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是这样。这不是自私,这是人性。人一生的抉择都无法超越的人性定律。
高若涵一直看着我,就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眼神变得迷离,恍惚,似乎又满是感伤。朦朦胧胧的仿佛蒙上了一层烟雾。
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不过我只能沉默以对。
半天她挤出几个字:“何玉然,你够狠的!”说完,她站起来,快步就离开了房间,头也不回。
看着她离开房间,我颓然坐在,满嘴发苦,内心很抓狂,不过整个身心似乎轻松了。看着桌上的酒,我已经全无胃口。我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看着窗外渐深的暮色,我忽然想到那本《百年孤独》,那个时候还是在大学时代读过,里面的情节早就变得支离破碎,好像撕碎的记忆,不过,至少当时一点都不能理解作者为何用孤独这个词汇。也无法阐释出作者的隐喻。
眼下,我倒是觉得,整个人类都陷入了孤独的危机。孤独就好像生化危机一样正在席卷着全世界。
我怀着各种孤独症患者所有的那种冷漠,茫然,消极的情绪准备出门的时候,恰巧碰到徐阿姨来做晚饭,她提着大包小包,和我打了个招呼,我微微点了点头,闪身让过她,穿上鞋。
她在后面问道:“出去啊?何教授?”
我理都没有理睬她,独自下楼去。
一路上我脑中反复思索着小高可能有的各种反应,大吼大叫,咒骂,冷暴力,或者能够理解一个作为父亲的男人的困楚,而理解我,当然,这个几乎完全属于遐想范围,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回过头想想自己的行为似乎有点过分,不过我不是个习惯后悔的男人,既然这么走了,那么就这么走下去。如果前面是道墙壁,我会直接撞上去,撞破它——
孩子们放学了,小区里全是家长背着孩子书包放学回家的镜头,那些孩子饿狼一样吃着点心,或者零食,家长则不断在一边提醒不要把脏兮兮的小手弄到食物上,更不许一边吃东西,一边东摸西摸。看到一只横冲直撞的小狗汪汪跑过来,那些家长又要忙不迭冲上去拉住自己的孩子,那种心惊胆战的神情,好像跑来的是头豹子。
小孩总是一副勇者无畏的莽撞和无知,如果跌倒,或者真的被狗袭击了,就会破着嗓门大哭起来,那哭声绝对惊天动地。
我想到自己责责小时候我也是这样,每天一到点,就傻乎乎地到那个学校大门口等着,一大堆聚集的家长,在那里翘首以盼。
其实从学校到家里只有一个后弄堂的距离,按理,她自己就能走回家。但是作为家长,总是各种的不放心。好像附近正埋伏着一个连环杀手,或者小区和学校的马路就是条高速公路,经常会上演悲惨世界一样。
责责小学时每天放学总是不愿马上回家,一定要在小区里逗留会儿,不过是每天玩耍的几个地方,却像个自闭症的孩子一样一定要全部逛一圈,特别是树林里那条流浪狗,她每天一定要去看看,虽然害怕得小手紧紧拽着我,不过不看到誓不罢休。看到了,就会问我,爸爸,今天带吃的了吗?
我摇头说,没有。
她会主动而大方地说:把我的苹果给它吃吧。
我就说,狗狗不吃苹果。
不是拦着,她可能已经把苹果伸向了那条狗。
那条狗总是一副凶恶的眼神躲在树后盯着我们。我都能感觉它身上浓重的味道。
责责就会说,爸爸,明天带点吃的给它,好吗?
如果晚上正好吃排骨,她居然会说,爸爸,这块排骨明天给狗狗好吗?
我立刻阻拦她,说,狗狗是有人喂的,不然早就饿死了。
她信以为真。后来那条狗死了,死于一个又冷又雨的冬天,其实它根本没人喂。但是作为家长,谁会去关心一条狗的死活,他们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孩子。
责责看不到它后,伤心了好久,我都无法用语言安慰她,因为她说,它是饿死的,因为我没给它吃的。
出大门时,迎面走来一群中学生,吃着全家买的关东煮,或者奶茶铺的饮料,有说有笑,浑身汗津津的,走过一股汗馊味。
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最难缠。我记得责责在读中学时,整个就像个小怨妇,每天说话阴阳怪气,对你也是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动不动火气比你还大,没事就怨我这个那个,我算是小心翼翼伺候完她的青春期。哎,女孩的青春期和女人的更年期,都是一个可怕的阶段。
男人虽然也有生理期,不过没有女性那么绝对是吧?至少是隐蔽在体内,旁人很难觉察出来。
她的情绪和身上的味道都会暗暗显露。
有时候我会想想,家里若是有个男孩会怎么样?
我身边全是女人,如果有一个同样性别的成员,我们会怎么相处?或者,我会变成什么样一个男人?
等我回家时,发现小高居然不在家,徐阿姨告诉我,女儿今天晚上公司有活动,不回家吃饭,小高好像出去了,她也没看清什么时候走的。
徐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饭菜都摆在了桌上,两个荤菜,红烧鱼,凉拌牛肉,两个素菜,一个手撕卷心菜,一个油焖茄子,一大锅的牛肉粉丝汤。
今晚我一个人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