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凯是我们四个人中年纪最小但最成熟的一个。个头矮小,身材稍胖,两者相加失调比例更加明显;俊鹏留着精神的毛寸短发,时不时守守灰色风衣,风度翩翩。刚见面时他便抻手露出腕表说:“看看,刚买的,怎么样?”他最辉煌的时候几天挣了一万多,这对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并不容易。方杰呢?因为多复读一年,现在还没毕业,享受学生的无知和清闲。
一见面,俊鹏便说:“走,去我家!”去年这个时候在他家吃饭,也是第一次在四个人家中吃饭。大家总觉得别人家吃挺麻烦,所以一直在饭店聚餐。俊鹏开这个头后,大家便轮开。
老凯说:“你家连个电视都没有,去了干啥?走,去我家!”俊鹏一家人都在外地,平素家中无人,只交代给邻居叔嫂看着。时间久了,家中值钱易损的物什慢慢被移到叔婶家,电视便是首当其中。
俊鹏笑着道:“没电视……看啥电视!都这么大了!”
想想多半没怎么看过,只是在老家不能上网,除了电视实在没别的能看到外面世界的媒介。连最新的报纸都是几月前的。
还是去了老凯家,他爸妈正收拾厨房,一见来了很高兴,热情招呼着端茶送水,不一会天色一暗,便听着厨房叮叮当当不断。
我说:“凯哥,可别忙活啊!”虽然所有用到这句话的场合它都没什么用,但是仍然要说。有些话本就不是为有用而生,它仅有的作用是打破沉默。
凯哥不动声色地说:“放心吧,家里就那么点菜,紧忙活也忙活不到哪里去。”
俊鹏一会一个电话,左兜掏完右兜掏。两个牛逼轰轰的手机往桌上一放,大家纷纷投去羡慕的眼光。
牛逼就是不一样!方杰默默收起磨得发亮的1110,而我想着怎么把他的大腕表要过来!
被崇拜的俊鹏呵呵笑着,从不板脸,一直享受万众瞩目的待遇。
开始上菜,阿姨说:“家里也没好菜,你们将就点吧。”
大家赶忙圆场:“哪里哪里,这菜够好了!”
老凯的爸爸搬来一箱白酒,满怀歉意道:“家里没好酒,你们就凑活凑活吧,多喝点!喝少了不行!”
大家赶忙站起来圆场:“老师,您客气,这酒够好了!老师您坐!”
“哥,您客气,这酒够好了!哥您坐!”
除了俊鹏大家都做过老凯爸爸的学生,包括老凯。俊鹏为此深表遗憾,仿佛小学时光因此黯然失色。不过,他却捡了个便宜,他比我小一辈,却和老凯的爸爸平辈,而我要叫老凯的爸爸大爷!
老凯的爸爸摇摇头,在坐的虽然是学生、后生,但他自知年老,不再属于年轻人的天下,给大家说了些鼓励的话,便退出房间。
老凯吁了口气,说:“开始吧?”瞅了一圈,摸出一瓶白酒,“砰”的一声拧开,逐杯添满。
“来来来,先吃点!”老凯擎着筷子让大家吃菜,第一次吃他家的菜,咸淡相宜,口味不错!
方杰吃了口凉拌藕片,说:“这个菜挺好吃的!”便又夹了筷子。
吃罢,老凯端起酒杯,说:“上口吧?今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我说:“好!兄弟们又聚一块,干了!”
惊得俊鹏一身一身冷汗:“我草,这可是白酒啊哥哥!二两的杯!”
方杰打趣道:“伟哥这么文明的人说啥不能一口干啊!”
“几口?”
老凯一拍桌子:“六口!”
第三口的时候老凯说两步并作一步走,美好前途全都有,于是我们又喝一口;第四口的时候他又说事事如意,一干到底!于是我们哭丧着脸,喝的一滴不剩。
俊鹏大吼一声:“我草你老凯!喝这么快!干**啊!”
老凯脸色通红,挤挤眼说:“快什么快,男人永远不要说快!”
说着他又开了一杯,添第二杯。俊鹏看着杯中酒起,挤出一脸褶子。
都说脸红的人酒量大,但是科学解释是酒精在肝内不能及时转化为乙醛,属于生理缺陷的一种。
“行了,主陪的活干完了,接下来副陪。”说着指指俊鹏,坐北朝南,最好的位置。
俊鹏犹豫半天,难为情地说:“这个酒啊……”他撵着杯子半天没动静,方杰看不下去,说:“鹏哥说的好,都在不言中!在外混的人就是不一样!来!”说着深抿一口。
大家跟着喝,这样,俊鹏难为情地喝了六口。酒瓶子终于再一次拎起来。
四两53度義酒下肚,身上像着了火。大家终于放下最初的矜持和伪装,将龌龊放荡表现出来。
俊鹏说:“电视怪吵的,关了吧。”说着他寻摸着开关,砸了半天才找到。
我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四个人中凯哥的酒量最小,若不是今天作陪,恐怕半杯酒都喝不了。酒意正浓,他眯着眼,摇晃着脑袋说:“回来快半个月了,天天相亲,草他妈真烦!”
俊鹏意兴阑珊地保持微笑,道:“回来最少半个月了,相了多少了?成了吗?啊哈哈哈!”
凯哥一听就怒了:“滚!现在的女人就认识房、车,就几个看人的!都没眼光!”
大家都看出来,圆胖矮丑的老凯绝对没出轨的机会,这样的好男人现在实在难找。
老凯觉得不过瘾,接着说道:“你还说我!你不也一样,在济宁见了多少小闺女!被甩多少次还记得啊?”
“哈哈哈!咱们不愧是兄弟啊!遭遇都一个**样!”俊鹏笑道,然后沉默不语。他已定亲,对象是初中同学,在相亲之前多年不联系。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他讲过一个:他看上一个女孩,每天给她打热水,还顺道给人买了把壶。不仅主动追求,还创造追求的条件,手段十分之高。过了大约一个月,姑娘终于感动于他的执着,拒绝了他。
后来在外地参加工作认识了一位女孩,感情发展特别快。某次他在空间传了张照片,在一间看似不错的酒店里的一米八宽的大床上用几十个红色气球摆了个心,还有一些腻歪死的合影。如此秀恩爱大家义愤填膺,在好奇他们一晚上几次的时候纷纷祝他们死的快。
果不其然,某天晚上他抽泣着打电话:“我在楼顶,抽了一盒烟!没烟了!真冷!”
再后来的故事是老凯讲的:他看中一位女孩,又是送花又是请吃饭。结果人家生日那天不告诉他聚会地点,他在雪地里活活站了两个点,蛋糕都冻硬了,从此没下文。
凯哥没这么多故事,他有的只是深夜人静看着大片撸管,第二天起来相亲。在家里无休止的催促下,和一个看不上眼的女孩结婚,现在有了身孕。
我不合时宜地问:“你们感情好吗?能培养吗?”
凯哥盯着餐桌茫然一片,只说:“凑活着过吧,都一样!”
多少青春败给无奈,多少执着输给凑活。
“你和梦婷怎么样了?”方杰问。
“早分了!快一年了。”我说。
“不去找她吗?”
“想过……想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