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国,是本党同志在孙中山先生领导之下,不避艰险,不恤任何牺牲,惨淡经营,再接再厉,才能够缔造起来的。不过民国虽然成立,而阻碍我们进步的一切恶势力还是整个存在。我们要建设新的国家,就非继续奋斗不可。以前,我们是革命党;现在,我们是革命的政党。以前,是秘密的组织;现在,是公开的组织。以前,是旧的破坏的时期;现在,是新的建设时期。以前,对于敌人,是拿出铁血的精神,同他们奋斗;现在,对于敌党,是拿出政治的见解,同他们奋斗。我们此时,虽然没有掌握着军权和治权,但是我们的党是站在民众方面的。中华民国政权属于人民。我们可以自信,如若遵照总理孙先生所指示的主义和方向切实进行,一定能够取得人民的信赖。民众信赖我们,政治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世界上的民主国家,政治的权威是集中于国会的。在国会里头,占得大多数议席的党,才是有政治权威的党,所以我们此时要致力于选举运动。我们要停止一切运动,来专注于选举运动。选举的竞争,是公开的,光明正大的,用不着避甚么嫌疑,讲甚么客气的。我们要在国会里头,获得过半数以上的议席,进而在朝,就可以组成一党的责任内阁;退而在野,也可以严密的监督政府,使它有所惮而不敢妄为,应该为的,也使它有所惮而不敢不为。那么,我们的主义和政纲,就可以求其贯彻了。
现在接得各地的报告,我们的选举运动,是极其顺利的。袁世凯看此情形,一定忌剋得很,一定要钩心斗角,设法来破坏我们,陷害我们。我们要警惕,但是我们也不必惧怯。他不久的将来,容或有撕毁约法背叛民国的时候。我认为那个时候,正是他自掘坟墓,自取灭亡的时候。到了那个地步,我们再起来革命不迟。
与国民党诸公书
(一九一三年二月一日)本文原载于日本杂志《支那和日本》1913年第3号。录自章开沅、罗福惠、严昌洪主编:《辛亥革命史资料新编》(2),湖北人民出版社,2006年。
北京国民诸兄先生均鉴:屡接函电,敬悉一是。本党气象日昌,遥想诸公运筹而纲维之者至详且善,极为祝贺。弟还湘以来,无善可告。前月抵长沙,与诸兄晤商,湘中选举,大约皆可如所豫定,不至失败,堪以告慰。昨日始抵汉上,因克强赴沪,尚欲一往与商一切,然后当赴东京,以医宿疴耳。吾党形势,以此次选举观之,大约尚任。惟可虑者,即将来与袁总统之关系耳。袁总统雄才大略,为国之心亦忠,惟全赖之以任建设事业,恐尚不足,此必吾党早已认定,故主政党内阁。近闻颇有主张不要内阁者,此最危险之事也。又以袁氏之经验观之,如大借款,如库伦事件,现象如何,此二事皆足亡吾国者,而袁氏一年以来不能了之(且无人掣肘),且使更坏其事。是皆使吾人不能全信袁氏可任建设新国事业之证据。若复不要内阁,则不知将何以对彼等自家之良心也。尚望诸公力争上游为幸。宪法一事,现在形势如何?鄙意宜豫备一草案(将来国会起草即可用此),不知诸公尊意如何?大借款事,条件吃亏不少,乃仅可支用至今年七八月,又去一大宗抵当品之盐,今年七八月以后,不知再欲借款否?不知条件吃亏,又当如何?不知又将何物抵当?政府只顾自家目前,不顾正式政府以后之计。此种借款,鄙意不如径反对之,免其任意挥霍,且可使将来正式政府可借真正整理财政之外债,亦不知尊意以为何如也?《民国报》事,闻办事者颇有意见,如果不妥,请即辞退姚君,别觅妥人。至报馆之存废,则请开主任干事会公决。弟前因主张必办,此刻亦无成见矣。弟勾留数日即东下,如有赐复,请寄沪上为盼。草草不具。敬候大安。弟宋教仁。二月一日夜。
国民党鄂省交通部欢迎会演说辞
(一九一三年二月十日)本文原载1913年2月13日《民立报》,题为《宋遯初之危言》。这里的标题是编者所加。
国民现方陷于困苦之中,诚为可悯。据鄙见观之,方今中国不独人民可悯,即政府一方面更属可悲。自民国成立,迄今二载,纵观国事,几无一善状可述。今日时问短促,不能多言,姑就内政与外交约略陈之。
夫内政亦多端矣,而其最重要者莫如财政。中国财政之状况,其紊乱已达极度,政府对于财政之将来全无丝毫计划,司农仰屋,惟知倚赖大借款,以为补苴弥缝之术。外人见此景象,遂百计要挟,以制中国之死命,如要求以盐款为抵押是也,不知盐税为中国财政上最大问题,国民生活上直接之关系,无论何种税项,其影响多仅及于一部分之人民,而盐税则自大总统以及细民,无一人可逃出其范围之外,外人洞悉此中情节,故要挟以此作抵,万一政府无善法以规其后,则将来危险之所及,诚不知伊于胡底。而自政府一方面视之,则财政上之计划如何,直可谓无计划而已,无论此二千五百万镑之借款未见成功,即令一旦借成,而其所能支持者,仅至今年七八月间为止,试问七八月以后,又将何以处置?政府今日对于此种问题盖全未着想,殆以临时政府期近,敷衍了事,以塞国民之责,不惜以万难收拾之局贻之后人,此则政府罪无可逭之处也。
以言外交,则外交不堪问矣。自库俄事件发生以来,国人嚣嚣然群起诘责,而荏苒至今,将及一载,不闻有当解决之法。慨自甲午、庚子而后,我国即有召亡之实,而所以保持至今未见瓜分者,徒以列强均势之局未破故也。前岁革命军起,列强袖手旁观不发一矢者,亦以均势为之限制故。不谓南北统一,共和告成后,反不能维持此局,延及今日,岌岌乎有破裂之势,是谁之罪欤?溯自去岁三四月后,库伦事起,桂太郎往俄缔结第三次协约,兄弟彼时亦在北京,见事情重大,曾屡次警告袁总统及赵总理,促其从速设法解决此问题,意谓一日不解决,一日加重,将来不知其所极,与其后来溃烂不可收拾而始讲救济之方,不若趁俄人要求未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遏其野心勃勃动机较为有济。无如说者谆谆,听者藐藐,至今日外蒙将非我有,而政府犹日处歌舞太平之中,不知是何思想。蒙古有失,驯至全局堪危。阅近日报章,藏警又告,转瞬日英中国领土保全之约将视同刍狗,而中国危矣。推原祸始,责有攸归。
今也,正式国会行将成立,据各方面报告,此次国民党大占优胜,此为最可喜之现象,将来国会成立,国民党员必能占大多数无疑,扶危济倾,端在我党有志之士。汉口为中国交通之中心点,地极重要。今交通部既已有基础,将来本党之进行,必大有可观。尚望今日到者诸君挟其坚忍不挠之力,以扶持国家于不坠,是则兄弟所馨香祷祝者也。
国民党沪交通部欢迎会演说辞
(一九一三年二月十九日)本文原载1913年2月20—21日《民立报》,题为《宋钝初先生演说辞》。这里的标题是编者所加。
今兄弟拟提出两大问题,与诸君磋商,而亦吾党今日所亟当研究者,愿为诸君言之。
今中华民国二年矣。中华民国成立虽届二年,而一切政务,多使国民抱种种之失望,而国民此种种之失望,吾国民党要不能不负其责。盖当同盟会政府时代,事在草创之始,及统一政府成,而吾党又不免放弃监督之天职也。故吾党从今而后,宜将国民所以失望之点为之补救,而使国民得一一慰其初愿,此吾党所抱之大决心者也。
夫国家有政治之主体,有政治之作用,国民为国家政治之主体,运用政治之作用,此共和之真谛也。故国民既为国家之主体,则即宜整理政治上之作用,天赋人权,无可避也。今革命虽告成功,然亦只可指种族主义而言,而政治革命之目的尚未达到也。推翻专制政体,为政治革命着手之第一步,而尤要在建设共和政体。今究其实,则共和政体未尝真正建设也。故今而欲察吾国今日为何种政体,未能遽断,或问吾国今日是共和政体否,亦难于猝答也。此其以根基未固,而生此现象。今临时政府期限将满,约法效力亦将变更。至于正式政府成立以后,如能得建设完全共和政体,则吾人目的始可云达到一部分也。
夫政府分三部,司法可不必言,行政则为国务院及各省官厅,立法则为国会,而国会初开第一件事,则为宪法。宪法者,共和政体之保障也。中国为共和政体与否,当视诸将来之宪法而定,使制定宪法时为外力所干涉,或为居心叵测者将他说变更共和精义,以造成不良宪法,则共和政体不能成立。使得良宪法矣,然其初亦不过一纸条文,而要在施行之效力,使亦受外力牵制,于宪法施行上生种种障碍,则共和政体亦不能成立。此吾党所最宜注意,而不能放弃其责任者也。讨论宪法,行政、立法、司法三权应如何分配,中央与地方之关系及权限应如何规定,是皆当依法理,据事实,以极细密心思研究者。若关于总统及国务院制度,有主张总统制者,有主张内阁制者,而吾人则主张内阁制,以期造成议院政治者也。盖内阁不善而可以更迭之,总统不善则无术变易之,如必欲变易之,必致摇动国本,此吾人所以不取总统制,而取内阁制也。欲取内阁制,则舍建立政党内阁无他途,故吾人第一主张,即在内阁制也。
又若省制问题,纷扰多时,有主张道制者,有主张省制者,姑不具论,又一派主张省长归中央简任者,而予则不赞成。盖吾国今日为共和国,共和国必须使民意由各方面发现。现中央总统国会俱由国民选出,而中央以下一省行政长官,亦当由国民选举,始能完全发现民意,故吾人第二主张,即在省长民选也。
今又有倡集权说者,有倡分权说者,然于理论,则不成问题,今姑从实际着想,准中国情形立论,有若干权应属诸中央者,有若干权应归之地方者,如是,故吾人主张高级地方自治团体当畀以自治权力,使地方自治发达,而为政治之中心。夫自治权力,本应完全授之下级地方自治团体,而在中国习惯,则下级地方自治团体,如县、乡、镇之属,与国家政治关系甚浅,故顺中国向来之习惯,而畀高级地方团体以自治权,与国情甚吻合,而政治亦得赖以完全发达也。故分权与集权之界说,不可仅从学理上之研究,如立法权自应属之中央议会,而地方亦当有列举之立法权,如此则既非联邦制,又非完全集权制矣。如行政权之军政、外交,纯为对外关系,当然集于中央,司法宜有划一制度,交通、财政,其权均中央所有者,多而余则可分诸地方者也。此皆关于政体之组织也。
至于政治组织言之,可为太息痛恨。政治组织,大别之为内政、外交。以言外交,则中华民国建立以来,可谓无一外交,有之则为库伦问题。而库伦问题,悬搁已久,民国存亡,胥在于此,然至今尚未得一正当解决。吾国民于此,当知此问题之重大,亟宜觉醒,盖政府于此问题无心过问,即当然属于国民之责任也。忆鄙人七八月间在北京时,库约尚未发生,当即以桂太郎游俄之目的,与满蒙之危机,说诸政府,亟为事前之筹备,而总统等狃于目前之安,置之不问。及至俄库私约发生,而政府亦无一定办法。吾人试思《俄库条约》与《日韩条约》有异乎?无异乎?韩既见并于日矣,而库伦岂不将见并于俄耶?夫使库伦沦亡而得以专心整理内治,犹可说也,无如库伦既失,而内政之不治如故也,此大可以破政府之迷梦也。
夫曩者列强对于中国问题,倡保全领土、机会均等之说,姑无论究出于诚意与否,而此所谓保全领土、机会均等之说,实足以维持中国之现状,故中国以十年以来,外交界即少绝大之危险,职是故也。故今日中国所应出之外交政策,当使列强对于中国此等关系维持不变,而维持之道又非出以外交手腕不为功。政府不特无此外交之手腕,并不知维持此种外交之关系,故中华民国之外交,直毫无进步也。夫列强之保全中国领土及机会均等之主义,见之于《日俄协约》、《英俄协商》,互相遵守,不敢违畔,殆时局变迁,此主义已渐渐动摇,不过尚无机可乘,得公然违反其所持之主义。今以政府之无能,局面愈变,适以授外人莫大之机会耳。彼俄人首与我库缔结协约,破坏保全中国领土、机会均等之主义,显然与日俄协约、英法俄协约等之旨相违背。而日英法诸国对于俄之行动,毫未加以抗议。试一寻外交界之蛛丝马迹,即可知英法日已默认俄之行动,而于此一测将来之结果,则列强保全中国领土及机会均等之主义将归完全打消,而已见之于事实者,则为英之于西藏。其若他国于其势力范围之内,效英俄之行动,结果至为可危。故欲解决藏事,当先解决蒙事,蒙事一日不解决,即藏事亦一日不解决也。而政府于此,乃先将藏事解决,而后始解决蒙事,可谓梦呓矣。故预测政府外交之结束,尤不可知,而其过则在政府毫无外交政策,致成此不可收拾之象也。然国民于此,尚不知所以监督政府,亦自放弃其责任耳。此关于外交问题也。
以言内政,内政万端,而其要莫如财政。吾人试一审思吾国今日财政之状况,可谓送掉吾中华民国者。夫财政问题,本极困难。吾国各省财政,勉强可以支持,惟中央自各省改革之后,府库如洗,支持匪易,而政府对于整理财政之政策,亦惟借债一端。夫借债未尝不可,但亦当视条件如何。当唐少川先生当国时,与六国团商借六千万镑,亦并无苛刻条件之要求,及至京津兵变而后,六国团以吾现状尚未稳固,乃始有要求之条件,唐未承认,遂中止。及至熊希龄任财政总长,一意曲从六国团,将承认其要求之条件。当时阁员多不同意,唐内阁遂倒。今政府以借六千万镑太多,改为二千五百万镑,然政府亦并无若何计画,不过只筹至临时期限而止,是后财政当如何整理,非所问也;而且大借款条件之苛,为向所未见,惟埃及始有之耳,然埃及之结果,则以监督财政亡其国者也。且盐税为国家收入大宗,今以之为大借款之抵押,使将来正式政府而欲借款,即无有如盐税之抵押品者。是正式政府成立以后,虽欲借款而不可得也;如不借款,则二千五百万镑已为临时政府用罄,其将何以支持?是今日之政府对于财政问题,眼光异常短促,盖毫未为将来留余步,作打算也。至于民生困穷,实业不兴,政府亦无策以补救之。此关于内政问题也。
如上所述,只得其大概,欲详言之,虽数日而不能尽。一言以蔽之,则皆不良政府之所致耳。然今尚非绝望之时,及早延聘医生,犹可救也。兄弟所言,未免陷于悲观,而吾人进行,仍当抱一乐观。盖延聘医生之责任,则在吾国民党也,而其道即在将来建设一良好政府,与施行良好政策是已。而欲建设良好政府,则舍政党内阁莫属。此吾人进行之第一步也。
国民党浙支部欢迎会演说辞
(一九一三年二月二十三日)本文录自1913年2月25日《民立报》之《宋于二先生欢迎会》。这里的标题是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