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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平天六术(3)

男子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他低声道:“当风儿降临于世时,便已注定他不仅仅属于我们,还属于天下更多的人。”

楚清已是泪水盈盈,她颤声道:“可是,疼他爱他的是你我,为什么别的孩子能享天伦,而风儿却不能?”

男子微俯身体,拢着楚清的手,柔声道:“五年前,你便知道会有今天的,你也曾说过你不会后悔。风儿能做他该做的事,成为一个他应该成的人,你应该高兴才是!”

他如此安慰楚清,其实他自己也是极其矛盾的!

但他永远也不会改变初衷的!

楚清哀伤地看着她的男人,道:“五年的时间,已可以改变许许多多的东西,也许你所做的,已没有太多的意义了……”

男人慢慢站直,眼望窗外。良久,方道:“有些事情,只要存在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就不允许对它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对楚清道:“把包裹交给我吧。”

楚清下意识地一把抱住了包裹,泣声道:“不,不能……”

男人叹息一声,轻抚楚清纤弱的双肩,温柔地道:“给我吧。”顿了一顿,他又道:“阿清,你是个明白事理之人,其实……其实我又何尝能轻易割舍?也许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还能见到风儿……”

他将包裹一点点地抽出,楚清一点点地松脱,她那美丽的脸庞溢满泪水!

男人抽出包裹,看了看楚清,然后转身向牧野静风的小屋走去。待他走到床前,牧野静风仍沉睡着,一张小嘴不时地“咂吧”几下,也许正在睡梦中品尝着什么美味。

男人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儿子,他心中升起了一种自豪,一种父亲的自豪感。牧野静风从二岁开始就一个人睡在这间小屋中,他从未哭闹过,以前还需要楚清哄一哄才能入睡,后来就常常是一个人玩着玩着,便独自睡去了。

他心中暗道:“不愧是我牧野笛的儿子!”

牧野笛忽然抬起右手,向牧野静风轻轻一挥。牧野静风便一下子睡得更沉了!

牧野笛取出一根长长的束带,抱起牧野静风,将他背于背上,然后捆扎停当,这才走出小屋,来到楚清所在屋子的窗前,低声道:“阿清,我走了,家人问起,你便按照我说的讲!”

他不敢太大声说话,因为在这宅第中,住了上上下下不少于两百口人,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他本是一个没有家的江湖人,楚家是书香门第,能容纳他并视他如家人,已让他感激不尽,他不想让其他人再为他以及他的儿子担心。尤其是楚清的双亲,如果他们两位老人家知道牧野笛要去何处的话,他们是绝对不肯答应的!

楚清没有回答。

牧野笛又将话重复了一遍,屋内仍没有回答声,却响起了极力压抑的抽泣声。

牧野笛轻叹一声,倏地双足一点,便如翩飞惊鸿,几个起落,已消失于庄外!

屋内,楚清终于支撑不住,低呼一声:“风儿……”便已软软倒地!

空灵子坐在牧野笛制成的木轮椅上,大猩猩大呆半蹲于他的身后。望着与自己所在这块半崖突出的平台间的白云,不由地想起了当年牧野笛称这里为“齐云台”的情景。

此时的空灵子已须发皆白,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更倍添寂寥。

自从五年前牧野笛离开“齐云台”后,多少个日日夜夜,空灵子都在这种寂寥与等待中度过。

倏地,自崖底传来了清越的笛声。

大呆听得笛声,大为兴奋,手舞足蹈,因为它已听出这笛声是小主人牧野笛的骨笛所特有的笛声。

空灵子亦是颇为欣喜。

但欣喜之余,他又暗暗一叹。

因为,他听出那笛声中有一丝难抒之郁闷。

出现在“齐云台”的除了牧野笛外,竟还有一个年仅三四岁的男孩,男孩以好奇的目光望着须发皆白的空灵子,面对咧牙挤眼的大呆,他竟无惧怕之色。

牧野笛恭敬地跪于空灵子面前,道:“弟子不肖,四年前无意中遇险,幸得一位姑娘不顾避嫌全力相救,弟子深感其恩,更知男女授受不亲这一世俗之礼,于是……于是弟子便与她结为夫妇,没想到从此弟子所习练的‘混沌无元’内功心法再无进展。令弟子更为不安的是,五年来,除了探知夕苦在离开不应山后不久便被杀外,再未探得其他五人的下落。也许,弟子出现于江湖中时,因他们识得弟子的容貌,所以早有所防备。弟子只怕难以完成师父的心愿。正因为如此,弟子将我儿牧野静风领来,请师父加以教诲,他日风儿再入江湖,朝莫诸人对他一无所知,成功的机会必将更多。弟子亦会在暗中多加留意。”

空灵子早有所预感,听到这儿,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牧野静风的头,缓声道:“看得出这孩子身具异禀,武学天分也许不在你之下,但你我替他所选的路,又是何等坎坷……”

牧野笛心情沉重,垂手而立。他心中默默地道:“风儿,十数年后,你将肩负师门重任了。爹爹为你取名静风,本就是一种难以企及的期望。人世间,又岂会有静止的风?”

世上有没有静止的风?

没有!

风,注定是一种飘泊着的美丽。

正如有一种人他注定会如星辰一般灿烂光辉!

凄艳的血光搅起满天晚霞时,是一刹惊魂,一时心跳,一种惨厉的美,一场残酷的梦!

在生生死死之际无怨无悔的是英雄——英雄却并不总是要泪满衣襟。

因为还有风花雪月;

因为还有诗琴传音;

因为还有伫立于英雄后面的歌者、痴者……

不流泪只流血的英雄是不是更让人心旌摇荡?

一个人烟稠密的集镇。

正是午后,镇西的一家酒楼里食客落座了大半的席位。

居中的桌旁独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年约二十,身材高大伟岸,显得风尘仆仆,却掩不住他独特的山野之风一般的无羁魅力,他将剽悍与淡雅奇迹般地结合作一处!腰间配着一把很平凡的剑。

这是一个在任何场所都会格外引人注目的年轻人。

此刻,他正专心致志地享受着自己并不丰盛的饭菜。这一切,是他用一只红狐、二只山兔换来的。

他吃得那么投入,以至于有四个身材高大、身携兵器的青衣男子进了酒楼,并自四个方位向他悄然围上时,他似乎仍浑然未觉。

其他的食客已神色俱变,但却不敢离去,酒楼内静得有些诡异。

四人渐渐逼近那年轻人,与他已只有二丈之距,四只手几乎不分先后地向自己的兵器摸去,显得极为默契。

“唉……”

忽然有轻叹声自一个角落中传出,在这种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四个大男人偷袭一个人,实是无趣得紧!”

四名青衣人神色皆变!

那年轻人此时终于抬起头来,他淡淡地扫了四名青衣人一眼,脸上竟仍无惊讶之色,他的目光投向了说话之人。说话者是一个比他更为年轻的人,此人五官清秀,脸色白皙。

他向对方微微一笑,道了声:“多谢了。”

对方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终于也露出了笑容,一笑间,双颊竟露出了两个酒窝!

四名青衣人相视一眼,大吼一声,齐齐拔出兵器,向高大俊逸的年轻人悍然扑去,刹那间一刀三剑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兵刃之网,声势骇人。

高大俊逸的年轻人淡然一笑,身形如风般倏然而起,一道惊人的光芒自他的腰间闪掣而出。

几乎没有任何金铁交鸣之声,一刀三剑已不可思议地脱手而飞,深深没入墙中!而四个袭击者的右腕无一例外地出现了一道三寸长的剑伤。

这绝非致命的伤口,但四人的脸色却苍白如纸!因为他们忽然明白,以年轻人的武功,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轻易地把剑划过他们的咽喉,或者洞穿他们的心脏!

那年轻人已稳稳坐下,四名青衣人以极为复杂的目光望着他,一步一步地后退。

当他们退到门口处,正待转身逃离时,倏闻衣袂掠空之声响起,随即便听得兵刃出鞘之“呛啷”声,以及利剑划破虚空之“咝咝”声,一道冷风以快不可言的速度向他们飞速迫进。

本以为已可劫后余生的青衣人顿时如坠冰窖,因为他们自知根本无法抵抗那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的攻击!

当他们察觉出手者并非那高大年轻人,而是角落处坐着的嘴角呈现出两个酒窝的年轻人时,四人之中,已有三人各中致命一剑,仰身倒下。

他们本不至于如此不济,但心中的惊惧使他们的反应大打折扣。

那惟一的幸存者撕心裂肺地凄叫一声,转身仓皇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