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玛吉雄的工作忙起来,他组织寨子里的群众为红军畴集军粮,尔玛依娜和寨子里的妇女们又开始为红军做军鞋,姑娘们边做军鞋边唱歌。
卓嘎也没有参加红军,本来他报名,可是他阿妈来哭死哭活地反对,他又是孝子,所以只好着罢,他也跟着尔玛吉雄四处为红军畴军粮。
这段时间,寨子里更加热闹,大家都在谈论红军的事,就像红军刚到羌寨一样。
赵慧芬也摆脱了低落的情绪影响,积极投身到工作中,她挨家挨户到参军青年家中做慰问,做通一些不愿意送孩子参军的羌民的工作。她几乎每走一家,都有妇女守着她哭,或者拉着她的手哭诉。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儿子离开,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家,也没有离开阿妈,她们牵挂呀,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他们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家,而且孩子参军要打仗,那枪子不长眼睛,她们怎么能不哭呢?
其实,这些妇女还是开通的,她们毕竟没有反对儿子参军,还有一些却是拼命反对,比如卓嘎的母亲,她知道儿子要当红军,居然要上吊,这下卓嘎也不敢报名了。相比之下,这些做母亲的还算好,还没有以死威胁儿子。而且有的孩子都已经订婚了,这样一来,女方家长就只好退婚了。
“赵同志,你们能不走么?我们也舍不得你们呀。”
“其实,我们红军也舍不得离开你们呀,可是,我们不能不走。不过,我不会走的,我留下来和你们在一起。”
“真的,那就好,赵同志不走。可是,我们的孩子还是要走。”
“相信吧,你们的儿子他们会回来的,只要革命胜利了,他们就会回来的。”
“可是,我怕。”
“相信吧,你们的天神会保佑他们的,这些羌寨的孩子是他的儿子呀,他能不保护么?”
“赵同志,红军是好军队,是天神的兵,我们的天神会保佑你们打胜仗的。”
“借你们的吉言,我们早日打败日本鬼子,打败国民党反动派,革命胜利了,你们的孩子就回来了。”
“那红军啥时候回来呢?”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红军一定会在羊角花开放的春天回来的。”赵慧芬满怀信心地说。其他妇女也被感染了,她们不再伤感。
赵慧芬做的另一项工作便是到红军医院看望并安排伤员。
当她走进维顶山深处,走进马头人曾经呆过的那个山洞时,里边的红军伤员看到她都向她打招呼。
“赵大姐。”
“赵大姐,我们什么时候跟着红军走呀。”
“赵大姐,郑团长回来了吗?我们想他呀。”
赵慧芬一一向他们问好,吩咐他们好好养伤,又走到正在给一个红军伤员上药的秦医生面前。
“小秦。”
“赵大姐,你来啦。”小秦向她打招呼。
“是啊,来看望你们,情况还好吗?”
“有的伤员已经快好了,能跟着大部队,可是,有的伤还严重,又没有药,还有两个重伤员昨天牺牲了。”
赵慧芬眉头皱起来,“是啊,形势很严峻呀,现在要到外边去买药又不行。”
“大姐,红军要走么?”
“是的,很快就会走,所以,上级要我们将重伤员隐蔽起来,最好隐蔽到可靠的老乡家里。”
“这里不好么?”
“据寨子里的人说,这山洞马头人躲地震和躲我们的时候都住过,所以,他会想到这里的。不过,现在部队还没有走,还不用着急,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找一个更隐蔽的山洞。”
“赤卫队的同志们会找到的。他们熟悉情况。”
“可是,尔玛吉雄和卓嘎,包括刚参加红军的姜保都被抽调到县里参加其他任务了,一时回不来呀。小秦,你们坚持一下,要注意警惕。”
“是,赵队长。”秦医生敬一个礼。
赵慧芬与伤员们说了几句后,离开山洞,往驻地走去。
晚上,赵慧芬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想着红军要离开羌寨,而老郑也要走,她却不能陪伴在老郑身边,心里还是有些遗憾。她想起那一天,郑团长将执行任务前与她告别的情景。
那天一直在板桥战斗的郑团长到索桥寨,找徐向前总指挥汇报板桥战斗情况,工作汇报完已经深夜了,徐总问她是不是想小赵啦,又要他去看望小赵,他同意了。于是,他又赶到青云寨红军工作队驻地看他的妻子赵慧芬。几个月没有见她,郑团长还是很想她的。
当郑团长来到工作队驻地,赵慧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意外又激动,扑到丈夫怀里。郑团长搂住自己的妻子左看右看,还问她伤好了吗?
赵慧芬告诉他,早就好了。她知道郑团长不会停留很久,果然,郑团长告诉她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走,要执行任务。她随口问了一句,“啥任务?”
“你还是部队的,忘了部队纪律呀?”老郑问她。
“哦。”她不再问下去,又问他吃饭没有,郑团长才想起自己这一路上从绵池走到青云寨还没有吃饭,于是,实话告诉赵慧芬。赵慧芬便给他烤荞麦馍馍。
她一边在火塘边烤着荞麦馍馍,一边和丈夫谈论着,郑团长看到她做的云云鞋,“做得想漂亮,想不到,你这个资本家的大小姐还会做鞋子。”
“谁是资本家大小姐呀,我是知识分子家庭,和李政委一样。”
“还不承认,反正你不是工农干部。”
“你干吗呀,还那么左,还说什么工农,什么知识分子的,真是。”她有些生气。
“不许生气?这双鞋子,我喜欢,送给我。”
“别,人家羌族人说过,云云鞋子是送给英雄穿的。”
“我还不是英雄,谁是英雄呀,我是英雄,又是你男人,你不给我,给谁呀。”
“美得你了,等你打下板桥沟再说吧。”
“那你放心,一定会打下的。不过,这么漂亮的鞋子穿坏了多可惜,还真的要等打下板桥沟再穿呀,这样吧,你给我保管好,下次再给我。”
“对了,战斗还在进行,你回来干什么?”
“你真以为我是回来看你呀,我是到索桥寨找徐总指挥汇报工作,徐总指挥让我顺便回来看你的。”
“啊,原来你心里没有我呀,要不是徐总指挥提醒,你就直接走了。”
“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再说,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很快就回部队,我们就相见了。对了,你们寨子里的那个叫尔玛吉雄的小伙子不错,我要带走他。”
“那可不行,你愿意人家小恋人拆散呀。”
“什么呀,他不是参加革命了么?革命连生命都可以不要,何况爱情,不行,我要带他走。”
“我已经向组织汇报了,他们说尔玛吉雄留在羌寨比跟着我们走好。”
“为什么?”
“我们红军走了,总得留下可靠的人吧,要不,马头人他们反扑过来了,谁领羌民们斗争?”
“留谁不行,非得留下他。”
“当然非得留下他。”
“为什么?”
“因为他会打仗,因为他是龙山寨子头人的儿子。也许,以后他不但领导青云寨的斗争,而且还能领导龙山寨,所以你顾全大局吧。”
“这是你想到的?”
“不,是上级领导考虑的。”
“我只有忍痛割爱了。”
“放心吧,羌寨那么多好小伙子当红军,还怕没有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