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能察觉出徐阿姨异样的目光,因为小高离家已经好几天了。家里忽然一个女主人莫名其貌地失踪,谁都会觉得奇怪。
我尝试着各种方法寻找她,她显然想躲着我,她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换了我说不定就直接提出离婚了。她需要点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不过寻找她,纯粹是行为意义上的尊重。
我若是连一点诚意都没有,这说明我的无情和冷酷。
所以我一次次到学校去找她,给她手机发短信,甚至都打电话到她老家去了,她妈妈充满诧异,说,没回来啊。
我立刻找个理由搪塞掉了,免得引起老人家的多疑和担忧。我不想多事,若是两老出点什么岔子,我就真成罪人了。
我几乎一天几个电话,她像是人间蒸发一般,踪迹全无。我心里纳闷,她到底躲哪里去了?
这段时间,我上班都变得没有心思,基本上匆忙和学生们上完课,然后直接奔她的学校,我考虑到她也是个文人讲师,学校里的人要的都是面子,我可不能再干出点出格的事情,所以没敢惊动她单位的人,像个特务间谍一样,悄悄打听,悄悄寻找,悄悄潜伏。
最终无果,我也筋疲力尽,后来就放弃了寻找。
我想:随便你吧,你若想回来自然会回来,若是不想回来,我也没有办法。就算是不想和我过了,总得出面有个了断。
这样一想,我倒是卸下了心里负担,照样该干嘛干嘛。
责责看出了点端倪,就问我,爸爸,你们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我就把事情原委一说,责责伸了伸舌头,说:这事本来理亏在你。
这算什么话?
我差点跳起来。
我做的一切还不是都为你?你个小没良心的。
她耸耸肩,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说,当时你应该和她先商量商量,这个婚姻法上好像属于共同财产。
狗屁,婚姻法都搬出来了。
我瞪了她一眼。她做了怪脸。
小高不在后的日子,我觉得很快就适应了,家里少了个人一下子变得清净了许多,每天基本我一个人吃饭,责责单位事情多,近来总是加班,看着她一副憔悴消瘦的面容,我看着就心疼,不过现在外面干活不都是这样?年轻人就是拼的阶段。
我能做的就是买点她喜欢吃的东西,水果,糕点什么的,放在冰箱里,她晚上回来我至少能提醒她吃点。
有次她晚上九点多回家,我就坐在餐厅里,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看她吃点心,她说她现在一个人要负责两个版面的内容,从选题到策划,到联系采访,最终文字,都是她一个人干,所以比较辛苦。今天算是把版面给做好了,明天稍微好点。
我看着她,灯光下看她,满是倦容,连黑眼圈都隐隐挂在那里。
我觉得每个父母都是矛盾体,既不想自己的孩子在工作上太辛苦,又不希望她得不到社会的认可。甚至希望她会是个优秀人才,在社会上能够光芒四射。多么高的希求啊?
我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吃着水果。
她目光四处游离,忽然说:“爸爸,你难道不去找小高阿姨了?”
我说:“我都去过她学校好多次了,她躲着我,我也没办法。手机短信,各种方法都试过了,难道找个私家侦探去寻找她?”
她噗嗤一下笑了,说:“你不担心吗?”
“担心啊,我天天觉都睡不好,半夜都会醒来好像有人开门似的,都快神经衰弱了。”
“爸爸,如果她回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看她的意思了。”
她忽然想了想,说:“爸爸,我想搬过去住。”
我一愣,说:“干嘛忽然说这事?”
她放下了叉子,慢慢说:“那里房子关着也是关着,不如过去住。再说,我也不想住在这里。我想先一个人那里住住看。”
“那你吃饭怎么办?”
“我自己会弄,这个你不用担心。”
“你哪有时间弄?下班到家都九点多了。”
“我只是想试试看一个人生活的感觉。再说那里离上班的地方还近点。”
她目光柔柔的望着我,希望得到我的许可。
我想了想说:“马上年底了,房子还要打扫,过了年再说吧。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个倒是不急,里面的东西我自己会去买的。”
“还是我们一起去看吧,等你有空了,到家具城,还有宜家去看看。”
“网上也可以买啊?”
“那怎么靠谱?你小高阿姨网上买过一堆垃圾,现在还堆在她书房里,我觉得还是能亲眼挑选比较好。”
“好吧,爸爸。”
我看得出她脸上有欣喜的神情,毕竟我算是同意了她的要求。外面忽然下起了雨,雨声由远至近变得很急切,北风卷裹着雨点,飘进了窗户。她站起来去关窗,等她坐下时,我问道:“你和范凡怎么了?你们还准备结婚吗?”
这个是我一直压在心头的情节,我自己对自己说了无数遍,作为父母到放手的时刻,就得果断放手。
我也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想法。
但是这半年来,我看他们的情形似乎在悄然发生改变,我一直想寻找机会问下,但没有好的时机。今天,眼下只有我们父女两个人,清净,闲暇,正是谈话的好时机。
她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悠悠看着我,过了片刻才说:“我们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