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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飞弹打臬台(四)

朱作鼎逃到了浮山的石洞之中,不由得心情大好。感觉就像是龙回大海,虎归南山一样。他迷恋浮山风景幽胜,也不想再逃往别处。从此朱作鼎每天夜里出来在农家的地里找点吃的,白天就在山洞间睡觉游玩。朱作鼎遍历浮山三十六岩七十二洞,甚至有一回在金谷岩滴水洞赏玩的时候,看见两崖陡峻,当中仅一隙可见青天,还雅兴大发,纵身一跃,以他习练的轻功绝技悬空定式,在崖壁上写下了“一线天”三个大字。这三个字铁画银钩流传后世,《浮山志》中还有记载。不过朱作鼎在浮山中自得其乐,凡事还是小心翼翼,就连睡觉都是挑拣着浮山那三十六洞,每天总是换着住,看哪个顺眼,哪个安全,才住那一个。就这样朱作鼎一直在浮山逍遥,却也没有人发现他就是当初畏罪潜逃的臬台大人。可是他却在暗中窥见了东乡周家团“教师爷”选拔的整个过程。

报名参加周家团“教师爷”选拔的远远超过了四十个人,虽然是在俗称“秋老虎”的炎热天气。东乡人按照惯例,将淘汰比武的场所定在了浮山石莲峰。由于这一次报名的人数太多,东乡人制定了一个极其残酷的规则,那就是无论是谁站在擂台之上,必须接受所有人的挑战,直到无人挑战为止。这个规则俗称“车轮战”,从理论上来讲,站上擂台的人,要接受除自己以外的所有报名者的挑战,还不许下重手伤人。好在东乡人大多知根知底,有些人明知不敌,也就不去挑战了。因为无论是谁,即使抓住时机,讨巧挑战成功也没有用,他自己还得接受别人的挑战,甚至被他挑战失败的那个人,也还可以在休息以后,重新上台挑战。这种规则,让讨巧者占不到一点便宜。

在现场担任公正的,就是推选出的前十名教师爷。这十人当中,除了周年信人在苏州,没有回来以外,周炳坤请假回去校正《四书精要》,宋铁头说是要去请金飞锡出山,跑到普济圩却一去不回,王德辉是要准备嫁女儿,也请假没来。剩下的以章观鳌为首,王正中、吴怀川、宋魁久、钱西飞、鲍连升六个人是天天陪着。尤其是鲍连升对报名的这些人都不熟悉,他每天看着这些稀奇古怪的招式,还有莫名其妙的武器,什么扁担、草绳、腰带,什么头巾、饭勺、雨伞,觉得又新奇,又钦佩。从第二天起,鮑连升就带了厚厚的一摞纸,将每天看到的许许多多,他没有见过的稀奇古怪的招式,都画在了纸上。这要是在武林中,可是犯大忌的事情。不过在东乡,却是无妨。

章观鳌已经好久没有同场中这些人交手了,他从夺取章家主事人的职位开始,就没有出去“破拳”,他不去找别人,别人自然也不去找他。可是他这些天在石莲峰,一边看也是一边惊叹。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邓贤美。邓贤美不仅拳术精湛,还在与周小牯牛比试力气的时候胜出。邓贤美的力气应该是得益于他吃了黄鳝炖绿豆,拳术则是与他经常和鲍双溪在一起切磋有关。即便如此,他成为第一个比武致胜的教师爷,依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后来有人说东乡首席教师爷是邓贤美,就是基于他在这次比武中第一个胜出。实际上,邓贤美并没有跟前十名的教师爷在正规场合比试过。所以东乡真正意义上的首席教师爷只有一个,那就是推选出来的章观鳌。)

另一个让章观鳌感觉意外的,就是施江燕,这个三十八岁的女人,自从七八年前跟金飞锡打了一架之后,再也没有跟人动过手。原以为她的武功应该荒废了,却不料系在她腰间的那条三尺长的白纱布腰带,竟然能把谢济美的两把单刀卷飞在空中,而王再翁的那把稻锨给她卷住了木柄,也硬生生的被她夺了过去。

这个施江燕,其实是个苦命的女人。十八岁嫁到东乡,二十八岁那年,她丈夫在与人争斗的时候,不幸身亡。当时施江燕带着两个女儿,大的才十岁,小的刚刚六岁多一点。因为她没有生下男孩,她的公公婆婆只分给她一间在牲口棚边的破草屋。从那以后母女三人就相依为命。可是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施江燕正值妙年,又长得有几分姿色。于是经常有人半夜里去牲口棚边的破草屋骚扰她。那时候与她邻村的金飞锡,就常常守在她的屋前屋后,也不知道替她打跑了多少登徒子。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施江燕会武功。

邻村的金飞锡,三十多岁,不过还是光棍一条。那时候在东乡,就数他与章启勋武功最好,力气也大,种田打猎都是把好手。人长得也不差,中等身材,国字型面庞,二十一二的时候,还有许多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可他楞是谁都看不上。等过了三十,为他说媒的人就没有了。

金飞锡为施江燕做了差不多一年的护花使者,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有一天,金飞锡与施江燕两个人就打了起来。因为是在白天,当时围了许多人在看。施江燕使的就是一条三尺长的白布,金飞锡虽然空着手,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施江燕竟然连续将金飞锡摔了几个嘴啃泥。金飞锡打输了,面子上挂不住,羞愤之下就跑到普济圩里躲了起来,至今没有出来过,至于他在芦苇荡成家没有,更是无人知道。

当时施江燕和金飞锡为什么打起来,没有人知道。不过有人说是因为金飞锡看上了施江燕,要施江燕改嫁自己,可是施江燕不肯,说要做个贞洁的女人,以后死了也能有一座贞节牌坊。金飞锡听到后非常生气,就说要不是他一年中日夜守在施江燕的屋前屋后,施江燕的名节早就被玷污了。并放下狠话,要先用强先毁了施江燕的名节,然后再娶她过门。两个人就此打了起来。不过也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