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鸡是宿舍老四,尽管宿舍只有六个人,他已经属于后辈,但言行举止总想表现得更成熟,像个大哥样。比如说话放慢语速,语气沉稳;情绪尽量不行于色,做人要内敛,不能放纵。遇到事情总是先摆出一副大哥模样,苦口婆心地讲道理,似乎他懂得永远比别人多,永远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喜欢打游戏,不挑食,网游出一款打一款,感觉不好就扔到一边,到最后,也发现自己玩的和别人一样,都是时下流行的游戏。
早晨起来第一件事打开电脑,然后才去卫生间洗刷,这样回来便能直接登录QQ、游戏。
田鸡虽然来自南方,但身形高大,生得一副娃娃脸,永远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丝毫不带有很多南方人特有的饶舌音。这样的条件自然得到不少女孩的青睐,但是田鸡除了晚上关了电脑才有空用手机聊会QQ,处理异性的信息外,其他时间仿佛只生活在自己的格调里,一点外界的杂音都听不到。
这样一直持续了三年,在大家都以为他要孤独终老的时候,他突然在假期来临的时候说:“我要去西安!”
“啊?好!去吧去吧!”老五一惊,接着窃喜地答道,田鸡一走,他就能玩他的电脑。
田鸡自言自语道:“去找我家娜娜。”
娜娜是他高中同学,现在西安上学。低调得空间连张照片都没有,大家只能凭空想象她什么模样。
之后的三天假期,老五在田鸡电脑前坐了整整三天,脸上的疙瘩愈发肿大。
最后一天晚上,田鸡猛的推门而入,脸晒得黝黑,白色棉短袖领口褶皱敞开,劣质货终究经不住汗水和时间的考验,一塌糊涂。
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大家心想没好事,便继续各干各事,连声招呼也没打。直到熄灯躺下,田鸡才喘了口粗气说:“真累啊!”
这话极有内涵,博老大忍不住问道:“很爽吧?啊?”
“滚吧!”田鸡大声骂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
下铺传来老五幽幽的声音:“肯定是被拒了,博哥你别问了,多伤人!”
老大唯唯诺诺称是。
田鸡笑道:“去的当天和她住一起,抱了她半夜!就光抱了半夜!”他的笑带有满足、愉悦、回味,还有那么点纯真。
听得出来,田鸡喜欢她。
田鸡说,去前他就问了她一句话:“我这么喜欢你,你好意思不喜欢我吗?”
娜娜腼腆,没好意思拒绝。
之后的几天,田鸡依然坐在电脑旁,开始重复千遍的生活。不过,他会在某局比赛的准备时间里给娜娜打电话,语气柔和,带着笑声。从“拜拜”的尾音里,除了听到再见,还有点不舍。
他像变了一个人。
大家的生活里多了这点料,不过仅仅像本来就闲的菜里再加点盐,多吃几口就********。没过几天,大家都忘了田鸡假期去过西安,抱了娜娜半夜,而且每天和她通电话。
包括田鸡自己,度过这段小插曲的短暂兴奋之后,终于又像哪里都没去过,每天忘我地坐在电脑前,娴熟地控制它的半马人,旁边映照着老五凹凸不平的月球表面和猴子黑瘦油光的脸。
对他来说,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一切!
老五终于看不下去:“你咋不和娜娜联系了?”田鸡每打一次电话,都意味着他有一次坐在电脑前的机会,他不容许这么好的机会丢失,这是对他利益的无情侵犯!
田鸡头也不回地说:“成天就那几句话,有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
老五点点头,是这么回事,在打过几遍电话后,他对千篇一律的谈话内容已然失去偷听的兴趣。
娜娜经常打来电话,田鸡三言两语敷衍了事。过了没多久,经常变成偶尔。
这样直至毕业。
田鸡的成绩一团糟,已成为魔兽世界霸主的他面对成绩单生的十几枚星星,只能无奈叹息。
老五同情地说:“没事!有你叔怕什么!”
他叔是某银行省行行长,据说已为他安排好出路。
田鸡怅然叹息道:“爷举刀能砍人,端枪能爆头,怎么搞不定区区几门课?”
这叹息终于随着离校变成现实。没有学位证,他叔也束手无策。家长早就气得七窍生烟。酷爱面子的田鸡,终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情怀面见亲人。
老五说:“留下吧!随便找份工作不比回家好!”
面对迷茫的前途,田鸡对着电脑发了一天呆。
烟头塞满易拉罐的时候,他往里面灌满水,说:“回家!去找我的娜娜!”
他接到娜娜的电话,她毕业了,回家。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好!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