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李皓将还在熟睡的伊斌摇醒后催他起床。伊斌眯眯瞪瞪穿好衣服揉着眼睛跟着李皓来到卫生间先小便了一下。李皓自己刷牙时,才发现伊斌刷不成牙。
“哟,李老师昨天晚上忘给你买牙刷了。没办法了。你只能先漱一下口。”
“妈妈说没刷牙不能上幼儿园。”
伊斌执拗地坚持说。李皓忙哄着说:
“那是这,你先洗一下脸。哟,也没你的毛巾,算了。咱们现在就走。我看楼下的小超市开门没有,要是开门了咱们买了拿到幼儿园刷好不好?”
“好。”
李皓趁伊斌穿鞋的功夫,又赶紧过去将茶几上的一本《无人驾驶汽车前沿》杂志放在包内。伊斌慢腾腾地穿着鞋。李皓看着都急。但也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在等着。
门铃响了,李皓忙过去从猫眼向外看,是闻喜。他忙开门。闻喜入内。
闻喜跟金剑龙马不停蹄连夜接回伊斌爷爷家的亲戚后,天已经快亮了。闻喜跟金剑龙分手后就回家了。她急急忙忙用浴帽包住头冲了个澡。然后,用浴巾裹住身子就去衣柜里找衣服穿。考虑到这几天要来回奔波,为了方便,她找了件牛仔裤套上,上衣又配了件黑白小方格的全棉休闲衬衣。然后,对着镜子照了一下。觉得形象还算满意。
闻喜开上车就往李皓家赶。路过门口超市,她顺便就给伊斌买了牙刷和小毛巾。
“早。”
“早。你还真过来了。”
闻喜微笑着将手上的儿童牙刷及毛巾递给李皓。李皓让费了半天功夫才穿上鞋的伊斌也不用换鞋了直接去卫生间刷牙洗脸。闻喜在门口等待着。李皓给伊斌牙刷上挤上牙膏后,出卫生间冲闻喜说:
“你不来还真不行。快进来在沙发上坐。”
“没时间了。送完你们,我还要去医院换一下裴园长。让她去吃早饭。五十多岁的人了,熬一夜也够劲儿。别的咱也代替不了。”
“你看着伊斌,我去。”
“我开车快。”
闻喜说完,又看了一下手表,继续催促李皓说:
“让他快点。我在楼下等你们。”
闻喜说完自己转身先走了,李皓催促着伊斌很快洗漱完后,便带着伊斌锁门后转身匆匆走向电梯。还没出电梯,李皓又接到了闻喜打过来的电话。
“我等不及你们了。你们自己走路或打车都行。你到幼儿园之后,赶紧先去带伊斌吃早饭,别等着早上跟别的孩子们一块吃了。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先让他把饭吃饱。我马上给食堂打电话说一下。你只管带着他去就行了。注意安全。我电话挂了。”
“你开车也小心点。”
“谢谢。”
闻喜先挂断电话。李皓合上手机,带伊斌下了电梯出了单元门出了家属院的门后,直接招手打出租车将伊斌带到幼儿园门口。
李皓带着伊斌进了幼儿园的大门后就直奔幼儿园的食堂。食堂挺大,所有设备及餐具全是不锈钢材料的。放眼望去,到处都明晃晃光亮亮的。
食堂平时每天都有保洁公司固定的人员专门过来打扫。此刻,厨师齐叔叔,王阿姨,刘大妈已经在忙碌着快把饭做好了。齐叔叔,三十多岁。王阿姨,四十岁出头,刘大妈,快五十岁了,三个人都是参加工作就在幼儿园干得老人手了。
李皓怕三位食堂工作人员问一些伊斌不该知道的事情,忙先冲他们三个人介绍说:
“这是我们大四班的伊斌小朋友。他爸妈家里有事情要处理,所以。他暂时跟着我。我们今天来得早,先让他吃点饭吧。”
“好,好。再等一会儿,肉包子马上就出笼了。”
王阿姨忙热情地过来冲伊斌说。伊斌则接话说:
“我要吃素包子。”
“素包子刚上笼还要等一会儿。”
“没事没事,时间还早,我们能等。对了,伊斌小朋友,你能吃几个素包子?”
李皓纯属没话找话问伊斌说。伊斌使劲想了一下,大大出乎李皓意料地就伸出了一个手指。
“你才吃一个?怪不得——怪不得你这么瘦。你平时必须多运动。走吧,这会儿没事,老师带你到操场活动活动。”
伊斌也没说什么,听话地跟着李皓出了食堂的门。
李皓带着伊斌在操场一圈没跑下来,伊斌已经累得不行了,先是大口喘着气,后来就干脆停下来不跑了,他蹲在地上不停冲李皓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喊: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李皓过来看,伊斌脸上已经出汗了。
“跑了这一点就出汗了。看来以后你真要加强锻炼了。来,那我们就再慢走一圈。”
“我后背都是汗。”
“啊?太夸张了吧。
“不信你摸。”
“不摸不摸,我相信你。那就不跑了,走吧,休息一下,这顿争取吃二个包子。吃完包子小朋友们就该来了。就有人跟你玩了。”
伊斌疲惫地跟着李皓向食堂走过去。
这天是二零一二年东方第一幼儿园秋季开园后孩子们入园的第二天。闻喜曾在李皓他们四个入园前的培训课上讲过。初入园的托班孩子上幼儿园,第一天有第一天的难,第二天也有第二天的难……每天的难有相同的,也有不同的。
对于许多当年要入园的孩子来讲,没入园前,一些家长们已经做足了功课。他们提前几天或几个星期或几个月,都在每天下午已经入园的幼哥幼姐们下幼儿园在有家长们陪着能玩一会儿大型设备的时候,带着自己即将要入园的孩子们来感受一下幼儿园的环境和氛围。这些孩子这个时间段有家长陪着,跟着满操场铺天盖地窜来窜去的幼哥幼姐们一起或玩大型游乐设备或满操场自由自在的奔跑,简直兴奋的夜里都有连尿都把不住的。这些没入园的孩子们,以为玩就是幼儿园的一切。于是,他们吵着闹着要让家长们把他们赶紧送到幼儿园。
这些经过了热身的孩子们,第一天去幼儿园的时候,高高兴兴,以为到了天堂。但一天下来,才知道幼儿园除了玩之外,更有家里没有的许多约束。于是,第二天他们就不想来了。
第一天有一些没有做过入园准备的孩子们,大多是被家长狠心硬着心肠硬送进来。这些孩子多数就会用大声的哭闹喊叫耍赖等来反抗和捍卫自己自由的被剥夺和与最亲爱人离别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实际上几乎对绝大多数初入园的孩子们来说,第二天入园并不比第一天轻松。经验丰富的裴美娟当然知道这个规律。所以,他让李皓,金剑龙,夏辉顺,寇阳这些一线的幼儿教师们,都回到自己班里坚守,医院伊斌爷爷这边,除她之外,则由诸如会计,出纳,总务等二线员工来顶着。
早上七点半,药贞和于雪红一到岗,李皓就把伊斌送到大一班。而他自己直接回托一班,跟着金剑龙,寇阳在托一班的房子里按程序看护着已经送园的二十几个孩子。这些孩子之中胆小,听话的孩子双手背后,正接受着寇阳一个挨着一个往他们脸上贴的笑脸跟小红花。
“来,给一个,也给你一个。真是好孩子。勇敢。来,再给你贴一个。”
李皓跟金剑龙在一边站着,看着寇阳的具体操作,不时过去给他搭个手往小朋友脸下多贴几个。
门外孩子们的哭闹声不时传进来。托一班的门不时开一下,之后,被快速推进一个孩子后又马上关闭。进来的孩子有的继续闹着,有的立刻擦干眼泪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在开园前,阮老师她们已经按照花名册给每个孩子坐的位置,擦手小毛巾的位置做过标记。孩子们第一天入园时,阮老师她们已经跟他们一个一个讲过了。不管认识不认识自己名字的孩子,记性都异常的好。阮老师只讲了一遍,就牢牢记住了。只有几个不停哭闹的,心不在此,所以没有记住。
托一班的门突然又开了,刘昆鹏被强行塞进来之后,又关上了。刘昆鹏连哭带叫着拼命反抗着冲向已经关闭的大门: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来,来,到老师这儿来。”
金剑龙跟着李皓过去,也上手拉刘昆鹏。刘昆鹏急了,突然在金剑龙手背上猛咬了一口。金剑龙大叫着松开手。刘昆鹏再次冲到门口。给孩子们小毛巾消完毒的卜艳艳正好过来,看了一下金剑龙的手后,立刻过去训斥刘昆鹏说:
“不许咬人。再咬人马上让警察叔叔来把你抓走。马上回到你的座位上。”
卜艳艳边说边过去强行拉着刘昆鹏往他座位那边走。寇阳忙过来说:
“来,来,寇老师给你一朵小红花。”
“我不要小红花,我要我妈,我要回家。”
刘昆鹏被卜艳艳强行接到他的座位上坐下。他继续嚎啕大哭着。他的哭声跟外面也拒绝上幼儿园还没送进来的孩子的哭声连在一起。李皓忙过去劝:
“爸爸妈妈都要上班,你来幼儿园可以跟小朋友们一起玩,到晚上下班爸爸妈妈就来接你了。别哭了。”
“我要我妈,我要我妈。我要回家。”
刘昆鹏虽然还在哭,但哭声已经小了很多。寇阳又过来给他脸上贴了一个小红花后,刘昆鹏止住了哭声。
空气中突然飘来一股臭味。金剑龙不由吸了一下鼻子疑惑地问周围的人:
“谁拉屎了?”
把屎拉到裤子上的徐哲理吓得站起来又大哭起来。他,二岁左右。
“妈妈,妈妈,我拉臭臭。”
寇阳忙过去安慰着:
“别哭,别哭。赶紧过来,寇老师给你洗洗换换裤子就没事了。不哭了,不哭了。”
“谁还要拉屎都赶紧跟寇老师走了。”
金剑龙不由随口提醒在坐的孩子们说。立刻,在场的幼儿们全都站起来跟着寇阳走了。卜艳艳冲李皓他们解释说:
“这就是孩子,一个人拉屎,别的孩子屁股没屎也都想拉。你们看好他们,我去帮一下阮老师他们。”
卜艳艳边说走过去快速开门出去后反手又把门带上。
托一班门口的外面的战争比里面的战争更加激烈。此刻,赵天宇哭着死死抱着******大腿不松手。他,二岁左右。赵天宇妈妈,二十六岁左右。赵天宇拼命哭喊着:
“救大命呀,救大命呀,孙悟空快来救我。”
三十岁左右的赵天宇爸爸站在妻子身边耐心劝着儿子说:
“听话,爸爸的宝贝天宇是天下最懂事的孩子了。爸爸不是跟你说了吗,每个孩子都要成长。白天我们天宇离开爸爸妈妈跟小朋友在一起玩,是过一种不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的生活。相信爸爸,你一定会很快享受这种愉快的。”
“我不。我不要离开妈妈。”
“宝贝,别哭别哭。你不哭妈妈下午来接你时就再给你买一根金箍棒。这样,你就有五根金箍棒了。”
“我不要我不要。”
“那你要啥?你说,只要别哭,妈妈都答应你。”
已经被孩子哭的没了主意的赵天宇妈妈忙问。赵天宇腾出一只手边连连摆着哭着反驳说:
“我啥都不要,我就要回家,回家。”
夏辉顺过来还没说话,赵天宇抢着冲他爸妈说:
“妈妈,求求你了,让我回家吧,我不捣乱了。我多吃饭,多喝水,妈妈,求求你了。不要送我来幼儿园好不好?”
夏辉顺过来弯下腰和蔼地冲赵天宇商量着说:
“幼儿园小朋友多,你想想看,跟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玩玩具听故事,很有意思的。”
“我不要嘛。我就要回家。”
赵天宇生怕夏辉顺上来强行把他抱走,他本能将头伸到他妈大腿中间继续哭着。赵天宇妈妈心一软,不由冲赵天宇爸爸说:
“要不,要不今天就不送了。要不今天不送了,我在请假在家带一天他,明天再送。”
夏辉顺抢在赵天宇爸爸回答之前忙冲赵天宇妈妈说:
“初入园都有这个过程。你们必须坚持送托,要是一会儿送一会儿不送的,麻烦会更多的。”
“送肯定是要送。可真得这种场面也应该改变一下。应该让孩子高高兴兴上幼儿园才对。你们事先应该多做点工作。应该避免这种撕心裂肺。”
赵天宇爸爸冲夏辉顺说。夏辉顺马上回应说:
“是,你说得不错。我们很多地方是要改进。可你们家长也需要从自身多找找原因。你们在这儿也看见了。也有一声都不哭高高兴兴来上幼儿园的孩子的。”
赵天宇妈妈阴沉着脸色反驳夏辉顺的话说。
“大神大仙能的娃还是少数。我在这儿都看了,大多数孩子都哭闹。你们这种办法太野蛮,会给孩子心灵留下阴影的。”
卜艳艳过来反驳赵天宇妈妈说:
“啥叫野蛮?啥叫不野蛮?娃跟爸妈从来没分开过,你再做工作,他该闹还是闹。不闹的孩子不做工作他也不闹。一个孩子一个样。到幼儿园就是来过集体生活来了。”
“你们就应该想办法减少一下孩子们跟家长分离的痛苦。”
赵天宇妈妈又冲卜艳艳说。卜艳艳这会儿没时间没功夫告诉赵天宇妈妈。这么多年来,裴美娟组织了她们做过多次尝试。比如,有尝试哭闹严重的孩子家长过来陪伴头一个星期每天来陪伴一上午的。但是,有利肯定就有弊。没家长陪的孩子们,就有看到别的孩子有妈妈陪本来还没哭,继续反到会随时想起来随时哭的。总之,种种办法都试过了,最终结果是没有找出初入园让任何娃都不哭的有效办法。而唯一一个有效的办法,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适应。
“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家长送完孩子后赶紧离开。”
“社会都发展这样了。还是这么粗放管理。咱们国家就是不行,你看人家外国——”
卜艳艳不客气的反驳说:
“你别讨了便宜再卖乖了。咱国家人多就有人多的活法。你不能光想着让你娃上幼儿园别的娃不上幼儿园吧。我们现在就是每班40个人,也是压缩了再压缩的。若是放开收。得撑爆了房子。就这么简单。往旁边站,别挡路。你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吧。”
卜艳艳说完,又去迎接别的家长跟孩子。夏辉顺又凑过去冲赵天宇爸爸说:
“送吧。你们就想,别的娃能接受的你娃也能接受。你们不能守娃一辈子。娃要适应这个社会。刚开始离开父母都很痛苦。但我跟你们讲,你们一但离开,娃哭哭没指望了也就不哭了。你们要真觉得狠不下这个心,家里也有人看,那就把娃领回去也别送了或到你们认为能送的年纪再送。还有一种就是你有钱往贵族幼儿园送。那以后要在国内呆要有适应期。”
“送,送。”
赵天宇爸爸断然决定说。阮文玉老师正好拿着笔过来递给赵天宇妈妈说:
“叫什么?不好意思,孩子太多,我们一下子也认不请,请把你孩子的名字写在胳膊上,从今天开始,再连写三天。三天之后我们保证就认不错了。
赵天宇爸爸强行抓着赵天宇的胳膊,赵天宇妈妈迅速在上面写上孩子的名字后。夏辉顺强行抱过又开始大闹的赵天宇,卜艳艳忙过去开门。赵天宇被夏辉顺强行塞进门之后,门又被迅速关上。
阮文玉跟夏辉顺都去迎接范馨曼一家三口。
“阮老师,早上好。你也好。”
范馨曼有礼貌地跟阮文玉老师打过招呼后,没忘记跟夏辉顺打招呼。她,二岁左右。大方,看上去比同龄人成熟。
夏辉顺跟阮文玉同时态度和蔼可亲地冲范馨曼说:
“你好。”
阮文玉又补充说:
“你不用写名字了,我昨天第一个就记住了你的名字,你叫范馨曼对不对?”
“谢谢老师。”
范馨曼跟人见人爱的小天使一样,冲老师深深鞠了一躬。三十五岁的范馨曼妈妈忙冲女儿说:
“自己进去吧。记住妈妈爸爸在路上跟你说得话。幼儿园不是只有你一个小朋友。要听老师的话,要跟小朋友友好相处。”
“知道了。爸爸妈妈再见。”
范馨曼爸爸妈妈转身离去。阮文玉跟夏辉顺带着范馨曼也进门关上门。也准备离开的陈思雨妈妈不约而同跟赵天宇妈妈对视了一下,赵天宇妈妈小声说:
“肯定是塞钱了。你没看老师鼻子都在笑。还以为别的家长都是傻子看不出来。”
陈思雨妈妈忙说:
“那——要不咱也塞吧——也算为了孩子。”
“我自己的钱还不够花呢。”
“那你说人家都塞,咱们不塞,他们会不会虐待咱们娃?”
“敢。”
“娃又说不清,虐待了也白虐待了。咱咋知道?”
“有摄像头。”
“那都是哄傻子呢。不说关了坏了就是好着。再说了,厕所没有装摄像头还不是他们想干啥都能干。”
“那你说咋办?”
“案板上的肉,人家想咋剁咋剁,反正已经送去了,小磕小碰也就算了,只要别把娃弄成残疾了就行。”
“我小时候就是进的这个幼儿园。没听说把那个孩子弄残啥的。”
“那就行了。其实我也是这个幼儿园毕业的。要说,也都有这一关。”
“唉,操心死了。”
赵天宇妈妈跟陈思雨妈妈直到幼儿园门口分手,也没商量个能让孩子早上送托不哭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