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了山。天空变得灰暗。山川也涂上了墨绿色。夜风摇动着路旁的小树。夜来临了。
过了太平店火车站,就是方明要下车的刘庄站点了。方明要下车。他得赶紧去卧铺车厢,把票换过来。不然那个老太婆就出不了北京站了。方明赶紧收拾行李。往卧铺车厢赶过去。
方明想:“早知十几个小时不供应水。就不带这些吃的东西了。当时将这些东西都托运就好了。”
方明背上行囊。艰难地行进着。过道里挤满了人,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他每移动一步。都要喊:“借光!”“劳驾!”他每前进一步。都十分艰难。
从武当上车的信男信女们。都是年纪不小的老人。他们都集中在车箱接连处。方明的行进到这里,他的前进就更加艰难。移动一小步,都很费事。方明更加小心。既怕碰着他们的身体。又怕踩着他们的脚。一旦引起‘雪崩’就麻烦死了。
方明艰难地走完两节车箱。到了卧铺车厢,这里要松快得多。但方明已经被弄得大汗淋漓。衣服湿透。这比三伏天跑万米晒跑流的汗还多。
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火车停靠在刘庄车站。方明随着涌挤的人流,下了车。脚一着地。顿觉清凉。就象一下脱出了大蒸笼。方明精神也好了许多。
太阳赐给地球的热,还发着余威。隔着鞋子底。都能感觉的从地里升腾起来的热气。
汗水凝成的盐霜,将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人感到十分难受。出站捡票口的白炽灯的光,让人生出置身在火炉旁的幻觉。使人喉头里窜出了火,干渴难忍。
“冰水!冰水啊!喝冰水啊!”小贩叫喊着。方明想:“这地方不错,这么晚了,还有卖冰水的。”方明说:“多少钱一杯?”小贩说:“八毛。”方明说:“这么贵!”小贩说:“不贵,加了外国香料的。还可让着点。两块钱三杯。”
刘庄车站是一个小站。等方明三杯冰水下肚。旅客也所剩无几了。车站又恢复了平静。小贩也在收拾行头,准备回家了。
车站上关了多余的灯。只有铁路路基灯放着红黄绿三色光。黑暗又压了下来。几盏路基灯,永远托不起浓墨般的黑夜。车站变得十分黑暗。
“部里在两个月前就行了文。自己又在出发前给厂办公室去了电报。怎么没有车来站接呢!”方明想:“难道还要在车站过夜不成!”
“您要用车吗?”一个肩披长发的男青年过来说。
想不到变性人,在这山里也有。方明对这种男不男,女不女打扮的人,最反感。听说有车。方明只好搭腔说。
“你知道紫金无线电厂吗?”“知道。”“有多远?”“大约有三十多里吧!”“跑一趟收多少。”“三十五块。”“什么车,这么贵”那人的头向旁边一辆三轮摩托一甩。算是回答。”“老兄,你可是漫天要价啊!”“哥们,我还可以让着点。三十块,一个子也不少了。你想省钱。就呆在车站候车室里与蚊子亲热吧!”
那人说完就向三轮摩托走去。方明想:“到厂就是到家了。”方明说:“把车开过来吧顺便到行李房提行李。”
临晨两点多。方明拖着十分疲惫的身体。搬下行李,放在紫金无线电厂大门的水磨石柱旁。摩托一溜烟跑了。
这里倒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方明刚从黑暗中出来。眼睛还不适应。呆了一会儿,才不觉得那么刺眼。
“就这长明灯的电费,就可以养活十几个人了。”方明暗自叹息。
方明找了半天,都没发现门铃。他只好在路旁捡来一块石头。敲击那钢铁大门。他边敲边喊:“请开一下门。”“来了。别敲了。”
这倒是很灵。刚一敲响,就有了回声。踢踏慢行的脚步声向大门移来。听这脚步身。来人不但岁数不小,而且身体高大。
哐当一声,大门上的小门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躯堵住门洞说:“深更半夜的,你找谁!”“我不找……”“你不找,敲门干什么?"看来老头是个急性子?方明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方明说:“我是调来这个厂上班的。刚从刘庄火车站过来。”老头说:“那你进吧!你为什么要在刘庄下车。不在新城下车呢。新城有路过厂的班车。你是哪所大学分来的?”
方明说:“我不是从大学分来的,是从银江机械厂调过来的。”老头说:“你把行李搬进传达室吧!”
进了传达室,方明又感到十分饥渴。他说:“有水吗?”老头说:“有。在桌上的茶缸里。自己取吧!”老头说完,就自己点燃了自制的叶子烟。
桌着上放着一只特大号瓷缸。严缸的四周,布满了喝水留下的嘴唇印。缸盖上布满了一层土。揭开缸盖。缸壁上深棕色的茶釉,足有半个铜钱厚。方明真是渴不择水。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老头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他那个从不打整的茶缸,紫金无线电厂里,还没有一个年轻人去碰过。都嫌老头埋汰。离他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