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活着就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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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张站长果然没有把给蔡鸿雨介绍对象的事当作一回事。一连几个月,蔡鸿雨等着张站长的回音,却迟迟等不来。蔡鸿雨企盼张站长抓点紧,能把他蔡鸿雨找对象的事放在心上,但苦于和张站长不熟,自己不好催人家。其实,蔡鸿雨觉得,这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如果张站长愿意办,几个电话,就能办好,问题是张站长压根就没当一回事。蔡鸿雨也渐渐觉得这事可能无望了,对乡下粮站这位未谋面的女孩子,也只能是徒叹奈何了。

与万婉的交往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暑假期间,万婉的对象从学校回来,听到不少关于万婉与蔡鸿雨交往事,两人为此闹得很不愉快。当万婉的对象问万婉与蔡鸿雨交往到何种地步时,万婉尽可能把蔡鸿雨压得低低的,用不屑一顾的口气说,笑话,根本就没和那个蔡什么谈过恋爱。万婉一再重复,蔡是中专生,你是大学生;蔡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你我都是城里人;蔡其貌不扬,不能与你相提并论。你想想,我怎么会与他谈对象?万婉进一步向对象解释:“你也太小看我的智商了,我和蔡鸿雨有交往,完全是工作上的关系,没有一点私情,也永远不会和他这样的人产生私情,如果我和蔡谈对象,那除非他是研究生,而且,长得要比你好看,个头得比你高才行。就他目前的条件,我是看不上的,这点你放心。”万婉有点后怕,怕大学生绝决地离开她,如果是那样,可就损失大了。所以,无论如何,要留住大学生,蔡这人,是不能再给他交往了。什么“莫听穿林打叶声,”什么“一蓑烟雨任凭生,”去他的吧,不能这样了,天之骄子才是我万婉真正要追求的。

蔡鸿雨,只是万婉寂寞无聊时光的一只小猫而已,纯属消遣着玩的。万婉把蔡鸿雨比做淮河里的一朵小小浪花,她无意间漫步河畔,一眼望见,又多望了几眼,接着,这浪花就转瞬即逝,东流入海,无影无形了。为了表忠心,据说,在那个暑假里,她把自己的身体奉献给了大学生,大学生走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勇敢的人儿竟没有通知大学生,硬是自己到医院里做了人工流产,真是一个敢做敢当的女子。

与万婉的交往就这样结束了。这对蔡鸿雨来说,构不成伤害,因为,这本来是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倒是********等待张站长的信息,等得让蔡鸿雨觉得烦心,原来,孙股长把这事交给张站长,等于是为这事划上了一个句号。看来,这谈对象的事,指望别人,是有点悬的。下一步,这对象该如何解决呢?还没有好的方案。

一个月前,就听说梁结吾谈了个不错的对象,干部家庭,对象的父亲是县商业局长。一天晚上与梁结吾一起在食堂吃饭,梁高兴地告诉蔡,他这段时间去对象家吃饭了,一直没有过来。蔡听后羡慕不已。梁还感叹道:“人一旦有了对象,业余时间就少了,人就忙了,谈对象也是一个辛苦的活,下个星期还得去对象家,不去也不行,对象一定叫去,她父母都很客气,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去不是,不去也不是。我考虑,”穆说,“以后反正是一家人了,去就去吧,以后来食堂吃饭的机会就少了。”梁结吾谈的对象在城关粮店上班,长相尚可,只是个头矮了些,目前待业,也即虽在粮店上班,却是临时就业,没有正式招工,等待招为正式职工。蔡对梁找个待业青年,有点看法,怕招不上工麻烦,但又一想,也没有什么,梁谈的对象是局长的女儿,在县城,一个商业局长,是很有地位的,尤其紧俏商品还凭票供应的情况下,更是大权在握。既然不是平民百姓之家,就有许多关系,这样人家的女儿,即便待业,也是暂时性的,招工不是难事,何况,县劳动局就有批招工指标的权利,招个工是不用愁的。所以,当面粉厂一副厂长向梁结吾介绍这位局长家的千金时,梁结吾高兴地答应了,高兴地见面了,最后,是轻松地谈成了。

蔡鸿雨想,梁结吾是幸运的,因为,在这个小县城,找一个局长的女儿做老婆,那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也是十分走运的一件事。记得,面粉厂有位男青年,因身材修长,长相出众,似有唐国强之貌,被时任县长的女儿看中。这位县长的女儿,个头尚可,一米六几,但人长的实在不敢恭维,不说其丑无比,起码也可以说,没有一点女性之美,从背后看,像个大男人,从前面看,那脸型,那皮肤,那五官,那长相,没有一个地方好看。

造物主有时是极不公平的,把几个女人的缺憾集中在一个女人身上,实在有点过分,如满脸枣疙瘩,皮肤粗糙如桔子皮,小眼,单眼皮,等等,五官组合在一起,不仅不匀称,而且根本就不合理。不过,这些都没有让这位男青年却步,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并很快结了婚。婚后,这男青年很快调出了面粉厂,先调到县里的一个机关任职,两年不到,岳父调到市政府任职,这位漂亮青年与妻子一同调到了市里,在市里一个群团组织上班。

找领导干部家的女儿做老婆,对大多数男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但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梁结吾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梁结吾之后,武锋的对象问题也解决了。是县水产局下属单位的,真是难得,能找非粮食系统的,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夫妻两个在一个县城而又不在一个系统,相对来说更好,更可以拓宽人脉,遇到事情,托个人情,也好找关系。武锋这位粮校毕业生,比蔡鸿雨晚一届,这找对象的速度够快的。蔡鸿雨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落后了。

蔡深切体会到,与万婉交往,纯属浪费时间,一点意义也没有。谈下面粮站的那位女孩,张站长不出力,这事又拖了很长一段时间。蔡以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蔡是做人事的,对粮食职工的基本情况最了解,哪个粮站有女青年,多大年龄,长相如何,家庭情况是个什么样,父母是做什么的,本人是党员还是团员,甚至有几个兄弟姐妹,都清清楚楚。蔡喜欢看小说,他从一些爱情小说上寻找灵感,觉得可以通过写情书的方式,向自己心怡的女孩表白,这是在目前情况下,一条比较不错的寻爱之路。因之,蔡鸿雨翻着粮食职工花名册,检索着可以写情书的女孩,他把女孩锁定在高中生,有正式工作和人长得还行这三个条件上,如是,他发现,有一个大区粮站新分来的一个大专生比较不错,农村出身,长相尚好,个头比自己稍矮,若与自己走在一起,一定十分般配,于是蔡的第一封情书,就这样落笔了。蔡觉得,与其叫做情书,不是说是求爱信好。对于一个不了解自己的女子来说,这求爱信宜短不宜长,发出去,如果没有回音,就算了,如果有回音,愿意就交往,不愿意就拉倒,反正不需要面对面,书信来往,也不觉得尴尬。

首封情书写了半页纸不到,先是表明自己的身份和工作单位,再是实话实说,说在粮食职工花名册上发现的对方,觉得很是不错,不知对方对自己印象如何,如觉不妥,可做废纸一张,如觉还可以,可相处一段,以增进了解。最后,蔡客气地请对方能予回信。此信写好,蔡看了两遍,发现写的不卑不亢,既不失身份,也不失面子,就亲到邮局,买了邮票贴上,发了出去,而不是象平时寄发公函那样,把信交给局机关收发室发出。

信发出后,蔡鸿雨计算着时间,估算着对方何时可以接到,猜测着对方接到信后的反应,等等。在等待回信的那段时间,蔡有点忐忑不安,凡有寄到人事股的信,蔡都十分留心,生怕有所疏漏。遗憾的是,半个月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对方并没有回信,这让蔡鸿雨十分失望,也觉得,这样写求爱信有点冒失。蔡以为,对方愿意不愿意都该有个回音的,但是没有。蔡觉得,自己不该写这封信的,这信发出去,对方不回话,不长不短,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实在有损自己的人格,蔡觉得自己有点掉价,像受到欺侮的小学生一样,老大的不舒服,后悔的不得了。都是一个系统的职工,见面是避免不了的,自己孬好也是局机关的一员,费事拉八写封信,也是人生第一封求爱信,人家看了没当一回事,不仅没有书面回信,一句话都不带,压根没拿自己当个人看待,不仅如此,蔡想,这人还会拿这封信当成她骄傲的资本,早晚会说出去,以显示自己怎么怎么来劲,看,有人给我写求爱信,这是多么值得吹虚的事情。唉,这下砸了,这是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会被对方奚落一番。按照年轻女人的思维,这事肯定会说出来的,不说出来才是怪人,女人呀,一生很少有这样的机会的,现在,那女人有了,当然不会一声不吭的,即便一个很老实,很矜持的女人,在她同事或闺蜜面前,也一定会显摆的,这等于我蔡鸿雨给她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

从此,蔡鸿雨打消了以写求爱信方式找对象的想法,还是走媒人之路。其间,也有人给蔡介绍对象,当然介绍的都是粮食局下属单位的女青年,处在待业状态的女青年。蔡鸿雨不敢谈,女方长什么样,漂亮也罢,难看也罢,都无所谓,关键要是正式工,全民的,集体的无所谓,正式的就行,不然,那是万万不行的;谈了,以后怎么生活,在一切生活用品还是凭票的年月,没有工作,真是不敢想。蔡鸿雨新近又把找对象的条件归结为两点,一是,必须是个女的,二是,要有正式工作,除此,都是次要的。把条件降到这个份上,再找不到对象,就真有点说不过去了。起先,蔡鸿雨也想,找对象,最好不要找粮食部门的,都在一个系统,一点神秘感没有,发生一点小事,会搞的大家都知道。如果夫妻分属两个系统,比如一个在粮食,一个在商业,或在供销社,那就比较好。当然,若找个对象在机关,那就更美了。蔡鸿雨明白,在机关工作的女青年,找对象眼光高着呢,不找个在县政府工作的,也得找个男方老子是当官的,这官起码也应是个区委书记或县里某一个部办委局的一二把手,县干更好,不可能找自己这样的人。当然,如果自己相貌如那位面粉厂青年,像唐国强那样,也有可能找到在机关上班的对象,问题是,蔡鸿雨没有那个相貌。中国历史上讲究郎才女貌,也即男的有才,女的有貌,方为佳配。问题是,自己不能算有才,顶多是识点字,顶多会写点公文,项多懂得些国家行政体系的工资等级和标准,了解点国家人事政策,这哪能叫有才呢?不能算,所以,也不能要求女方有貌了,有貌之女与你不对等呀。如果自己是大学毕业生,如果自己在报上发表过文章,出了一本书,那才叫有才,可你不是,你才不才,貌不貌,尤其个头,如上文所述,可以归结为“三级残废”。所以,蔡鸿雨在找对象上,其条件,除了上述两点算做条件,其他,根本就没有条件了,不强求系统外的,更不强求机关干部,能在系统内找一个,已经不错了。

中国式婚姻,历来讲究门对户对,除非皇帝的女儿,在一国之内,没有办法再找另一个皇帝的儿子,不得不下嫁,一般情况下,下嫁者不多,若下嫁,也是女方缺陷使然。蔡常听说某某局长的女儿与某某行长的儿子结婚了,人武部政委的儿子,找了县委副书记的女儿,等等。每每听到这方面的消息,蔡鸿雨就觉得反感。找对象讲究门当户对没有什么错,问题是刻意这样做,家长也罢,子女也罢,把这当作原则,就有了爱情之外的其它目的。其实,在这个社会上,真正的爱情是少见的,爱情,在多数情况下,是在婚后形成的,婚前的相悦,是双方情况相当,长短互补;结合到一起后,才是真正爱情的开始,也即爱情存在于婚后,而不是婚前。其实,若不是通过婚姻想做点别的什么,达到别的什么目的,本着过平常日子的目的,和谁过不都是一辈子呢?

当然,随着社会的发展,门当户对的恋爱观也在发生变化,尤其是变革年代,表现更为明显。

为提高写作能力,蔡平时看了不少爱情小说,小说里描写的,另类比较多,如省城大学生,分到厅局,找了个副厅长的女儿,此后,没几年,这大学生就被提拔到副处长岗位。跳出农门的大学生,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如果能再找一个当官的岳父或岳母,那这种平民命运改变得会更快。大学生靠联姻改变命运的例子,在现实生活中,或在小说里,都很多,确实很多。小说反映社会生活,小说里的故事,是对现实生活的折射。你说这是封建糟粕也好,这是中国传统也罢,反正,这事一直存在着,且会一直存在下去。

蔡鸿雨开始对爱情这东西产生怀疑了。爱情,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吗?说没有,不确切,说有,又怀疑。梁山伯与祝英苔,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的爱情确实纯真,不掺杂念。还有,林黛玉与贾宝玉的爱情谁人不说是纯真的呢,你看林黛玉写的题帕诗,首首都是爱情绝唱,什么“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尺幅鲛绡劳惠赠,为君哪得不伤悲。”什么“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窗前亦也千竿竹,不知香痕渍亦无。”什么“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枕上袖边难抚拭,任它点点与斑斑。”其间,充满了对贾宝玉的恩怨情愁,对贾宝玉的一片痴心昭然若揭,虽说心情复杂,却充满浓浓爱意。话又说回来,如果贾宝玉不是贾府的宝贝,不在贾府享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其父不是朝廷命官,贾宝玉长相平平,如蔡鸿雨一般,且是贾府一门徒,因与贾府有远亲关系而被聘用,林黛玉会爱上贾宝玉吗?当然不会。如是,他们就没有了共同语言和兴趣。爱情,看来是建立在一定的基础条件和相当地位之上的。爱情不是个空空如也的东西,不是纯理念的东西,而是实实在在,与现实紧密相联的。不讲条件,没有社会联系的爱情,也即纯粹的爱情,在这个社会上,是不存在的。既然爱情是有条件的,当你没有这个条件时,也就不要奢谈爱情了。找个差不多的女人,结婚,成家,生子,过活,也是人生。女人大了,总要嫁人,不会呆在娘家一辈子,男当大婚,有婚姻欲的男人永远多于终身不婚的男人。既然男女都要走婚姻之路,那男女的结合,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也是历史的必然,因为,绝大多数人都要走这条路的。高兴的时候,蔡鸿雨觉得,这对象,迟早会找到的,只是,时候还未到来,时候一到,立马就会找到。情绪低落时,蔡鸿雨又想,也许,今生自己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了,只得一个人单过了,一个人的日子,在蔡鸿雨看来,是违背人性的,是痛苦和悲摧的,是正常人不愿意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