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刚独自一人从现场踏勘回来,走到工地大门口,遇到诸葛向北,招呼了一声。诸葛向北歪起眼睛瞟了他一眼说,你去哪儿了?丁海刚说去里面现场看了看,北总不相信地楞起眼珠:就你一个人?丁海刚啊了一声,心里一下就不痛快了,心想,这个鸡鸡老板,怎么不相信人呢?
诸葛向北提了提裤腰,扣好金光闪闪的皮带扣,环视了一下四周。他刚从前面的桥下拉屎上来,刚才光屁股蹲在桥下,方便后,口袋里却没有纸,只好随手抓了一张枯叶揩屁股。那晓得那枯叶不结识,一揩就破了,弄胀了北总的手。气得他只好捡起一节树棍狠狠地掏了掏屁股,感觉还是不干净,就蹲在白沙溪旁边洗了洗。
这个养尊处优的诸葛老板大概忘记了正是寒冬,他的屁股经过冷水一浇,浑身就一紧,然后一麻,打了个寒颤。他****一松,又他二大爷的流出一滩秽物。气得他想骂娘,回头看小溪对面树丫上蹲着几只鸡,朝他咯咯直叫,好像说,哎呀,我们看到了,北总,你今天拉稀了,你丢人现眼了哟!
诸葛向北越想越是起,觉得自己堂堂一个千万富翁,开发区叱咤风云的大老板在几只土鸡面前丢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不找个人来出出气,对不起今天屙的这一滩稀屎。
提上裤子上来,诸葛向北一眼看到丁海刚,看到丁经理他就教训了起来。他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搭设工地的临时设施——这个板房搭得倒是宽,可是厕所呢?怎么不搭个厕所?
史智力跑上来解释,说,北总,今天没有搞赢,明天再搭。
诸葛向北就问搭在哪里,史智力回头看丁海刚,向他求援。丁海刚说临时设施要分区,要体现文明施工,要按照标化工地来布置。就搭到那边桥头,下面是白沙溪,随时可以打扫卫生。
诸葛向北一听桥头就翻起了白眼,想起刚才的糗事,瞪眼说:弄那么远干啥?就摆在对面大门口。史智力噗嗤笑了,说,这多不雅观!北总瘪了瘪嘴巴说,什么不雅观?以后领导经常要来视察,万一拉稀,你叫他跑到桥头那边去,那么远,万一拉在裤裆里,这就是事故——天大的政治事故!
丁海刚干咳一声,示意史智力闭嘴,说,好啊,北总说得很对,未雨绸缪等于是高瞻远瞩,史主管我们就按北总的指示办。
北总想了想,想不起再说点什么好,就举起手指在来闻了闻,皮笑肉不笑。然后转身钻进他的奔驰车走了。史智力朝消失的奔驰车屁股努起嘴巴朝说:哎,北总,你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不一会,费标打来电话,转弯抹角的传达了诸葛向北的不满,丁海刚一听急出了一身的冷汗,辩解说,老弟你不要人云亦云,临时设施我安排了史智力负责,我去现场踏勘,也不是为了看山景,我是去了解沿线的情况:占谁家的地?占了多少家?占的什么地?主人家谁凶谁善……以后施工才好下药,他北总随便发我的脾气就算了,但工作上请他不要开黄腔嘛。
费标还想说啥,丁海刚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浑身颤抖、心里一阵恶心。他马上说,不说了,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感冒了,我要回去躺躺,发汗。
丁海刚回到丝厂住地,一声不吭地上床睡了,官海潮叫他吃晚饭他也不吃。诸葛香兰知道了,就说,丁经理可能是感冒了,海潮姐你给他扯扯痧嘛。
扯痧是农村的一种土办法,就在脖子喉结处用两根手指夹住皮肤使劲扯,要扯出血丝来,沿着脖子一圈,扯上八九个血印,然后卧床,盖上厚厚的棉絮,感冒者很快就会发热出汗,以前的人受的污染少,即使是病人也是环保患者,他们经这一通折腾,起来喝些白开水,喝一碗绿豆稀饭,吃点新鲜蔬菜,在活动活动,晒晒太阳,蹦蹦跳跳后感冒就好了。
丁海刚躺在被窝了,可把外面的诸葛香兰急晕了,她在客厅打起转转走,一见官海潮从寝室出来就说,海潮姐,丁经理发烧不?要不你给丁经理用酒抹一抹汗,我这里有酒,是纯粮食酒。
官海潮说有点烧,诸葛香兰马上就提出白色塑料壶倒了一大腕酒,官海潮有点不好意思,说,你这酒壶就空了啊!
没是,诸葛香兰哈哈大笑说,这本来是给我二哥打的酒,但他是个酒鬼,我随便掺点水,把这酒壶装满就是,他那嘴巴糙得很,喝不出来的。
就是,何金花附和道:以前生活紧张,我们农村人,一碗发霉的红苕酒都喝得津津有味。
官海潮接过包谷酒,进来给老公擦了背,有擦了胸膛。忽然笑道:这下给你降温了,看你以后还烧不烧。丁海刚听出老婆话里的话,说,小感冒算个屁,沾了这包谷酒,我以后会更骚的,老婆,你可要把我看紧点哟。
官海潮却切了一身,说,要乖自己乖,我才懒得管你,丁经理!
一觉睡到大天亮,丁海刚大叫一声坐起来,喊爽。正要下床,他接到女儿电话,女儿是冬天出生的,就取名叫丁冬。
丁冬在电话你欣喜地说:爸爸,我通过了航空公司的初试了,检查了五官和皮肤,两千多人就筛下我们十九个。老爸,我小腿有点粗糙,考官叫我赶紧吃药补救。
丁海刚一听又躺下了,外面诸葛香兰正在拖地,听到丁海刚的大叫,赶紧叫官海潮进来看。丁海刚摆手说,我头晕,爬不起来了!
丁海刚这是故意装病,女儿打电话是有意图的,那就是要钱。可是丁海刚口袋里仅有的三百块都给老婆做麻将备用金了。他只有装病,然后去开假发票,去老板那里弄点钱出来。
听说丁经理的病重了,诸葛香兰打电话叫史智力送医院。丁海刚两口子到了医院,要请史智力吃午饭,史智力找了个借口走了。
史智力一走,丁海刚两口子也离开了医院,到一家小诊所,官海潮拿出那三百块钱,买了一大堆擦脸的和牙膏肥皂等生活用品,然后打了几张假发票,估计够女儿费用了。
两口子午饭也舍不得吃,坐上公交车回了丝厂住地。
丁海刚回来继续装病,躺下了一会就睡着。不知道过了好久,官海潮进来说,刚才车总来了,他到厨房揭开锅盖说好香啊,这才像个厨房嘛。老公,过几天就是冬至了,诸葛香兰说工地不得放假,要抢工期。看来蜀都是回不成了,我们的新房就要空起了。
空个屁,幺儿星期天要回去住嘛。哼,提起蜀都我就气大,北总他们经常派人去金银花建设集团,可就是想不起派我出差,那个费标也是不开窍,也不找个机会让我回去。官海潮跟着感叹,说,就是嘛,还是在震旦公司安逸,你随便一个借口,桂林、丽江、黄山、红原说走就走。你带着我耍了回来,单位上的人见了你还说辛苦了,丁处长辛苦。
是啊,风水败了,我们丁家的风水可能变了。老婆,今年春节回去我们要多给先人板板烧些纸钱。
纸钱好办,老公,你赶紧想想怎么弄到真金白银嘛。官海潮有点担心。
丁海刚一下严肃起来,掏出手机拨通了费标,把生病的事讲了。费标想了想说,我叫史智力先给你预支一点,就说是备用金。丁海刚说那就谢了。
哪晓得史智力不买费标的账,说他没有多余的钱,修工地办公房和厕所要用,费标只好给诸葛香兰打电话,叫她把伙食团的备用金挪了五千块。
听说父母要回来,丁冬在电话里高兴地说,老爸,我脚上的疙瘩可以治了,考官叫我多吃维生素E,过几天是心理测试,测试过了就参加培训,培训费是三万八哟。老爸,你准备好了吗?
女儿讨债,父母能说没准备好吗?笑话,就是卖血也不能拉稀。
丁海刚说放心嘛,丁冬就得意地说,老爸,刚才网上有人问我最贵的衣服是多少钱,我说三万。人家说哇塞,我说是越南币,值人民币十元。人家说变态,我就说我真就是变态了,我考上空姐,就从丑小鸭变白天鹅喽。老爸,等我挣了钱,就给你买个好手机,你就把那棒棒机扔到粪坑里去。
算了算了,丁海刚说,闺女呀,你读幼儿班就说要给你婆婆爷爷买摩托车,这么多年了,我们不要你买啥,只要你幸福就好。不过我要提点要求:不要盲目乐观哟,干事要雷厉风行。那天面试,要不是幺姑开车送你就迟到了。
哼,她就会告状!没人催,我会起得更早。
闭嘴!丁海刚厉声道:你呀,高兴就是电话,不高兴连电话也不接。丁冬,你爹我十八岁就打石头挣钱,几百斤压在肩上,压得腰弯背驼脖子长啊。
噢,晓得了,就怪我同学,我不该等他。
愚蠢人找借口,聪明人找方法。丁海刚忍不住吼起来。
丁冬一看大事不妙,赶紧挂了电话。
丁海刚傻眼了,正在发愣,电话又响了,是母亲打来的,她问三江市的太阳大不大,巴山市这边好大哟,幺儿,鬼老婆婆(亲家母)和她外孙打了架,正在厕所里咿咿呀呀地哭,说那个死龟儿哟——推一把,我就打几个窜窜——那个小犯人、甜炮眼的哟——才八岁,就把我门牙打落了——母哎,我好命苦哟!丁海刚的母亲学得惟妙惟肖,丁海刚就笑了。
母亲对丁海刚说,鬼老婆婆在幺女家偷钱,现在那边啥都上了锁,她只好回来了,回来就问你妹妹咋办。
丁海刚一下明白了,大声嚷道,妈,鬼老婆婆这是下逐客令了,别怕,你和老汉马上去买火车票,回家去。回去了要多开门窗多通风,吃了饭要多走动,附近那么多公园……丁海刚说着说着就流下了泪,大不孝啊,房子装修了这么久,我咋就想不起请父母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