
这房间中样摆了两三只半人高的人面鸟展翅石雕,这三只人面鸟合捧着一盏透幽绿色光芒的玉石,嘴巴各衔着一小碗长明灯。然而一切还不只如此,这房间的两边有两座石台,上头各摆了一株黑色的玉树,模样很像珊瑚,但没有雕刻任何的叶子。在交错的枝丫之间悬挂满了一个个作工十分细致的六角铜铃,我没去动它,转头想去问问他们几个人有什么发现,却发现他们对着墙面傻傻立着,一动也不动。
我叫了他们几声都没有反应,干脆走到和他们一样的角度……这时我才发现,这一面墙的中央镶了一块直径一公尺左右的圆形石镜,正好跟人面鸟上的玉石互相辉映,而他们几个人就在这里死死盯着石镜瞧,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我脑子里突然打了个激灵,难道我眼前这个就是传说中可以照见过去和未来的火齐镜吗?这个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可是我站在这个镜子前头,镜面并没有磨得很光亮,只隐隐约约可是看见自己的身影还有身后那颗玉石的样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正当我心里失望火齐镜终究不过是个传说而已时,一阵很微弱但相当空灵的声响在身后响起,感觉就像是远古的乐器。
我猛然一回头,这里没再有其它人,这里可疑的声音的来源只有那两株树上的六角铜铃。
石台的周围没有任何缝隙,并无设置平衡机关。
我取了一个铜铃下来,这里的环境保护非常好,青铜上没有任何的锈斑,清晰可见上头有双头蛇纹,摇了一下,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里边似乎没有装上发响的摆垂,我连翻了个几个都是一样。可是耳边还是绕着那空动的铃飨,且一声要比一声紧促,相当使人焦躁,我一面研究手上的铜铃,一边开口问大兵他们知不知道这声音是打哪来的。
我叫了很多声,还是没有人响应。
心底窜上一股凉意,我慢慢地站直身子,以我的角度来说,是背对铜镜、背对他们,那一个浑圆的绿玉球就在我的眼前,那颗玉球相当透亮,我可以在上头看见自己的倒影……我也只在上面看见我的到影而已。
「该死!」
我骂了于事无捕的一声,伸手摸出腰上的枪,上膛之后慢慢地转过身子,如我该死的预期,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大兵他们全部不见了。
「三爷?」
往小房间跑过去,长明灯依然亮晃晃地闪着,角落还摆着那一具枯骨,但怎么样都没看见吴三省他的身影。
我心想,现在最可能发生的情况……是我中招了。
幻术在斗里是十分常见的伎俩,其实常常利用的是人类的惯性思考跟暗示,与催眠有类似的效果。但这有一点相当讽刺的现象,即便我现在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中招了,但我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而意识到自己中招的人,还有可怜的一件事,也就我正在做的……开始回想,这一路过来,我是从哪个环节开是中招的,那可能会影响到现实中我可能面临的安危问题。
我简单整理一下,一路过来我自己觉得可疑的段落有三个:
发现长明灯的时候──浓烈的气味可能是催眠的开启。
吴三省大叫,空气中气味变质的时候──那一个变化可能就是中招的瞬间。
我听到铃响的时候──就像催眠师的弹指声,那可能是个暗号。
我度步走回大房间里,这三者里头,我认为最可疑的是最后一样,举个例子来说,就像闹钟的存在一般,当人在睡梦中时,完全沉浸在另一个情境里,确有一个你怎么样都找不到来源的声音使人心烦,等你解决了那个声音时,就是你一手掌按在闹钟的开关上。
所以听觉比起嗅觉的侵入性要来得强烈,对大脑的影响也比较大,不管是中招还是要想办法脱出现况,我想那都是个关键。
而且在我听到铃响前,大兵他们一个个都站在这儿,我怎么叫都没有反应……这有可能是在我进来前就中招了。反推回去,现实中的我,应该是跟他们一块,站在这里……非常愚蠢的一起中招。
幻术的本质上是一种心理战,跟鬼打墙不同。鬼打墙单纯地想把人困住,然而都说是心理战了,必然存有攻击性,不然机关的设置如果只是要把人困住的话,用奇门遁甲的变化反而干净俐落可以把所有人一网打尽。
现在,我的眼前一面石镜、背后是一颗玉球,还有两株挂满铃铛的玉树。
我在这里,等待攻击。
我不能确定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好,但回想大兵他们的样子,便跟着他们的一起盯着石镜瞧。
在幻境中的时间是没有价值的,我猜想攻击可能来自这面镜子(不然我也不知道它放在这里有什么意义,也有可能这就是传说的原型),干脆把注意力全集中在这个镜子里瞧,我尝试了很多个角度,但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忽然想起来,就像在天心下一样,是高度的问题。古人的身高没有很高,依照他们当时的视线,加上这颗玉石所在的位置……我绕到玉石的后方,抬眼刚好可以看见左右两株的玉树跟石镜,当我慢慢地蹲下身子,视线擦过玉球最顶端的那一瞬间。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女孩子。
我惨然一笑,攻击开始了,是我最讨厌也最无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