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中一阵飘零的风扶过,带起不远处战场上浮尸的阵阵恶臭,也引得正在蚕食尸体的孤狼对月嚎吟。
月下本来寂静的山花被凌乱的脚步踏着疏忽分开,一个纯白的影子紧随花影而动,幽灵般的穿行在花枝间,花木伶俐的虬枝无情的抽打着她脸颊,她却不管不顾发疯般的在枝叶间狂奔。
就在花枝颤动的不远处,一个稚嫩的孩童撒娇道,“阿娘,她跑的可真快啊,我都快要追不是上了”。
孩童身畔一个温柔的嗓音埋怨道,“可怜的蛮生,阿娘平日里训导你要好好修行,你总是嫌弃阿娘罗嗦,现在知道自己道行浅薄了吧”。
“谁说的”,那稚嫩的孩童满心的不服气,嗔道:“我是看她跑起来好看,所以才多放她跑来顽顽,你等着,我这就捉了她来”。
话声未落,只见他瘦骨的身影凌空而起,枯槁的手指陡然伸长数十丈,翻飞着抓向花枝间狂奔的影子。
那白影灵巧的躲过他凌厉一击,更急的向着密林逃逸,可那孩童的枯指却像长了眼睛,半空中忽抓忽拿极尽变化之能事,任那白影如何躲避最后还是被那枯指抓住肩头,——尖利的指骨深深的嵌入她皮肉。
那影子被枯骨擒住,动弹不得,痛苦的轻吟着去退索在肩头的手指 。
“这不就抓住了”。孩童娇笑着,一阵风似的的落在白影身畔。
月光下仔细看那稚嫩孩童,竟是个人面兽身、目赤耳长的三岁小儿,他欢快的笑着招呼身后,“阿娘,快来看啊,我捉住了,捉住了”。
可还没等身后的阿娘赶来,那白色的影子却搜的一声回过头来,笑道,“是吗?”
她这一笑,那小小的孩童都不觉呆住了,月光下只见她依稀远黛的眉、冰凉如水的眸就好像远山飘悠的一幅画真实的来到眼前。
那孩童只是痴望的瞬间,白影手里擒着的一把利匕,早把嵌在肩头的枯骨削断。继而风一样的狂奔。
那孩童吃痛哇哇大哭起来。
“贱人”,身后温柔的阿娘看到孩童受伤勃然大怒,骂道,“你这个魅惑人心的贱东西,居然敢伤了我的孩儿,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天空顿时漫过弥天的剑雨,向着白影身前身后围射而去。
白影还未看清剑雨来势就被洞穿了肩头,一枝利剑更是径直钻入她正在狂奔的膝弯,她闷哼一声,重重的栽倒在凌乱的花枝间。
随着白影倒下的枝叶后,凭空出现一个美艳的妇人,她狠狠地对着白影啜了一口,慌乱的回身去扶正在痛哭的孩童,心疼的连声娇哄,“蛮生不哭,阿娘吹吹”。说着从嘴里吐出几缕悠悠的魂魄。
魂魄残缺无力被吹送着纳入蛮生口中,他被削断的指骨缓缓长出,甚至粼粼的白骨间也依稀要生出稚嫩的新肉。
他止了哭声,去扯那美**人衣袖,恨声道,“阿娘,我要吃了这个坏女人”。
“自然是要吃了她的”,美**人笑笑,去摸孩童畸小的头,”要不然我的小蛮生什么时候才能修成人形呢。”
母子俩手牵着手来到那白影身畔,美**人搬着肩头,强迫她回过身来,娇笑道,“今天得委屈你做我蛮儿的盘中餐了”。
那影子月下的一张脸冷的煞白,清泠的眸子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一语不发。
蛮生好奇的看着她,只见她被剑洞穿的周身披下鲜红的血,眼眸却依旧清凉如水,一丝惊惧的神色都没有,他不免好奇,“阿娘,你看,她都不怕我们哩”。他口里说着,手下不自禁的去扯那白影脸上罩着的轻纱。
想不到影子不怕被人食飨,却在面容被揭开的那一刹显得无比惊慌,陡然一道凄清的血痕袭上眉心。
在看到影子面容的瞬间,就连擒着她肩头的美**人都不由惊呼一声,松开了紧攥她的手指。
月下的一张脸,明明有矫如明月的肌颜,却被纵横交错的划满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沟壑,纵使已不再绽血,但泛白血肉随着划痕翻卷,模糊一片,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蛮生急退一步,吓得捂住心肝,“阿娘,好可怕……,比鬼还丑的女子……”。
“是吗?”,白衣女子讽笑一声,“有你可怕,比你还丑吗。”
“你闭嘴”,美**人喝断她,向着枯骨孩童哄道,“蛮生不怕,反正都是要剖开来吃的,你等着,阿娘这就为你把她的头颅破开,你吸干脑髓,很快就能修成人形了”。
蛮生却有些犹豫,“阿娘,我喜欢吃心肝,为什么要吸她的脑髓,我,我还是去吃战场上的精魄吧,我,……我不要吃她了。”
“傻孩子”,美**人讥讽的捏住白影下颌,“这种女人怎么会有心肝呢,就是有,怕也是比蛇蝎的还要毒吧”,她娇笑,“可她的脑髓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比一个残缺的战魂要有用的多呢,再说了如果能俘获魂魄,阿娘又何必费力捉她呢。”
美**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道,“那些战死的精魂大多都是破云将军生前的得力战将,他们死后也依旧能结出奇门异阵,就连阿娘也奈何他们不得啊。”
“乖孩儿,快来”,她又笑着招招手,惨白的指尖一截深深的白骨缓缓探出,剜向女子眉心,“很快就可以吃了”。
女子被她衔住头颅刺破眉心,无力动弹,只能像刀俎上的鱼肉任她宰割。
美**人指骨深入女子眉间,正待发力破颅,却见一股奇特的紫渺灵力自女子眉颅破空而出,一下把美**人荡飞数十丈。
美**人仓惶坠地,一口鲜血喷出,险些昏厥。
枯骨孩童见母亲受伤,发一声喊扑向那白衣女子。
“蛮生不要”,美**人惊呼一声,扑上去抢救孩童。
半空又是一道伶俐的眩光极划而过,再次把靠近的母子俩震的冲天逆飞。
美**人抱着孩子重重的砸在山道乱石上,一时间气血逆转几不能动弹,惊慌失措中检视孩童周身,见没有残肢断臂,才艰涩的舒了口气,满眼惊俱的望向空中炫着紫光的一块泪痕状玉玦,对着那白衣女子恨声道,“说,你这个贱人到底使的什么妖法”。
白衣女子清浅的笑了,扶着花枝试图站起来,“可怜你是靠吸食战场上精魂而生的魅,居然连泪痕玦都不认识”。
“泪痕……”,美**人有些惊疑,“是早年洗星霸王的那块玉玦”?
“额,你知道洗星霸王”,白衣女子膝弯一阵剧痛,又重新跌回花丛里,她冰烛眼中一阵凄然,“我几乎都已经忘记了,毕竟他已死了近三年。”
“何止是知道”,美**人眼中涌起滔天的烈焰,“说,你这人贱女人跟洗星霸王姬羽又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把护命的玉玦给你”。
白衣女子却不答话,漠然抬头望向天空已然初泛的鱼肚白,淡泊的唇轻嘘了口气,像飘幽的山峰聚出的缈雾,“你还有心思关心洗星霸王”,她莹润的手指扯过轻纱去覆脸颊,“我要是你,早就带着孩子乖乖躲起来了,要知道战血洗过,离殇门宗就要带着门人下山涣魂了,到时候要是看到你,……”她冰凉的眸撇向地上偎依的一对母子,几乎带出一丝悲悯,冷笑。
美**人眼中惊惧,恨恨地跺脚。却也不得不急急的拥紧怀中的孩子,一阵风似的向着山顶的密林逃去。
已然要绽尽银辉的清冷月光下,只剩下白衣女子单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