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小麦出生在六月中旬,正是麦黄穗金,丰收季节,这个时候出生,家人十分高兴,便给他起了个时兴的名字——小麦。没有引经据典的考究,就是觉得好。叫起这名简单、美好。
小麦很争气地一年一个样,特别是在每年这个时节,总能把好成绩带回家。初中的时候已经长得瘦削高大、面容帅气。虽然中意他的女孩子很多,但他喜欢特立独行或者和我们一帮纯爷们玩乐,每当说到女生,他总是呲之以鼻:“提那玩意儿干啥?”
大家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女生这么深仇大恨,这么美好的人种,怎么能说成“玩意儿”呢?后来随着知识水平的逐渐提高,大家又在怀疑:“莫非他搞基?”
郎小麦疑惑地皱皱眉头:“啥是搞基?还搞鸭子呢!”
在大家的印象里,他仅在共有的交际圈里度过年少,从不和异**往。直到高二末的那个暑假。大家才看到他和一个女孩游荡在教学楼旁的假山上,不厌其烦地把所有道上的小石头踩个遍。
他一回来大家马上凑上去:“麦哥哥,去哪儿了呀?”
郎小麦微笑着一脸淡定,他不知道行踪被曝光,淡淡地说:“没去哪,去厕所了!”
“行,不是你大家就放心了!”大鬼笑着说,“刚刚我们在假山上发现一对×男女,以为是你呢没举报,既然不是你的话现在就举报!眼里容不得沙子啊!”
说罢他掏出手机在郎小麦面前晃晃,示意他要发出去。
郎小麦顿时神情紧张,慌忙夺过手机,一看果然是他。露陷的包子终究遮不住味,他只有坦白从宽:他们秘密交往一段时间,这是第一次单独约会。没有烛光美酒,只有清风明月。
大家都在高谈阔论单身好处的时候,小麦悄无声息走到前面。大家都说,真好,终于能见识谈恋爱什么样。
事情的发展正如小麦呢喃细语般一带而过,再无下文。看似两人关系依然正常,闲时聊天,忙时论问。但是,丝毫看不出这之外的东西。大家再问起的时候已到高三期末——准备考哪儿?她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关我事。”小麦黄着脸说,正像六月的麦田。
2011年的夏天是个丰收季,风调雨顺,粮食增产。但对我们来说,却是悲冷交织的雨季。我们几个全都没考上。
老鬼嘻嘻笑着问:“今年多少考生?”
“八十来万!”
“能上本科的呢?”
“加上三本二十来万!”
“也不少嘛,咋就没有咱们呢?”
“咱们干不过这帮愚蠢的人类啊……回火星?”
“好!回去!”
相比复读,大家更倾向上学,专科也罢,上学本就没什么用,走个形式罢了,将来都一样。
小麦一直沉默不语,最后掐掉生平第一根烟头说:“我复读!”
于是大家成为一名混日子的大学生,小麦依然沉默着看早已翻烂的书。
一年后,大家聚在一起,老鬼笑嘻嘻地抽着烟问:“今年多少考生?”
“八十来万!”
“没大变啊!”
“我讲个笑话吧,刚听的。”老鬼给每人发了支烟,吞云吐雾道,“有个工程师到工地视察,遇到一瓦匠,工程师想好不容易来一趟得装装样子,就上去跟人打招呼。两人一聊,发现都参加了84年高考,工程师才考了450来分,而瓦匠考了接近六百分,但因为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山东。结果工程师上了清华,瓦匠落榜打工。”
老鬼竟然失声大笑,大家也跟着“呵呵”两声,只有小麦不动声色,他考了五百多点,仍然够不着本科线。他很努力,却事与愿违。
大家谈天说地的时候,他只能搭个话:“我有个同学挺厉害的,三天两头换对象,人长得帅。”他说,“我只学习了,日复一日。”
一年后,大家开始实习,老鬼说进了百度,费了点劲。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只知道一年后开着鲜红的cc招摇过市,摇下车窗露出太阳镜和圆寸头,好像黑社会。
小麦终于面露喜色:“终于能上本科了!”
元旦,他背着假耐克包到老鬼的城市游玩,游山玩水,跑得鞋开胶。老鬼像奶爸一样无微不至,心满意足的他离开时特意更新状态——青岛,我来过。
小麦学会交际舞、沉湎于活动和打工。他旁若无人的讲比赛多热烈,得了什么奖。然后在大家推杯换盏和工作心得交流中趋于平静,而后再找点话说。
老鬼准备结婚,大家商量着拿多少钱,小麦窃窃地问:“五百?”他身上只有不到两百块钱,他需要按天计算生活费。
最后敲定一千,大家帮着小麦拿了这笔钱。小麦很不好意思地说:“等我工作了第一时间还给你们!”
大学毕业的的那个高考季,坊间流传这样一句警世名言——考上大学的朋友要注意身边没考上的,他们将来是你的领导;要和没高考的拉好关系,将来好给他们打工。
他每个假期打工,毕业后留在当地工作。他说单位不错,待遇不错,一年后自主转为工程师,成了老鬼笑话中的主角。一年后,他带着仅有的几千块钱回到老家,在本地找了家单位。外边的房子太贵,以现有的收入和发展状况,三五年内很难搞定。
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不需要再讲普通话,生活的压力小许多,随便往街上一逛就能买到百吃不厌的夹饼。
他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看看天空,白云稀疏地缓缓飘过,想想在外七八年,家乡的味道早已融化在回忆里。
我说:“快了,年底吧!”
他半信半疑:“真的吗?还回来干什么?去你姐那儿多好!”
“我不想离她太近,总觉得我不成事。”
小麦笑道:“找对象了吗?”
“老样子,基本接触不到异性。”呆的地方荒山野岭,天一黑十里地内难见人烟。
小麦突然淫笑道:“伟哥,没事多摇摇啊!前段时间我摇了一个,聊了没几天竟然叫我开房,太主动了……都快结婚了……期间她接了个电话,好像是他对象。估计是吵架了。”
“老处男头衔不保了啊?”
“嘻嘻嘻……其实早就没了,大学谈了一个,谈不上什么感情,就是没事一块玩。”
事过去两年他才说。
我们曾向往有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可以刻骨铭心、白头偕老。但最后,都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