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走镖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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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援手

厮杀,每个踏足江湖之人都经历过。

一个经验丰富的镖师,除了会在荒山野岭与野盗搏斗,也会在客栈店家中遇上城狐社鼠。乌麟镖局众镖师,对于在客房中迎敌遇敌,也颇有些经验。只有不是突遭偷袭,跃鲤帮威胁实难对他们起效。

攻守之间,一个林镖头手下的镖师忽然退回来,对老鱼头道:“鱼镖头,我听见西边有下令的声音,八成是那个田翌!”

“好!”老鱼头抚掌道:“等他们泄了气,咱们直接杀奔西边儿巷口!”

老鱼头的脸上刚露出一丝喜色,一抹红光晃了晃他的眼睛,随即疤子的厉声咒骂,令所有人的心中都被浇下一盆冰水。

“不好!他们要放火!”

只要不是洛阳、京城这般的大城,普通城镇夜深之后,见不得什么灯火的。而此刻,青羊集一角,却亮起了不详的火光。

集子里本地百姓并不多,大都是些临时落脚的商队或江湖人物。见着船驿巷火起,离得近的慌忙叫唤起伙计马夫,收拾好行囊以防万一;离得远的至多露出惋惜的神情,又合上了眼睛琢磨起天亮后的生意来;偶尔有提着水桶过去救火的,也被一排身穿红衣手持棍棒的痞子给挡了回来,青羊集又没衙门,这些人也只能望火兴叹。

龙三身边已走过了三四个提着空水桶的人,有一个脸上还带着青紫,他们摇着头、一步步往回走,或许是无法想通,为何自己救个火也会遭到帮会痞子的刁难吧。

拦住一个干瘦的汉子,龙三直截了当地问:“何处起火?”

“啊?”那瘦老汉被龙三一堵,往后退了半步,张了几次嘴,却没说出话。

龙三有些不耐地追问到:“起火的处可是船驿巷?”

瘦老汉这才点点头,只是看着龙三的眼睛,他嘴里仍是发不出声来。

曾在高处仔细俯览过青羊集,故而龙三很快便寻到了船驿巷附近,也见到了持棍封路的跃鲤帮众。龙三停在一个木架子背后打量着巷口。那些封路的跃鲤帮众只要往路口走上二十步,便能踩到龙三的脚背。只是集子里路窄沿宽,夜晚的火光在这处路口映上了奇怪一片奇怪的光影,令龙三整个身形融入了黑暗几不可见。

以龙三的本领,此刻他即便伤势发作,要杀光十几位帮众也容易的很,然而他依然选择留在阴影之中。

“自作聪明……幸好人不在里面。”观察片刻,龙三嘴里冒出一句不知冲着谁的讥讽,随即他身子忽然一轻,两个起落之后,落到了一间米铺的房顶。从那片连绵的瓦海上,疾步向另一个方向赶去——并不是火光粼粼的船驿巷,而是他下榻客栈的所在。

龙三最终没有出手,他只是暗中探查了一番,便毫不犹豫走了,那船驿巷呢?

巷子里的火势大了起来。

船驿巷的小楼皆是木楼,虽上过清漆,若是被火把炙烤,还是免不了烧起来。尤其是窄细的窗棱和上面糊着的窗纸,更是一点就着。

火起仿佛一瞬间,三四个面上绑着沾水红巾的刀客,已撕破了窗户边那层人墙,杀进了屋子中央。

浓烈的黑烟已经屋子大半遮得严严实实,再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兄弟倒下,有多少敌人进了屋子。老鱼头眯着眼奋力看清着形势,他试图开口示警,但他嘴一开,一口黑烟已呛进了他的喉咙。他带着剧烈的咳嗽,半步半步地下意识往门口退去。

跨到第三步时,鞋底踩到了异物,老鱼头身子一个踉跄几欲摔倒,幸而此刻背后一只手伸出来,往他腋下一抄才扶住了他身子。他眯着眼睛往身边一看,烟幕中显出一张黑脸,唯有两只眼睛红肿如桃,两条贯穿双目的刀疤此刻也涨得殷红如血,正是守在窗口的主力疤子。

“老鱼!”疤子的声音似近似远,但总算他嗓门大,吼声在一片乱象中还勉强听得清:“窗口守不住了!有人放暗箭,烟太大看不清来路!”

仿佛在印证疤子的话,另一个老鱼头熟悉的声音在烟幕彼端发出了最后的嘶吼:“狗养的跃鲤帮,老子跟你们拼了!啊!”

“从门冲出去!咳咳!快!弟兄们冲门!”老鱼头嘶哑地叫道,他一把推翻了桌子,桌面挡向窗户射来的冷箭:“疤子跟我挡一阵,小七带着其他人往走廊冲!”

“鱼哥,门外头都是渔叉!出不去!”小七红着眼睛回吼着,他原先那身新衣服此刻黑红交错,想是在往走廊突围时,被对方架起的渔叉划破了多处。

门口处的烟雾少些,老鱼头持剑护住门面,探头往走廊外看去,只见十几把渔叉抖着明晃晃的三叉剑刃,排得如刀山一样密集,在这么狭隘的走廊里,他们要攻入客房固然不易,但要将镖师们锁死在客房里,那足以守得稳如泰山。

湖边讨生活的江湖人,都会使渔叉,渔叉有长有短,如今门外跃鲤帮帮众架起的,就是那种一丈长渔叉。这种渔叉多由竹子做柄,性脆易折,算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兵器,简直和石块之类没什么区别。

只是现在并不是一把渔叉,而是十几把。

走廊里六个穿红褂子的人,分前后三排而战,他们的肩膀、肋下或扛或夹着竹竿,将十几个三叉头稳稳对准了老鱼头客房的房门。这些渔叉架在他们身上,根本无法舞动,就连不懂武功的人都列得出这种叉阵。

可偏偏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这么简陋的武器,在此情此势下,难住了一群历经百战的镖师。青羊集的路窄,房子修得也窄。这栋木楼二层并无什么客房,凭栏之类。走廊只可供二人并肩,两侧皆是木墙,除非破墙逃生,否则便只能在这狭隘处活动。

“若无外援,凶多吉少。”

不仅是老鱼头,所有镖师都看出来,这处客房已成死地。

或许是田翌下令浇油的缘故,窗口处的火势愈演愈烈,那些红巾刀客一个个都捂着口鼻从窗口跃了出去。然而若有乌麟镖师在床前探头,总会有几支冷箭射出,即便逃过冷箭落地,等着他的也只是群狼之围。

窗口是死路,门呢……门外是渔叉阵。这种阵法若是有人从背后攻来,那几个架叉的人将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援手呢?

老鱼头不得不懊丧地承认,之前放言要凭一己之力杀出重围,现在看来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总镖头如何了?他能不能避开跃鲤帮的暗害,来救我们呢?这渔叉阵只要有一个人绕到他们背后便能破了!只要一个人!”

人来了。

一根渔叉落地,其余渔叉如倾倒之塔纷纷倒下,竹竿一时铺满了半条走廊。六个红褂汉子倒在了这片“竹席”之上,席间染血,在薄烟朦胧的走廊尽头出,一个持剑的高大身影依稀可见。