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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飞弹打臬台(三)

其实朱作鼎并没有向周爱西示威的意思。说实在的朱作鼎并没有把周爱西放在眼里,周爱西每日布置隐蔽伏击的地点,都要预先报给他备案,周爱西想要抓到自己怎么可能?只是巡抚大人仗着官大一级,没有经过朱作鼎的同意,就撤换了按察使司的领班捕头,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快。所以他想找个借口,惩罚周爱西一下,给邓廷桢一点难堪。如果捕快们都看到了“飞贼”,而周爱西又没有抓到,他自然能够藉此打周爱西一顿板子。虽然朱作鼎早知东乡人武功高强,但是他对自己的轻功也有着绝对的自信。于是他特地等众人都回来的时候,在夜色当中还朝大家点了点头,便准备回衙门睡觉。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朱作鼎要跃下墙头那一瞬间,周爱西从怀中掏出一枚铁弹,飞手打出,只听见“啊”的一声,朱作鼎就跌落在院墙里头。这一帮捕快亲眼见到飞贼被击落在府衙后院,都很兴奋,纷纷跑过去敲门。良久朱作鼎的管家开门出来,问有什么事情。周爱西说飞贼被他打落在后院,要进去捉拿,那管家便开门让这一帮子捕快进去。周爱西等人在院墙里却没有找到飞贼,只看见跌落的位置,地面的草皮有些被压的痕迹,除此之外,连一只脚印也没有留下,周爱西的那枚铁弹也找寻不见。周爱西断定那飞贼不能走远,却怕夜深打搅按察使大人的家眷休息,就令大家退出后衙,将府衙团团围住,等待天亮。

第二天一早按擦院升堂,周爱西便向按擦使大人禀告昨夜铁弹击中飞贼的事情,并说自己和捕快们一夜都不曾入睡,可以确定那飞贼还在府衙之内,并没有逃离。周爱西说自己的铁弹之伤,极易分辨,要求在后衙内进行搜查,对受伤的人进行查验。巡抚邓廷桢听说周爱西这么快就击中了飞贼,不由得心情大好,亲自来到按擦司大堂打听消息。

朱作鼎听了周爱西禀报,装出很是高兴的样子,对周爱西褒奖了几句,就宣告退堂。他亲自领着一众捕快进后堂搜查。周爱西与巡抚大人走在最后,发觉臬台大人的行动有些古怪,与以往不太相同,他的左肩胛处好像受了伤,有些不便。就悄悄地对邓廷桢说:“巡抚大人,此案已经破了。”

巡抚大人笑道:“周捕头,虽说你打了飞贼一弹子,可明显是没有击中要害。何况贼人现在还没有抓到,怎么就好说破了呢?”

周爱西道:“十有八九,这飞贼就是臬台大人朱大人。”

邓廷桢不高兴地说:“周捕头,这话可不能胡说。你可知道诬蔑朝廷命官,轻者充军,重者是要杀头的。”

周爱西抱拳道:“铁弹伤痕,一验便知。”

邓廷桢看了看周爱西,便派人去宣朱臬台,可派去的人找遍了府衙,也没有找到朱作鼎的身影,朱作鼎的家眷也都是不知。邓廷桢亲率众人找到朱臬台的卧室,只见门洞大开,臬台大人的床底下塞得满满的都是金银玉器,人却早已不知去向。桌子上一尊碧绿色的玉麒麟,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去也”三个字,墨迹犹新。邓廷桢呆呆地看了好久,突然用手一拍桌子,大吼一声:“欺人太甚!传令下去,全城搜捕,一定要将这恶贼捉拿归案!”

邓廷桢想不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自己信任的一名下属,竟然就是差一点让自己罢官夺爵的飞贼,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让他火冒三丈,他不仅派兵锁拿了朱作鼎的家眷,还亲自书写布告,布影画行,悬赏捉拿,希望能够将其一举擒获。

却说朱作鼎眼见事情败露,巡抚大人又亲临按擦使衙门,心知此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回绝无侥幸之理。当下他不露声色,不仅对周爱西大声褒奖,还佯作带人去后院搜查,实际上是来了个金蝉脱壳走为上策。因为众捕快谁也不会怀疑到自家大人的头上,所以被他轻轻松松,就出了按擦使的衙门。待到周爱西禀告邓廷桢,邓廷桢着人抓捕的时候,朱作鼎早已经逃出了安庆城。

朱作鼎大摇大摆的出了安庆东城门后,便一路往东。可隔不多时,朱作鼎就听见身后马蹄声阵阵,他心中清楚是来抓捕自己的追兵。赶紧弃大路走小路,专门拣些树林荆棘处,或者田间阡陌里行走。朱作鼎身负武功,尤其轻功不俗,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走到了位于宜城东的枞阳镇。朱作鼎想要找个地方吃点饭填填肚子,却发觉大街小巷都贴满了通缉自己的布告。这一下他心中是又惧又敬。惧怕的是自己被人发现行踪,小命不保;敬佩的是那邓廷桢果然无愧于能臣干吏之名,这么快就将通缉令张贴到枞阳镇了。

此时的朱作鼎已经没有了那份从容,他连饭也没有敢吃,就沿着一条往东北方向的山路,在枞阳城北的望龙庵讨了一口斋饭充饥,便匆匆忙忙的逃离了枞阳镇。一路上朱作鼎惶惶如丧家之犬,稍微宽一点的道路都不敢走,只在乡村山野中窜逃。所有的路口都有官兵们扼守,把朱作鼎困在了山间出不去,饿了两三天,才在一座小山坡前发现了一块瓜田。朱作鼎小心翼翼地朝四面察看,确定无人,才潜入瓜田之中。摘了一颗秋后瓜农遗弃不要的西瓜,如获至宝,立即潜回到山上的树林之中。朱作鼎砸开那只西瓜,发觉是一颗未曾成熟的生瓜。可是肚子实在饿得厉害,也就不介意了。三口两口吃完,犹如吃到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一样,一脸的心满意足。

吃完这颗生瓜,朱作鼎爬到一颗松树上歇了一会儿,看看天色暗了些,这才跃到地面上,察觉到路上的官兵都撤走了,但是他依然不敢大意。朱作鼎提心吊胆,一路蛇行鼠步,等到天黑透了,朱作鼎跑到了浮山上的山洞之中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