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民国未经各国承认,于国际上非可谓之成立,然其原因,则内部未能整理之故也。国民党为同盟会所改组。同盟会成立于乙巳年,时在东京。黄克强先生主张实行,故有广东、云南等处之起事;然因财政困难,屡次失败。自从广东兵变之后,渐知新军可用,故广州之役欲联新军。然仓卒之间,死事者多,咸谓当改变方法,乃在上海设立中部同盟会,谭君石屏、陈君英士及兄弟主持其事。鉴于前此之失败,乃共筹三策:一为中央革命运动,推倒政府,使全国瓦解,此为上策,然同志都在南方,北京无从着手,此非可易言者;一在长江流域同时大举,隔断南北,使两方交通断绝,制政府命脉,此为中策,然此等大举,布置不易;一在边省起事,徐图中原,然前此用之失败,斯为下策。三策之中,将谁适从?则新军如可为用,财政有人接济,中策自属可行。故阴历去岁筹款南洋,运动鄂军,遂能集事。恐满政府之倾北兵以至,则在山西布置,以牵掣之,守武胜关、断黄河铁桥,以梗塞之;恐势力单薄,则南联湘省,东联宁军,以左右之。原拟预完善,方在武昌发难,因黄先生病在香港,乃派谭先生与兄弟往鄂。适鄂省炸弹轰裂,事机败露,不得已而仓卒举事。时孙武炸伤,居正乃推黎副总统主持一切。然因布置未善,北军卷地而来,遂至屡挫。幸湖南首先响应,得为后援。然汉阳之失,外人讥诮,心已北倾。南京光复之后,民军始振,顾其时出师援应者,仅有湘粤两省。幸袁总统深明时局,方能刻期统一。
今民国虽成立,然破坏未极,人心上之旧习未能乘势革除,譬犹疮毒尚存,遽投以生肌之药,必不能痊愈也。现在外交、内政均无可言。以言内政,则第一财政困难,拟借外债,财政又被监督。所有一切行政,在湖南尚好,社会安宁,军队亦已退伍;他省则军队犹然林立,据陆军部调查,较前清时增至七八倍。此等军队不独难以征蒙,且多有为害地方者。又民间产业凋敝,出口货少。种种现象,言不能尽,如此而欲富强,不綦难乎?以言外交,则俄蒙协约之问题不能解决,将无宁日。然其原因实因内政不能进行,以致险象环生,群思剖割。
为今之计,须亟组织完善政府,欲政府完善,须有政党内阁。今国民党即处此地位,选举事若得势力,自然成一国民党政府。兄弟非小视他党,因恐他党不能胜任,故不得不责之国民党员。国民党之党纲,第一,统一政治。今当谋国家统一,毋使外人讥为十八国。第二,地方自治。第三,种族同化。今五族内程度文野不齐,库伦独立实由于此,欲求开化,非国民党不为功。第四,民生主义。曩者他党多讥为劫富济贫,此大误也。夫民生主义,在欲使贫者亦富,如能行之,即国家社会政策,不使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致有劳动家与资本家之冲突也。第五,维持国际和平。方今民国初立,创痍未瘳,以言剧战,实非易事,惟俄蒙问题,则不得不以强硬手段对付之。总之,今之要务,在整理内政,为党员者均当负责。孔子曰:“当仁不让于师。”况湖南人作事勇往为各省冠。此次选举,须求胜利,然后一切大计画皆可施行。此兄弟之所希望于本党诸君者也。
附:同题异文
(一九一三年一月八日)本文录自1913年1月20日《民立报》,题为《湘省欢迎宋钝初》。与《长沙日报》刊登的《国民党湘支部欢迎宋教仁先生大会纪事》内容不尽相同,此为迟云飞所辑,录之以供参考。
民国之基,至今犹未巩固,外人不肯承认,因见我国建设不良,建设之所由不良,因未能完全破坏。诚如谭都督之所述矣。国民党系由同盟会改组而成,同盟会诸同志本以国家事自任,则今日国民党党员亦应以国家事自任。昔甲辰(乙巳)岁立同盟会于东京,其时规模甚小。后经黄克强先生及诸同志力加扩充,渐推渐广,故有云南及广西之役,既皆失败,又于前年正月一日见广东兵变之事,始恍然悟新军之可用。于是有去年三月联络广州军队起事之举,不料事机破露,是役死亡孔多。旋又招集同人于上海经营再举,于是定为三策:一则中央革命,爆发京师,一举事即倾覆满政府,首都既去,则四方可传檄而定,此上策也;二则长江流域同时大举,满清财赋出于南方,得此可以扼满奴之生命,然外人商务亦多在南方,又恐因此惹起外人之干涉,故必先取武汉为根据地,又必同时河南、陕西起义,则断截京汉铁路,使北洋之兵不能南下,此中策也;三则于边省与外人毗连之地,夺取数处,然后进取中原,此下策也。同人再三研究,以上策甚善而苦于难行,下策则必至失败,决定举行中策。奔走布置,约在九、十月之交起事。不料武昌事情于八月十八破露,以致十九日逼而举发,而河南、陕西未能即日响应,使北洋兵长驱而下,致战争见于武汉,不能达完全破坏之目的,此其始端矣。汉阳既失,北军益张,即外人亦有助清军攻我者。差幸南京光复,长江归我掌握,北军丧胆,故有南北议和之事。因循至今,百端未理。此如痈疽,然内毒未尽,敷以生肌之药,将见肌未生而毒更甚矣。然吾党党员不可因此灰志,必研究党纲,务达目的。值此选举时期,尤宜格外注意。吾湘民气最强,日本人称湖南为小九州,因日本维新人物皆出于九州,故以此譬吾湖南也。务望湘中本党党员蕴蓄左右中国之能力,将来即可左右世界。
湘省铁道协会欢迎会演说辞
(一九一三年一月九日)本文录自1913年1月10—11日《长沙日报》之《铁道协会欢迎宋教仁先生纪事》。这里的标题是编者所加。
承铁道协会开会欢迎,感愧之至。贵会成立将近一年,其历史与组织,兄弟亦曾与闻其事,并极力赞成。
现在中国铁道力谋发达,然专恃政府提挈,似难达其目的,必须人民组织团体辅助国家之进行。中国此后如何规画,贵会想有一定办法。兄弟对于此道未尝学问,不敢多说,就大概而言,铁道第一为资本关系。现在国人有主张国有者,有主张民有者,各持一说。以现在大势所趋向,大概主张干路国有为唯一之政策。然铁路有为政治上而设者,中国地势辽阔,非有铁路联络,断难谋行政之统一;有为军事上而设者,如西北各省边防紧急,全恃铁道运送军队,资本上虽有损害,必由国家担负;有为实业上而设者,平原沃壤,农工商各界谋产业之发达,必须有铁道贯通。现在中国应注重何种,是为最大问题。就东南半壁而论,其大标准为长江流域、珠江流域,就西北各省而论,东三省铁路纵横,皆为日俄所有,此外如蒙古、新疆、甘、晋等省,均相需孔殷。边防现正吃紧,将来开垦移民,舍此莫由。曩昔有由张家口至库伦之计画,假如此路早日告成,必无今兹俄库协约之发生。往者日俄之役,俄之所恃者西伯利亚铁路,然该路与吾国毗连,以空旷之地,益以湖沿低洼,竟底于成,今之战胜远东者此也。如吾国有张库路,出兵横断西伯利亚铁路,则可以制俄之死命。此理想上的事,即事实上亦当如是。
综上所言,边防上之路线非常重要,然无营利之可言,难于修筑,然国家求军事上之活动万不容已。前孙先生发表六大干线,有赞成者,有待筹商者,但是孙先生对于内地经历尚少,必须考验测量乃能得其要领。就南方论,边防上如四川、云、贵等省,较北方稍易。
至于湖南,亦有二项,一干路,一支路。干线现在进行,业已认归国有,似无容再争。盖武汉首义时,黎副总统宣布,凡外国与前清所订条约,均继续有效。湘人前有不承认国有,以前清为比例,殆未尽然,在办理者之善与不善也。政府现在办法,湘人股本愿领还者听,否则仍填股票如故,大概情形如是。兄弟对此颇有意见,一方面维持国家,一方面维持人民股金,将来股东对于公司有监督之权,盖虑国有之后,人民对于铁路不能过问,股东权利未免丧失,不如承认国有之后,另设铁路参事会,监督其用人账目等事,以补助国家防弊所不及。此意前已长函通告谭督办后,又在京与谭面商,在国务院时亦已发表。现在此事究竟如何,实未得知,愿股东与政府磋商,或能达其目的。一支路应当研究者,除由干线东接江西西联宝庆外,所注意者由长沙至辰州,再由辰州至贵州。此路匪仅一隅之关系,与干路无甚差异,由湘至黔,南方联络一气,将来实业发达可以预决。但是兄弟意见,不如就此支路再分一线,由沣州至荆州,一达四川,一达河南。盖四川号称天府之国,货物云屯,难于输出,有此支路与湘粤干线衔接,川中物产,不数日可运送香港,再由香港分送南洋各岛,商业上可与外洋各国抗衡。此路与川汉路虽同接粤汉干线,然由川至汉与由荆至湘,有弓弦之别,计运输所省时间经费不少,将来常德、沙市均为最大商埠。第二支路,黄先生与谭都督规划,由辰州通川南一线,以发达桐、茶、木、矿各项产业,使川湘联络一气,想为大众赞成。但山峦层叠,工程较难于荆沣一线也。希望贵会主张各种办法不日乐观其成云云。
湖南筹蒙会成立大会演说辞
(一九一三年一月十一日)本文录自1913年1月13日《长沙日报》之《湖南筹蒙会成立》。这里的标题是编者所加。
今日筹蒙会成立,兄弟适逢其会,无任欣慰,然又不禁感慨系之。夫数月以来,全国之奔走呼号者,皆因俄蒙协约。慨自阴历去秋革命军起,南方独立,库伦亦遂乘机而起。查库伦活佛,素为蒙人所崇拜,指甲脚皮蒙人常以至贵重之物收存之,活佛既倡独立,其势力渐至科布多,又渐至阿尔泰,又渐至内蒙之东。民国成立,俄语我国,谓当介绍取消其独立,我政府答以库伦系我领土,不必由俄介绍,遂派兵往击。库伦既败,俄又谓当担任取消其独立,惟中国不得在库伦驻兵殖民置官,我国未允,俄遂明目张胆赞助库伦。时兄弟在国民党方研究间,日本桂太郎无端回国。兄弟即往晤袁总统及赵总理,谓桂太郎之回国,必有日俄协约之问题发生,急宜预备交涉,且谓桂太郎若竟往俄,必经我国,可以地主之谊招待之,说其毋与俄约,即不听亦可探其情形。时政府漫不加意,未几而果有日俄协约,日许俄在外蒙有特别权利,俄许日在内蒙有特别权利。适桂太郎归奔日皇之丧,俄亦有革命军起,政府因益迁延,不及三月而俄蒙协约发表矣。
夫俄立国于欧亚之间,地博而瘠,专讲侵略主义,自为英法所败,封禁黑海,西方侵略之政策不行,乃转而欲东出太平洋,中出印度洋,印度洋为英所梗,遂益注意于满蒙一带。前清政府受其愚弄,彼因得东清铁路及旅顺大连湾,而欲吞并高丽。既为日本所败,南满权归日本,彼遂欲得蒙古。旋因各国共议对于中国行共同政策,一保全中国领土,一势力均等,彼遂未能实行。去年民军起义,各国甚为赞成,后因举袁总统,袁与日曾有恶感,日遂改变宗旨。及北京兵变,各国恐民国建设不能成功,亦复改变宗旨,准备对付中国,而日俄竟先着手进行。日人阴狡,不欲首破共同协约,暗嗾俄出。俄乃不存客气,公然运动库伦独立。是俄甘为戎首,我国民断不可让松一步也。且各国持冷静态度,不责俄之毁约,其意亦谓且看中国能解决此问题否,如不能解决,则亦惟有共同染指,而瓜分之祸临矣。
为今之计,惟有构造完全政府,国民出死力以为后援。闻库伦现在兵仅三千,统兵者为马贼陶什陶,并不解文明战术,若能共同一致,以武力解决,则收回领土,威慑强俄,亦筹蒙会诸君之责也,兄弟实有厚望焉。
湘省提倡国货会农务总会工业
总会商务总会木业公司联合欢迎会演说辞
(一九一三年一月十七日)本文录自1913年1月19日《长沙日报》之《联合欢迎宋先生》。这里的标题是编者所加。
今日承各界欢迎,兄弟实不敢当。中国初立,万端初创,实业发达而后乃能富强,所以兄弟乐而到会,与诸君研究实业。但当从经济说起,而经济又分三种:(一)生产;(二)交易;(三)销费。人类之所需要者为衣食器用,而衣食器用或为天然产物,或为人力造成。天然生产,出于农业,人力造成者,出于工艺,其间必有商贾为之互相交易,即以其所有易其所无也。木业现虽属商业,以性质而论,则属森林,是可作销费交易生产也。
致提倡国货会,是研究销费,指导人用国货。今天各团体之关系,是可统合联起。现在经济学问,于各团体均有密切之关系,发挥尽善,是政治家关照民事之最要紧问题也。若云农业为生产之作用,不加研究不能发达,商业亦然。木业一宗为我国生产中一部分,惟只知斩伐,不讲栽植,吾恐将来尽属童山。农业一项,中国更不经心。兄弟在农林部搜查游学农业学生,不足百名,是不但政府对农业无丝毫作用,即国民亦不热心。而工业一项,中国向来无所谓工业,有之不过各人以手艺名耳。今日颇知机器之好,第不知其用,故各处工厂动辄亏折。如常德向年之纺纱公司,不数年资本荡尽,虽由于不善用机器,而中国公司之章程,历来随意订定,亦不能免无咎也。前清时所定商律,有公司一条,然极不通,极不完善,是今日办工厂,设公司,章程规律必须详细订立。
又中国无所谓银行,多以各人之资本设钱店,不知集多数资本设银行,所以各商货不能运远,价不能抬高。中国之出口货多系原料,进口货多系熟货,银钱外溢不可计算,中国现银之缺乏,皆由外人搬去也;又无保险、堆栈、航业等为之辅助,所以商业失败。今宜急求进步,挽回利权;欲挽回利权,必先从经济行政人手,如关于农事、工事、商事内,行政皆要极力施行。现在各团体皆系自立,非国家提倡。将来诸君有关于实业事项,可以直求政府设法补助进行,原今日之政府,乃共和政府也,政府应提倡补助也,如教育,如金融,皆补助实业之事也,无学问不能发明,无金融不能实行,若各界能实力研究,政府又出力以助之,何愁实业不发达。实业发达,制造品多,则我们中国就可以不用外货矣,可以挽回利权矣。此种关系,非常要紧,兄弟希望各团体诸君实力做去,今日可以乐与各团体诸君研究云。
曲园宴会演说辞
(一九一三年一月二十三日)本文录自1913年1月24日《长沙日报》之《曲园一席话》。这里的标题是编者所加。
今日承黄君黄君,即黄祥,曾于1913年1月23日在长沙曲园宴请宋教仁、陈家鼎、胡子敬等人。之招,得逢盛会,非常欢喜,又承黄君奖饰,实不敢当。黄君本十年前旧友,受教良多,吾湘革命诸君子多蒙拥护,实令人感谢不忘。黄君具此慈善心肠,真是我中华大宗教家。顷黄君要求我辈注重党德,兄弟又代黄君要求诸君以“党德”二字,时时隐记在心。
国民党鄂支部欢迎会演说辞
(一九一三年二月一日)本文录自蔡寄鸥《鄂州血史》,龙门联合书局1958年7月版。本标题是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