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面粉厂倒下来,却并没有影响全县人民对面粉的需求,各种品牌和质量的面粉摆满了大小私营粮店和超市,老百姓有了更多的选择。县城周边及乡镇,建起了许多面粉厂,有的面粉厂可日产面粉三百五十吨,所产面粉远销半个中国,却很少发生货款不能回笼的情况。
县米厂倒下了,同样或更大规模的私营米厂建起来了,老百姓吃米可以挑拣了。
饲料厂改制了,卖给了一家外地私企,从此,来买饲料的养殖户,老百姓,排起了长队,饲料竟然成了抢手货。人们大惑不解,议论纷纷,不知这家私营饲料企业找到了什么魔方。
三千多粮食职工因领不到工资开始了上访之路,首当其冲的是粮食局。时建元局长很是聪明,他让副局长接待,属于哪个口的职工,就由哪个口的分管副局长接待。当然说是这么说,粮食职工都清楚,真正当家的还是一把手,不找到时建元,就讨不到说法。其实,时建元哪里有说法,不过,比起职工来,时建元的办法还是有的,他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他知道,职工领不到工资,短期还行,长期领不到工资,吃饭就会有问题,而吃饭有问题,就会想别的办法,就会自找门路,或做生意,或外出打工,职工再有精力也不会这样一直找下去,因为,他们都上有老,下有小,天天要花钱,要养家糊口,耽误不起这个时间。
当然,开始一段时间,时建元被上访职工找得没有办法,为了更好地躲避职工,时建元在粮食局弄了三处办公室,至于他会在哪个办公室上班,只有他自己清楚。有时职工来找,跑到局长办公室,见局长不在,也就走了,其实,时建元呆在另一间办公室,正在召集相关人员想对策呢。
有的老职工,退休职工,因报销不了医药费,拄着拐杖好不容易走到粮食局,上得楼来,找到时建元局长办公室,却见不到局长,只好颤巍巍地在走道里等着。这样等,当然等不到时建元。一天财会科长苗运来遇到一下属单位老职工,在走廊上站着等局长,看看认识,就好心地把他让进门,扶坐在椅子上,歇歇脚。苗不免问道:“你这么大年龄了,来局里一趟也不方便,下次再来,让小孩来找好了,这个年纪,不要这样跑了,万一跌倒了,就麻烦了。”
其实,老职工自己又何尝想来找,也是没办法,就吐苦水:“单位不给报药费,说没有钱,说现在经费管得紧,是局里总控的,得找局长,不找局长,就报不掉药费。现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一个月光吃药就得上千块。”说到小孩,老人更是苦不堪言,“儿子儿媳下岗一年多了,一个钱领不到,孙子要上学,没办法呀。”说着话,那老职工还不住的咳嗽。苗看着实在不忍,苗运来知道局长在哪里,就在楼上会议室里间的办公室里,但他不能带着这老职工去找,如果因为同情这老职工,带其去找局长,那局长一定饶不了他,挨批评不说,说不定这个科长就不保了。任凭这老职工在这坐吧,坐够了也就回家了,局长他是等不到的,不仅今天,明天后天他也不会等到。
有的老干部,来局里几趟找不到时建元局长,就会发脾气,在粮食局办公楼上下大吵,大骂,气得不行。这个时候,办公室会有人出来好言劝慰,说局长到市里开会了,到县里开会了,或下乡了等等,反正就是一句话,局长不在局里。
当然,也有不少老干部会跑到局长家里。有几次,粮店有几个老干部跑到时建元家里,要工资,要报药费,一大早就跑去了,进了时建元家大门,却找不到时建元,偌大的一个院子,水池里甲鱼,鲤鱼,白鱼,黄鳝,螃蟹,鸡鸭活禽,死的活的,湿的干的,腌的卤的,季节不同,品种不一,老干部看得眼花缭乱,气不打一处来,这明显的,不是自己买的,人家送的,这东西,局长可以吃,我们这些生活无保障的粮食职工,拿点也无妨,于是,提了几只鳖,一走了之。当然,这样的情况仅发生几次,不是太多。不管局长大院里的东西有多少,进了局长家,就是局长的,一般人,如果局长不赠予,是没权享受的。现在,你生着气,提了局长家的东西就走,局长不追究也就罢了,若追究,这种行为就违法了,好在局长大度,让自己的下属占点便宜就是,从未追究过,更没有去报案。
老干部是少数,解决这些人的问题,对粮食局来说不难,粮食局家大业大,这点钱还是有的。麻烦的是广大拿不到工资的职工,拿不到工资的职工是一个庞大的队伍。找粮食局没有用,职工们就去找县里,一群群大库、粮店、粮贸、加工厂的粮食职工,浩浩荡荡到县****办,要自己的工资。****办打电话给粮食局,粮食局打电话给职工所在单位负责人,让负责人去带。负责人此时躲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带职工,再说,去了,也带不回来,何况,负责人的工资也是被拖欠的。粮食流通体制改革轰轰烈烈的时候,粮食企业,尤其是县城的粮食企业,职工工资已开始拖欠,那个时候,时建元在粮食系统中层以上管理干部大会上曾表态说:“在座的不用怕,粮食流通体制改革,不会把在座的人改得没有饭吃,放心,在座的人都会有饭吃,不会被改革掉。我会考虑你们的出路问题的。”
然而,此时的粮食直属企业负责人,再不是一个热门职位了,尤其是刚上任不久的负责人,家境多贫弱。有门路的,会想办法调到乡镇粮站做个法人代表,没有门路的,只能干耗着,等待着。
不过,在其位,就得听粮食局的,局直各单位的法人代表,一个个还是在粮食局分管副局长的带领下,来到了****办,底气不足、言不由衷地做着所在单位职工的工作。此时的职工,再也没有过去那种对自己所在单位负责人的那份信任和尊重了,对单位负责人的到来,熟视无睹。各负责人们只得笑脸相迎,好言劝慰。这时,这些劝慰的语言无论多么动听,也是苍白无力的,职工们要生活,他们在要自己的劳动报酬,面对****办人员,有的职工高声大气,说话声音像吵架,有的悲声细语,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鼻涕眼泪的,也顾不得脸面了。****办有什么办法,什么办法也拿不出,到****办值班的县长书记们也只能让随员简单记下职工反映的问题了事,面对广大粮食职工,他们能做的,很是有限,满足不了职工们提出的要求,县里不可能从财政拿出钱来发粮食企业拖欠职工的工资。钱的问题是个大问题,县里还在想着法子从粮食局拿些钱出来呢,哪有钱向粮食局拨付。
说实话,这个时候,粮食局长时建元心里最清楚,粮食局现在手里有钱,却不能这样给职工发工资,时建元心里有一本账,他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不然,粮食职工这样闹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有钱而不能给职工发工资,任凭职工闹去,时建元了解这些可怜的职工们,他们不会闹多长时间的。时建元清楚,目前,处理职工工资拖欠的最好方式,就是拖欠职工工资,继续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