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骆冰接到了杨芊芊打来的电话,电话里杨芊芊告诉他许苑的妈妈住院了,就在T市人民医院。骆冰忙问是什么病,杨芊芊说你问许苑不就知道了嘛。
她转而开始抱怨:“骆冰,你们两口子到底怎么回事呀?出了事她不找你倒来找我,问你俩怎么了她也不说,就是一个劲哭,还不让我告诉你。跟着就向我借钱,说是给她妈看病,这倒也没什么,姐妹儿嘛借就借了,可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个正牌男友是怎么当的呀,关键时刻你干吗去了!”
杨芊芊说话向来都是这么泼辣,很少顾及他人脸面。骆冰听后没说别的什么,只是问许苑借了她多少钱,杨芊芊的回答是‘两万’。
放下电话,骆冰急忙披上衣服,打车去了人民医院。路上他给许苑打电话发信息都没有得到回应,到了医院他只好到住院部打听,知道是骨外科后他直奔了那的病房,进去后才发现许苑并没在那里,陪着她妈妈的只有她的父亲。
他把在医院门口买的果篮放在床头小柜,望着床上躺着的中年女人,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许苑的妈妈年近五十,但外表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头上的发丝半数染白,一张暗黄枯燥的脸,从五官上依稀能找到和许苑的一些相似之处。骆冰进来的时候她正睡着,老伴在一旁打盹,听到骆冰的声音,许苑爸睁开眼睛跟着笑容满面地和骆冰打招呼,这时许苑妈也醒了过来。一问之下才知道,许苑妈刚做了腰间盘手术。
许苑妈是个明白人,骆冰直到现在才现身,而且情绪又很低落,再联想到女儿这些日子的表现,她多少猜出了这其中的一些蹊跷之处。
她问:“小骆啊,这几天你在忙什么啊?”
骆冰提起精神,笑道:“最近公司在忙着T贸会的事,我整天整天不着家,这不才抽出时间嘛,就赶来看您了。”
“你们俩是不是闹别扭了?”许苑妈定定地看着骆冰,直白地说,“我可不是老糊涂,再说许苑这丫头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她成天心事重重,问你俩的事她也不说,急了就跟我顶嘴,不用猜我也知道你俩肯定出了毛病。”
骆冰只能笑着否认,为了转移话题转而去和许苑爸去拉家常,刚说了没几句,许苑妈就打断他俩,让骆冰给许苑打电话,叫她下班快点到医院来。许苑妈这是纯心试探,骆冰试着打了几遍,可许苑就是不接,无奈下他只好发短信告诉她自己就在病房。
许苑妈看明白了,等骆冰收起电话她叹了口气说:“许苑是个懂事的姑娘,但性子随她爸----软!自小她就胆小,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就自个慢慢消化……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也是个实在孩子,对人没有坏心眼,所以平时她要是有个过格之处,你多让让她,这个世上除了我俩这个老没用的人之外,你可能就是她最亲的人了。”
“如果,”说到这,许苑妈闭了一会眼睛,再睁开已经泪光莹目,“你要是嫌弃她或者说嫌弃我们这个家,小骆啊,阿姨不怪你,毕竟你小伙子人也不错,我只求你别伤害她,跟她好好说,好好解决……”
一旁的老伴见状急忙啧了一声,揽过话来:“你跟小骆胡说什么呢!看把人家孩子挤兑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你可真是的。”
转而对骆冰笑言:“你别听你阿姨瞎叨叨,喝水不,我给你倒一杯。许苑这孩子也该回来了。”
骆冰的确有些坐立不安,许苑妈说话的时候他微欠着身子,屁股悬在病床外边,听到许苑爸这么一说他才敢坐下。
他没做考虑,直接表态道:“阿姨你放心,我和小苑好着呢,什么事都没有。你就安心养病吧,别的都不用你操心,接下来几天我都有时间,我在这照顾你。”
说完他借故去了洗手间,刚走出门他的眼圈就红了,在屋里他一直忍着,这会鼻腔发酸直要控制不了,他赶紧跑到厕所,就着洗手池狠狠往脸上掬了几把水,这才把那股酸涩压了下去。
回到病房,许苑妈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些,她笑眯眯地瞅着骆冰,还让老伴给他削苹果,骆冰急忙取了几个苹果拿去洗了,回来后动手削皮,他没干过这个,削出的苹果比土豆还难看,惹得老两口直笑,这个气氛让骆冰感到格外暖心。
许苑妈吃了几口苹果后,叹息道:“这一次手术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我知道的就有六七万,不知道的还不定有多少呢,问许苑她也不说。我知道你俩赚钱不容易,听说你还在还着房贷,许苑每月那点工资根本帮不上你什么,阿姨肯定拖累你了。”
骆冰笑着说没事,心里却着实惭愧得可以。想来这几年,许苑从没有主动跟自己要过钱,上缴工资卡也是最近半年才有的事,但骆冰清楚,卡虽然在许苑身上,但自始至终她都没动过里面一分钱,那张卡是带着短信提醒的,可一次提示都没来过,显然,这次手术的费用是许苑自己想办法筹措的。
这个丫头,自尊心太强了,他不禁摇头暗叹,心头划过了一片失落伤感。
许苑爸最关心他俩的婚事,借着机会问骆冰:“小骆啊,结婚的事你俩是怎么考虑的,都老大不小了,我看这事不能再拖了,我闺女岁数也不小了。”
许苑妈横了她爸一眼:“咱闺女哪里大了,如今城里像她这样的正是好年龄!”说完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骆冰。
“不过,你俩的确该考虑结婚的事了。”她拍拍骆冰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早结早定心,不然你们年轻人总是不定性。”
骆冰唯唯地表示同意,这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他一时还真是无辞以对,正窘色着,许苑走了进来。看到骆冰,许苑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向母亲问长问短,骆冰站起身把坐的地方让给她,自己站到一边。
许苑妈看看骆冰又看看女儿,说:“小骆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不回一个?”
“手机调成静音了,没听见。”许苑解释着,一边目光飞快地掠过骆冰,明显带着询问的意思。
骆冰心领神会,忙说:“咱俩这几天都忙嘛,我也好几天没在家,刚才阿姨还问咱俩来着,我跟她说咱俩挺好的,她还不太相信呢。”
许苑低着头替母亲挽袖子,过了会轻声说:“你还没吃饭吧,我就买了我爸妈的饭,咱俩一会下去吃。”
二人选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小吃店吃晚饭,小店很脏但客人不少,桌子上的油腻甚至都来不及擦干净,但二人的心思显然不在吃饭上,只是简单地要了两碗面闷头吃着,吃的过程中没有交谈,是因为谁也找不到打破尴尬沉默的话题。
骆冰先吃完了,他吸着烟等着许苑细嚼慢咽的结束,等她吃完,骆冰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了,他清了下嗓子说:“你妈手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骆冰沉默的看着她,忽然长叹了一声。他知道这是许苑内心真实的想法,并不是负气而说,想想内心里就觉得疼,为许苑心疼。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许苑的一只手,低声但充满温情地说:“苑苑,你不能跟我这么见外,知道吗?我是谁呀,我是你男人,是你老公,虽然名义上还差那么一个证书,可事实上我俩早就是两口子了,是一家人!你遇到困难,我责无旁贷要跟你一起分担,那是我的本分更是我的幸福,你懂吗?!可是你不肯跟我说,弄得我心里非常难受,我感觉在你心里我就像一个外人一样,就算咱俩前几天吵架了,你也没必要对我对这份感情这么没有信心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由大了起来,惹来旁边座位不少食客的注目,他收了声下意识地垂下头。
许苑泪流了满脸,不时用手擦拭着,很久才颤着声道:“我怕,我怕看到你为难的样子,更怕感觉到你不耐烦,哪怕是一点点,这都会让我觉得感情这东西是脆弱的经不起考验的,我真的怕看见!所以,我想这事还是自己解决吧,这样的话让彼此都好过一些,就这样。”
“在你心里我是这么市侩的人吗?”骆冰皱起了眉头,“我是那种见硬就躲没有担当的男人?”
许苑收了泪,忽然冷笑了一声,带着自嘲的表情。
良久,她幽幽地说:“咱俩毕竟没结婚,我没有权利让你跟我一起承受这些困难。我家很穷事情又多,我不想这么早就让你感觉我们家是你的累赘。”
“放屁。”骆冰轻声骂了一句,转而一脸毅然地说:“既然你对咱俩的关系感觉这么没有底,那咱俩明天就领结婚证去,房产证也改成你的名字,这总行了吧?”
“你别搞错了,我可没想借着这个事跟你逼婚!”许苑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直起腰身怒冲冲地说。
骆冰也瞪视着许苑,两人就这么怒视着对方,终于骆冰败下阵来,他长叹了一声,苦笑道:“你看你又多想了不是。我是看你跟我这么见外才这么说的,你理解到哪去了。结婚这事我一直放在心里,说出来也不是为了敷衍你,我是真心的。”
许苑沉默了一会,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脸色很苍白,神情落寞下对骆冰的话也反应得漫不经心。
骆冰急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呀?”
“现在就想着给我妈治病,没有别的心思。”许苑冷冷地说。
“那你赶快把咱卡里的钱取出来,欠谁的钱立马还了,接下来还有什么费用,都由我想办法。从现在开始什么顾虑都不要再有,高高兴兴地跟我回家,好几天吃不到家里的饭,我的胃都快要生病了。”骆冰霸道地说,可语气中流露出的温情却是不加掩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