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正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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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平天六术(2)

脚步声中,从林中走出四人,除了小师弟牧野笛外,夏戈的五位同门已会聚于此。

夏戈顿时明白,此刻他已必须做出选择。

空灵子为悟透天下武学,重创“平天六术”而苦思竭虑,难免疏忽了对弟子的约束教诲。他不会料到,这无意的疏忽,会为他带来致命的灾难。

半个月后,一场大雪降临不应山,积雪厚逾一尺。

深夜,牧野笛被刻骨寒意冻醒了,他拥了拥被褥,忽然感到与自己同床的三师兄竟不在身侧,顿时完全清醒,黑暗中,他低声呼了几声:“三师兄……三师兄……”

没有人应答,四周静得不可思议,只有远处偶尔响起积雪从树枝上滑落的“簌簌”声。

牧野笛忽然意识到此刻不但三师兄夏戈不在屋内,连同屋的其他师兄也不在!

一股莫名的不安顿时占据了牧野笛的心灵,一时间,似乎寒意更甚,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无星无月,只有积雪倒映出的淡淡光线,天地间朦胧模糊得有些不真实。

六个高高低低的身影立于崖边,寒风席卷起的雪屑在他们之间穿梭飞舞。这六人正是牧野笛的六位师兄,此刻,在雪光的反映下,他们的脸色竟是灰白与淡绿色相间,其目光复杂莫名,不似人的眼神。

终于,六人中个子最为矮小的夕苦声音低哑地道:“二十年之后,我们一定是武林中的最强者……”

“啪!”话音未落,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枯枝折断的声音,声音并不甚响,但六人却齐齐一震。

蓦然回首,只见在灰白色的雪光映照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立在离他们十余丈之外。虽然是在夜色中,众人仍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一双饱含悲恨、绝望、痛苦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他们,那目光让每个人心中不由泛起寒意。

朝莫略略定神,轻咳一声,道:“七师弟,你也是在找师父吗?他老人家……”

“你们害死了师父!”一声尖锐而绝望的凄厉叫声打断了朝莫的话。

朝莫神色一变,顿知已无法隐瞒。

牧野笛如一只疯狂的小兽向远比他更强大的六个师兄冲来,口中如呜咽般呼喊着什么,他的意识已一片模糊,极度的惊骇已超越了他小小心灵所能承受的极限——他亲眼目睹朝莫诸人将师父自崖顶推下!

耳边风声呼呼,牧野笛隐隐听到夕苦口中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

一道寒光划出惊人的弧线,向牧野笛拦腰斩至!

牧野笛本能地一闪。

未等他有更多的动作,身后已被重腿扫中,他痛呼一声,身躯已被击得飞起,由崖顶飞坠而下!

三日之后,积雪融化。

清晨,不应山山脚的丛林中,出现六个人影,在林中时隐时现,待到离不应山一里之外时,六人分道而行,很快消失于茫茫丛林之中。

此时此刻,在不应山绝崖的半崖处一块约有数亩的狭长平台上,正有两个人隐于乱石后,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

二人一老一少,赫然是空灵子与牧野笛!

短短三日,空灵子已苍老无数,他黯然一叹,道:“他们已离去,师父可以告诉你为何没有被害了。”

沉默了良久,他才再度开口道:“师父根本不会料到他们会下毒,所以毫无防备,等到发现时,真力已滞纳,整个身躯似若立将坠入无边的黑暗中!若是平时,寻常毒物并不能威胁师父,但此毒本就毒性甚强,又是在为师苦悟内功心法之时,稍有差池,便会真力逆岔而亡。所幸为师闭关两年多,已悟出自成一家的‘混沌无元’内功心法。一般武林中人所修内息真力皆由丹田传至四肢百骸、七经八脉,由点及面,惟有‘混沌无元’,却另辟洞天,是由面及面,在刹那间,全身每一经脉、器官乃至肌肤皆有真力涌出。若以寻常逼毒之法,体内的毒素在流往经脉后再逼出体外,其间所用的时间足以致人于死地。而以‘混沌无元’这种内功心法逼毒,自最初催运功力的那一刻起,体内的毒素便已开始减少,显然更为妥当。

“可惜‘混沌无元’为师是初次运用,未能运用自如,最终体内的毒素虽渐渐排出,但下肢却失去了知觉。”

顿了一顿,空灵子继续道:“正当此时,朝莫他们六个不肖之徒前来查看,平常他们只须隔五日送一次水粮,绝不随便惊扰为师修练。为师由此推测下毒者也许就是他们,为探知真相,为师便凭借‘混沌无元’之内功心法,使呼吸心跳静止,气息轮回循环由周身肌肤完成。朝莫诸人不知这一点,以为阴谋得逞,言语间再无顾忌,为师于是得知了一切真相。

“若是他们自知阴谋败露,必然索性围攻为师,为师毒素未去,下肢瘫废,未必能胜过他们的合力一击。没想到最终他们意欲毁尸灭迹,把为师扔下悬崖,这反倒使为师幸免于难,悬崖壁上多藤木,为师双手尚能活动,借此缓减下坠之速,加上又有逾尺积雪,为师终安然坠于此处。”

说完喟叹一声,复道:“山崖终年云雾缭绕,连为师也未知半崖上有如此宽阔的平台——唉,苍天有眼,让为师能在你坠崖之时救下你。”

想到自己以藤蔓凌空卷住牧野笛,借力消力救下爱徒的情景,空灵子犹有余悸,当时视线不清,稍有差池,或藤蔓无法承受两人的力道,牧野笛就难以幸免。而空灵子之所以能及时出手相救,是因为牧野笛在崖顶的怒喝声提醒了他。

空灵子望着牧野笛,道:“为师光大天下武学的心愿落空倒也罢了,六个不肖之徒有了‘平天六术’武学经典,以他们今日的邪恶之心,日后必成武林祸害,而如此祸端,可谓是为师一手造成的。如今为师双腿已废,只盼你能早成大器,替为师清除这些孽障!”

牧野笛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的脸上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坚毅。

幼稚的童心总是无牵无挂、无忧无虑的。

所以,牧野静风丝毫没有意识到当他梦醒时分,便将步入一条他从未想象过的路——也许,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并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想象”。

他睡得那么沉、那么香,以至于嘴角处已挂下了“银链子”他都一无所知。月光从窗口洒进,照在小牧野静风的身上。可以看见他的脸如粉雕玉琢般让人爱不忍释。

隔壁的屋子仍亮着烛光。

烛光下坐着一个让人一见便如吟淡歌清诗般的女子,她虽已为人妇为人母,但她的韵味却未因此而减一分一毫。相反,让人一见总有微醉之感,心神也会恍惚起来。

醇的酒才会是最美的酒,成熟的女人才能美到极致!

而这淡歌清诗般的女人的眉目间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愁锁青黛,原来也是难觅的一种美。

她在细心地打理着一个包裹,包裹里有小孩儿的衣物,都洗熨得服服帖帖,还有一顶小虎头帽,几块好看的却又不值钱的五彩石,一只青铜心锁……

她把包裹结好又打开,然后再结好,如此反反复复。其实该记起来的东西都已记起来了,可她总想会不会还落下了什么东西?

其实,未能搁下的是她的慈母之心……

屋中还有一个伟岸挺拔站立着的身影,他一直在屋中背着手慢慢地踱步,速度很慢却从未停歇。当他面向烛火时,可以看到一张俊朗得近乎完美的脸型。只是似乎不十分像中土人氏,他那高挺的鼻梁、微陷的双目与北疆的某个游牧民族的特征很相似,但他星辰般的眸子却如点漆,这又昭示着他体内有中土之人的血液。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身,望着女子道:“阿清,此去不应山有二百多里路,我需得出发了,免得天明之前还不能赶至。”

此时已是夜色深沉,离天明时分不过数个时辰,二百里路要在几个时辰内赶至,岂非难比登天?

莫非他有卓绝不凡的身手不成?

可又为何偏偏要在天明之前赶至不应山?

不应山,四周方圆十里皆是穷山恶水,怪兽野蟒层出不穷,可谓飞鸟难渡之地,寻常人等根本不愿涉足其中。而不应山则于中央突兀而起,高逾千万丈,山脚下是青水翠林,山顶上却是积雪皑皑。

没有人知道不应山山巅会是什么样,但关于它的歌谣却是唱了一首又一首。

被称作阿清的显然是屋中男人的妻子,已是数载夫妻仍是如此昵称,可见他们情意之切。

阿清名为楚清。

楚清闻言身躯不由一震,低声道:“笛郎,难道不能迟些时日吗?哪怕……哪怕迟上一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