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马车里,离忧闷不做声的抱紧了膝盖坐着。
菱角看着自家主子自从从御史档出来,便默默不语,就连庄慧太后那假惺惺的嘘寒问暖,也是不咸不淡的应付几句,便托词身子不爽,告辞出了宫。
“小姐,适才是不是找东西累着了?”菱角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自己一个下人,居然在主子忙碌的时候,昏昏睡了过去,临走还是自家小姐叫醒了自己。
“无碍的!”离忧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转头撩开帘子,看着外面走马观花一般的繁华街道,心思却飘到了天外。
丰舒雪心是怀了原主,才嫁给凤裴书的。这里面的信息量也太大了!
首先,丰舒雪心怀的,也就是原主,到底是谁的孩子?
其次,她这样一个传奇的女人,又怎么会愿意委身嫁给凤裴书这样的人,她如果只是需要一个庇护,那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人。
再者,成婚到生产,短短数月,即便是医术再高超,只怕是隐瞒的了别人,也是无法隐瞒凤裴书的,那么很显然,凤裴书知道此事,可是,是什么原因却让他选择帮丰舒雪心隐瞒此事。
何况此事还另有蹊跷,若是真心隐瞒,当然是除了他们本人之外,便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可是凤离忧只不过去翻阅了一下记档,便很快发现了不对劲,那么稍有心思的人,只要是稍微有心看看那记档,便也能发现这个秘密,更别说当年风起云涌的皇宫,尔虞我诈,却没人将此事揪出来。
等一等,既然这个信息是个稍有点心的人都能发现的,那么,为什么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是不是有心人专门让自己来查来看的?
这件事,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有心人想借她当枪使,故意留一个线索,想借她的手,解开一些无法言喻的秘辛?又或者,这只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幌子,等着自己上钩,那如果是这样,背后的人又是什么目的?凤家?这似乎不足够分量?那么是尉迟墨?可是以原主的蠢钝,几乎不可能家给尉迟墨,那么这样的谋划是不是太过剑走偏锋……又或者,这个枪不一定要是自己?因为那时候的原主是个已经傻了好多年的姑娘,是不会再来调查丰舒雪心的过去的。那不是冲着原主凤离忧,又会是冲着谁来的呢?无论如何,离忧觉得,这是无心之失的可能性很小。
还有……尉迟墨这家伙这么精明,既然调查丰舒雪心,如何不会发现这个秃子头上的虱子?如果是这样……那他刚才的表现,还真是可以颁一个小金人给他。只是他若已经知道,却还这样装疯卖傻的在自己眼前装不知道,这又是为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试探自己?
真是人心难测!
凤离忧忽然觉得有点头疼,她捏住了自己的眉心。
“小姐,秋凉了,外头风大,仔细吹病了,还是关上吧!”
“嗯!”离忧点点头,刚要关窗,忽然马车一阵颠簸。
“啊怎么回事啊?”
离忧和菱角在马车里摔成一团,马车外更是吵杂的不行。离忧想努力抓住点什么,不让自己在车里翻滚,奈何这马车好像在山坡上滚动的汽油桶一般,毫无下手的地方。
最后,只听“喻”一声嘶鸣,马车停了,离忧“嗵”一声,脑袋死死的磕在车壁上,了事!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菱角自己的发髻已经散乱不堪,却也顾不得,手脚并用的吧离忧从一堆掉落的车帘布里扒拉出来。
离忧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车外有人道,在下的马惊了贵府的车,实在抱歉!”
离忧一愣。
咦,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提着裙子,抚着撞得鼓了一个包的后脑勺,离忧“哗”一声拉开车门。只见一人,身穿银铠细甲,手执蟒皮马鞭,威风凛凛的坐于一匹一丈多高的银色骏马之上。
“哟!本王妃但是谁如此大胆,原来是伍将军!”
武俊臣见到马车里出来的,竟然是凤离忧,一惊,随机翻身下马,上前行礼道,“微臣驭马,惊了靖王妃大驾,请王妃赎罪!”
离忧见到伍俊臣身下的魁梧宝马,早就将后脑勺的肿包忘得一干二净,她在菱角的搀扶下,大喇喇的跳下马车,走过伍俊臣的身侧,一挥手道,“免了,起来吧!”
见她伸手要去摸那匹马,伍俊臣赶紧上前阻住,牵住那马的嚼头,往后一扯,那马很不情愿的“吭哧”一声,凤离忧的伸出去的手,也僵在半空。
“怎么?将军带着这小……”凤离忧看了一眼那马不屑的眼神,换了一个词,道,“怎么,伍将军的大畜生,惊了本王妃的车架,本王妃数落它两句,出出气还不成么?摸都不让摸?”
说着,离忧便又朝那马伸出手去。
伍俊臣警觉,赶紧挡住,躬身道,“王妃赎罪,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这马是异域进贡,性烈如火,还未驯服,因此才会喧闹街市,惊了王妃的车架,至于殿下想……”伍俊臣看了瞟了瞟离忧那雪白的小肥手,微微一笑,“为了殿下的安全起见,还是不要碰它比较妥当!”
凤离忧闻言,眼睛一亮,“你是说,这傻大个是进贡的宝骏?”
“是!”伍俊臣紧了紧马缰绳。
“除了长得高一点,屁股大一点,似乎没啥特别的么……”离忧围着那家伙转了一圈。
那马似乎听懂了离忧的用词,鼻子里又“吭哧”一下,一股热气喷了出来,使劲晃了晃头。
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群孩子,带头的那个见到这么高大的马匹显然是吓坏了,一下子将拿在手里的小锣鼓“哐”一声扔在地上,沉默一秒之后,他忽然见手里的小铜锤朝扔了出去,抱头就哭。
说巧不巧,那小铜锤,不偏不倚,朝马的脸面上砸了过去。
“吁”一声嘶鸣,那马被铜锤砸到了眼皮,疼得一下子发了狂,凌空抬起前蹄,眼看着就要踩下去……
“小心!”
“小心!”
几乎是同时,凤离忧和伍俊臣都惊呼着,朝那孩子扑了过去……
“啊!”一声闷哼,伍俊臣一手护着凤离忧和那孩子,一掌回击在那马的前胸,那马吃痛,转身跑开了。
“将军!”
“王妃!”
原本站在四周的羽林卫菱角见情况不妙,都围了过来,已经有数人上前,将那马的缰绳奋力牵住,那马在踢踏了一会后,终是安定下来。
“你没事吧!”凤离忧缓缓松开怀中抱着的小人。
那孩子似乎是吓坏了,瑟瑟直抖,并不回答。
忽然,人群里一声哭喊,跑来一个妇人,见到自己的孩子被凤离忧护在怀里,上前一把就将孩子扯了去,揉在怀里“心肝肉”的抹着泪,那孩子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也瞬间哭了出来。
凤离忧见孩子无事,这才笑开了。
“这是靖王妃?”
“好像是的,没想到这皇族天家还有这样的好心人……”
周遭看热闹的百姓就议论开了,那妇人听见,领着孩子便上前来,磕头道,“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凤离忧见孩子没事了,摇摇手,笑道,“没事!起来家去吧!”
忽然,她发现自己的身后还坐着一个人,转眸一看,竟是伍俊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两人视线相接,伍俊臣才醒了神,他赶紧起身,踉跄着退后几步,“多有冒犯,王妃赎罪!”
原来刚才,他竟将自己护在身下……
离忧望着他那不自然的垂下的手,晃了神。
“王妃……您……您没事吧?”菱角一边抹泪,一边晃着凤离忧,这才叫她回了神。凤离忧见伍俊臣还躬身在那里,赶忙道,“伍将军救命之恩,本王妃没齿难忘!”
“王妃客气,微臣告辞!”说和,伍俊臣捂着那只左臂,翻身上了另一匹黑色均码,领着一杆羽林卫和那匹宝骏,消失在路尽头。
凤离忧呆呆的望着,心中五味杂陈。
“王妃,您真的没事么?”菱角开始检查起凤离忧的胳膊腿,见凤离忧还看着伍俊臣离开的方向,菱角伸手在凤离忧眼前晃了晃,“王妃!王妃殿下!”
“啊……啊?”离忧回神。
“您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你看这一身脏的,回去弄点香汤给我沐浴!”离忧转身进了马车。
浴桶里,离忧望着漾着玫瑰花瓣的水痕发呆,眼前忽然出现了伍俊臣的模样。
菱角提着水桶进来加水,离忧轻叹口气,将伍俊臣的样子赶出脑子。
“小姐,今天这种事太危险了,你以后还是少做吧!”一到没人的时候,小菱角就你呀我呀起来,不过凤离忧乐得如此,她拿着一朵玫瑰花闻了闻,笑道,“怎么,救人,不好么?”
“没说救人不好!就是太危险了!如果不是伍将军,我看你……”菱角收回了话,片刻,道,“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和夫人交代!”
听着菱角这老气横秋充大的语气,离忧便觉得好笑。可是,菱角的话有触动了她的神经。
丰舒雪心……
“哎!小姐!刚才大门口的侍从说,那个你救的孩子的母亲,壮着胆子,来王府门口,送了好些土产,说是谢谢靖王妃,还说靖王妃是活菩萨!”
离忧一笑,“嗯,等会做些土产与我吃。”
“哎!好人就是有好报!我家小姐一点事都没有!就是后脑勺这个包……”
菱角一边给凤离忧搓揉着肩头,一边摸索着那个撞出来的大包。
凤离忧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伍俊臣的身影,他拖着那条受伤的手臂……
“菱角!”离忧转过身,靠在浴桶边上,“太医院谁的医术最好?”
“这还用说么,当然是太医院院正顾大人啊!”说着,菱角脸上还发出异样的光芒,“听说,顾大人是我朝最年轻的院正,不仅医术高超,而且还长得……”说着,菱角的脸上还飞上了两朵红云。
片刻,她似乎收回了遐想,继续道,“不过小姐,院正可都是照顾宫里皇贵妃和皇子那一级别的,所以,我们很难请到他。搞不好还有僭越的嫌疑……怎么你觉得头很痛,想要顾院正来瞧瞧?”
离忧摆摆手,“你去打听一下,顾院正这几日,哪日不当值,速来回我!”
“是!”菱角提着裙子刚要走,又被凤离忧叫住,“那个土产,你多做一点。”
“小姐,你再吃,恐怕王爷会不想看见你……”菱角顽皮一笑。
“让你去这么多话,尉迟墨爱看谁,关我屁事!再说,你小姐我很肥么?瞎了你的狗眼!”离忧说着,便要拿浴巾丢她,菱角吐了吐舌头顽皮一笑,赶紧退出去“小姐饶命!”
这救命之恩,定然是要登门致谢的,何况,本尊也好,原主也罢,和伍家有仇的是凤家,和她的过去和现在都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