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又去了一躺董家,我找到了大伯,但他没有再提及这件事,我心里清楚,真的要等到再次进去的那一天了。
这几天我过得很平静,每天早上去换药,吃饭,玩电脑,睡觉。我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要去找他们问清楚,所以没有打电话联系他们,而且减少了自己外出的机会,尽量都呆在房间里。尽管我很担心弹头,也感到很愧疚,但我不能去联系他,至少现在不能。
时间一下子空了下来,而我依旧无所事事,只好把它花在更多的睡眠上,我开始在冬天睡午觉。
这期间强子来找过我一次,把之前的衣服给我带了过来。他和我说了弹头的情况,说是已经好了不少。至于在墓室里的事情,我们都不没有提起,我更不想去怀疑强子,如果他和白脸当时不回来,我和弹头是肯定走不出去的。白脸没有联系过我,他或许也需要些时间,来消化这一段经历吧。
至于再次进去的事,我没有打算告诉强子。倒不是因为大伯的话,而是我想到,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惹上了,那就没必要再牵扯上他们。那里面有多诡异,我们都很清楚。
越发地无聊让我由害怕开始变得有些期待了,只要不是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去地下就去地下吧。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我开始一天天的数着日子,就快要过年了。我渐渐明白,看来大伯是把时间定在年后了。而对于过年,我的心里并没有多少兴奋,家里只有我和老爸,年货都没有去买。随便炒了几个菜,就算是年夜饭了,我心里藏着事,也不想多说话。
租房的几家人都要回去吃年夜饭,大门很早就关上了。外面响着喜庆的爆竹,对面的窗户上也映着灿烂的烟火,团圆的除夕夜,是很多人最快乐的日子。我也难得安静地看完了春晚,第二天睡到很晚才起床。
初二这天我终于接到了大伯的电话,他让我第二天到城里去。听到这个消息,我差点激动得跳起来,就像是站在妇产科外面,听到里面说“生了”一样,有一种如释重负后的喜悦。当然,我没这种经验,只是打个比喻。
我脱了上衣,肩上的伤还上着药,但已经不痛了,只要不是特别激烈的动作,都没有问题。我注意到手臂上的红痕越来越明显,但摸上去也不痛,便打算不管它。
我走到窗户边,望着对面依旧亮着的蓝光,突然想到,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从离开那里面以后,只有在医院的那一晚我才做了梦,之后竟然都是一觉睡到天亮,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以前常常做梦,基本上是睡眠时间得到保障的夜晚都会做。可这几天明明睡得很好,却不再做梦了。这看似平常,对我而言却是很古怪的事。
我隐隐觉得,这可能也和地下墓室有关。虽然没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它们之间存在联系,但我需要找一些必须去的借口,用来坚定自己。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和老爸说了一声出去玩,让他不要担心。然后就去医院换了药,等着大伯他们过来接我。
我站在医院外的街道上等了没一会儿,就有一辆牧马人停到我前面。我没在巡岭看到过这样拉风的越野车,估计是有人衣锦还乡,过春节开回来的,就准备闪到一边,怕挡住别人进医院。
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听到车子里有人叫了一声“师傅”。
我听了一怔,心说这莫不是在叫我?难道是我的悟空来了?
我装作很随意地回过头,就看见透过车窗,里面有张脸笑嘻嘻地看着我。
这人坐在后座上,脸上打理得非常干净,一点胡须都没有,明明是一脸贱贱的笑,却有一种奇怪的亲和力。
我有些印象,记得在哪儿见过他,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这时驾驶座的车门从里面打开,然后就钻出来个一米八几的大汉,大冬天的外面就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衫,都能够看见衣服下隆起的肌肉。
在他下车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就像是看见了一尊泰塔巨人,一抬手就能将我轻松碾压。这种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一哆嗦,差点没吓得摔在地上。
没等我有所行动,他就莫名奇妙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冲我咧嘴一笑,道:“师傅,好久不见!”
我这会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了,差点就脱口接上一句“为师在这”了,好在这时他把车门拉开,然后就看见大伯坐在副驾驶上,笑着跟我打招呼,道:“上车。”
这下子我终于是反应过来了,难怪会觉得先前那人很熟悉,原来是他笑容里的那种亲和力,和大伯很像。
这两人,都是唐家人,按辈分我还得叫两声“哥哥”,这句“师傅”想来是玩笑话了。
我是族里的老幺,开玩笑的人不少,叫师傅的自然大有人在。这两人都在“清明会”里见过,等看到了大伯,我立马就想了起来。
高个子的肌肉男叫唐千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两个拳头合起来比我脑袋都大,估计随便搥我一下,我就得躺上个把月。
后座的是唐千文,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
光是我老爹他们就有十八个兄弟,到我们这辈就更别提了,这两个能给我留点印象,都还得托他们名字的福。不过,虽然名字是这样叫的,但我好像记得,他们俩不是亲兄弟。
我挠了挠眉毛,掩住自己现在才认出他们的尴尬,然后就钻进车里。
唐千武帮我把车门带上了,才进驾驶室发动车,让我突然有一种老总的感觉,虚荣心满足到了极点。
当时听大伯说找两个人,我还担心,要是再来两个老头,那碰上事了我用不用直接开跑。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找的自家人,看来这种事也不好找外人啊。
我一时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只觉得他们俩是被大伯拉来当苦力的。
我歇了口气,忙掏出烟递给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如果光是大伯在,我肯定不会讲究这些的。只是这两个人虽然和我一样,要叫声“大伯”,但这个中的性情我实在不好猜测,也不知道大伯是怎么跟他们说的,只能先伺候着。毕竟这是我的事,别人肯来帮忙就很不错了。
唐千文接过烟,道:“师傅,几年没见就开始装老成了啊。哟,这小胡子还挺性感的,都能够给你编个辫子了。”
关于胡子这事,已经有不少人说过我了,可我就是懒得去刮,应付起来到是有经验了,就叹口气道:“这还不是常被你们叫师傅叫得吗,我头发本来就不长,再不靠蓄点胡子充充门面,就真的要皈依佛门了。”
唐千文听了大笑,我也跟着笑,倒觉得这人挺好相处的,是个挺能调侃的邻家二哥。
但估计大伯是嫌我们不正经了,就转移话题问我:“小三,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会有影响吗?”
“已经不疼了,没多大问题。”
大伯点点头,道:“千文,给小三的包拿给他。”
后者立刻从后面提了个单肩背包出来,我问他:“这里面是什么?”
唐千文把包递给我,道:“进去以后可能用到的,大伯都帮你准备好了。”
我心说,莫不成是大伯给的护身法宝?可这包提上去很轻,难道里面是点过朱砂的黄纸,用来辟邪驱鬼的?
心念一动,我立刻激动地打开看。但里面的东西却出乎意料,面上是一个黑色的强光手电筒,这种手电筒我以前在亚马逊买过,聚光强,能照度远,抗摔,还能防水,就是太贵了,而且有些重。不过这个确实比台灯好用,关键时刻还能抡起来当棍子使。
然后就是两瓶水和几个小面包,还有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
这些东西就让我有些失望了,我仔细地又翻了一遍,真的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唐千文看我这模样,道:“你肩上还有伤,带上这些东西就够了,这是你一个人的口粮。”
我想了想,道:“我们是要去几天?”
“说不好,得进去看了才知道。运气好当天就能结束,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不会又困在里面吧,那我是去还是不去啊。
估计是猜到了我的想法,大伯道:“别担心,都准备好了。休息一会儿吧,待会还要走一段路。”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说了,看样子是真在休息,唐千武专心开着车,也不说话。
我看大伯的意思是不想我多问,心里有些奇怪,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就小声地问唐千文,“文哥,你和我武哥这名字是谁给取的啊?”
他不回答,悄悄地冲大伯的背影努努嘴。
我看得一乐,心说这文哥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点没正形,斯文气更是一点不沾。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伯看走眼了,还是文哥从小就长了一张欺骗的脸。
我没参透这里面的道道,就在心里诽谤几句。嘴上却说:“那你和武哥倒是挺有缘啊!现在都开这么好的车了,在外面发财了吧。”
“嘿嘿,小财,小财。”
我们在后面没聊几句,车就停了下来,然后唐千武道:“下车。”
我看了一眼车窗外面,现在还是在大马路上,心说在这里下车做什么?
但我还是很快打开车门下来,和文哥去扶大伯。武哥一个人把车开进了前面的车行,过了一会就开着一辆满身泥巴的五菱面包停在我们面前。
我心里一哆嗦,得,几十万的车变成几万的,一下又回到平头老百姓了。
但大伯他们都没多说话,我猜这应该是提前就计划好了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好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